金顶殿的青铜门在郑玄身后缓缓关闭，发出一声沉闷的轰鸣。
少年站在百级玉阶之上，手腕处的青金法纹仍在隐隐发烫。三日前清微子掌门亲手烙下的这道封印，此刻正随着云梦坊市方向的灵气波动而产生微妙共鸣。
"发什么呆？"
谭同壁的金属义肢搭上郑玄肩膀，齿轮转动的轻响将少年拉回现实。舅舅今日换了装束，一袭灰褐色麻布斗篷罩住全身，连义肢都涂上了哑光涂料，唯有指关节处偶尔闪过的灵光暗示着这件法器的危险。
"我在想掌门的话。"郑玄压低声音，手指无意识地着腰间短剑，"他说寒江妖蛟的逆鳞能解开父亲留下的..."
"噤声！"谭同壁独眼骤然收缩，义肢猛地捂住郑玄的嘴。斗篷下突然弹出三根细如牛毛的金针，闪电般射向十丈外的石灯笼。
"叮叮叮！"
金针在石灯笼表面溅起火星，一道模糊的影子扭曲着显形。那是个穿着刑堂服饰的瘦小修士，正保持着偷听的姿势僵在原地，咽喉、心口与丹田各钉着一根金针，针尾还在微微颤动。
"刑堂的'听风者'。"谭同壁冷笑一声，收回义肢，"魏长空倒是养了条好狗。"
郑玄倒吸一口凉气。听风者是刑堂专门培养的暗探，据说修炼《潜影诀》后能与阴影融为一体。若非舅舅的百炼灵体对金属异常敏感，他们方才的对话恐怕己经...
"走！"
谭同壁拽着郑玄跃下玉阶。落地时他的靴底喷出两股淡蓝色火焰，这是郑玄第一次见到舅舅展示炼器之外的战斗手段。火焰在青石板上留下焦黑的莲花状印记，将听风者身上的金针同时引爆——没有巨响，只有三团幽绿色火焰无声吞没了那个扭曲的身影。
"死了？"郑玄喉咙发紧。
"障眼法罢了。"谭同壁头也不回地奔向山门，"听风者都是双生子，你看到的只是'影身'。"
山门处的守卫比平日多了三倍。郑玄注意到每个执法弟子腰间都挂着新打造的"镇魂铃"，那是专门克制遁术的法器。当守卫们查验令牌时，他清晰地感受到数道神识扫过自己手腕上的法纹。
"谭师叔且慢。"
一个阴柔的声音突然响起。赵寒从山门阴影处踱出，紫府初期的威压毫不掩饰地释放着。这位魏长空的心腹今日穿着刑堂副执事的绛紫官服，左手托着枚不断旋转的八卦镜。
"例行检查。"赵寒的镜面对准郑玄，"最近紫剑宗细作猖獗，连易容术都能模仿九分像。"
八卦镜射出的青光笼罩郑玄全身，尤其在手腕法纹处停留许久。郑玄感到体内灵力突然躁动，那道清微子设下的封印竟开始松动！金鳞纹路在皮肤下若隐若现，与青光产生诡异共振。
谭同壁的义肢突然横在镜光前。"玄天鉴？"金属五指猛地收拢，镜面顿时出现蛛网般的裂纹，"刑堂什么时候连太清观的镇观之宝都能借来了？"
赵寒脸色大变，急忙后撤三步："谭师叔误会了，这只是仿..."
"滚！"谭同壁独眼中闪过一道金光，义肢爆发出刺目强光。郑玄认出这是《断金大法》第六层的"碎玉式"，足以击碎上品灵器。
眼看冲突升级，山门外突然传来清越的龙吟。一道水蓝色遁光从天而降，在众人头顶盘旋三圈后稳稳落地。遁光散去，露出王斩疾俊朗的面容。他今日未着王家制式法袍，反而穿了身云梦坊市常见的商人装束，唯有腰间那柄游龙剑彰显着身份。
"好热闹啊。"王斩疾笑吟吟地拱手，"赵师兄这是要拦我王家的客人？"
赵寒面色阴晴不定，最终咬牙退开："不敢。只是提醒郑师弟，云梦坊市最近不太平。"
王斩疾手腕一翻，掌心浮现一条寸许长的水龙，龙睛却是耀眼的金色："有《逍遥游龙诀》在，宵小之辈近不得身。"水龙突然扑向赵寒，在其官服上咬出个焦黑的破洞后又乖巧地游回主人袖中。
这番示威让守卫们纷纷低头让路。郑玄跟着王斩疾走出山门百米后，才发现后背己经湿透。
"多谢王师兄解围。"郑玄郑重行礼，"那面镜子..."
"玄天鉴仿品，专破易容伪装。"王斩疾收起笑容，"赵寒故意刺激你手腕上的法纹，是想确认掌门是否做了手脚。"
谭同壁冷哼一声："魏长空贼心不死。"他突然转向王斩疾，"王家老祖的信物呢？"
王斩疾从怀中取出一枚龙形玉佩。玉佩触到郑玄手腕法纹的瞬间，青金两色光芒交织成一道光幕，浮现出微缩版的毫州地图，其中云梦坊市的位置标着个闪烁的红点。
"三件事。"王斩疾压低声音，"第一，坊市'金玉阁'有北冥寒铁，务必拍下；第二，找莫老打听'三月前的蛟鸣'；第三..."他忽然抓住郑玄的手腕，"千万别碰任何带有紫纹的法器。"
郑玄感到掌心被塞入个硬物，低头看是半片蛟龙鳞甲，边缘处还残留着焦黑的灼痕。
"这是..."
"你父亲当年斩落的逆鳞。"王斩疾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带着它，妖蛟巢穴的禁制不会攻击你。"
谭同壁突然抬头看天："时辰到了。"
远处传来悠扬的钟声，青山法门的护山大阵开始每日例行的灵力轮转。这是护罩最薄弱的时刻，也是他们离开的最佳时机。王斩疾掐诀念咒，游龙剑自动出鞘三寸，喷涌出的水雾在三人脚下凝成一条半透明的龙形云气。
"抓紧龙角。"王斩疾提醒道，"《逍遥游龙诀》的遁术可比飞剑快多了。"
龙形云气腾空而起的瞬间，郑玄回头看了眼山门。赵寒仍站在原地，手中的破镜子反射着诡异的紫光。
......
云梦坊市的轮廓出现在地平线上时，夕阳正好将最后一缕金光洒在那座著名的"九重云梦塔"顶端。郑玄从高空俯瞰，整个坊市呈八卦形布局，八条主街对应八方卦象，中央的云梦塔则是阴阳鱼眼。
"我们落在坎位。"王斩疾操控水龙降低高度，"莫老的水晶阁在坎三街转角。"
龙形云气在距离地面三丈处突然消散。郑玄正要运转灵力缓冲下坠之势，腰间却缠上一道柔韧的水流——这是《逍遥游龙诀》中的"水龙索"，将他稳稳托放到地面。
"收敛气息。"谭同壁扯了扯斗篷兜帽，"你现在是个刚入炼气中期的散修。"
郑玄点点头，运转《烈火金刀诀》中的敛息术。这套法诀他己练到第西层，能将金属性灵力伪装成普通的五行灵气。手腕上的法纹微微发热，将外泄的灵力波动又压下去三分。
坎三街比想象中冷清。大多数店铺早早关门，仅有的几个行人也都行色匆匆。郑玄注意到街边屋檐下挂着成串的紫色风铃，每当风吹过就会发出令人不适的尖锐声响。
"紫剑宗的'惊魂铃'。"王斩疾传音道，"最近半个月才出现的。"
转过街角，一座完全由透明水晶砌成的三层小楼突兀地出现在眼前。楼前既无招牌也无守卫，唯有门楣上刻着个古怪的符号——像是一条咬着自己尾巴的蛇。
谭同壁的义肢突然发出"咔嗒"轻响。他从储物袋取出块黑铁令牌，在蛇眼位置轻轻一按。水晶门无声滑开，扑面而来的是一股混杂着药香与金属锈味的古怪气息。
"莫老头！"谭同壁低喝一声，"带客人了。"
昏暗的室内突然亮起七盏青铜灯，照亮了满墙的古怪藏品：浸泡在琉璃瓶中的妖兽眼球、刻满符文的头骨、甚至还有半截焦黑的龙爪。郑玄的玉佩突然发烫，父亲留下的那半片逆鳞在怀中微微震动。
"稀客啊。"
沙哑的声音从一堆古籍后传来。佝偻着背的老人慢吞吞踱出，他左眼戴着水晶单片镜，右眼却是颗会转动的金属球。当目光落到郑玄身上时，那颗金属眼的瞳孔突然收缩成针尖大小。
"谭家的手艺，郑家的血脉，还有王家的游龙气..."莫老咧嘴一笑，露出满口金牙，"这小子是个混血宝贝啊。"
王斩疾上前半步挡住郑玄："莫老，我们要打听'三月前的蛟鸣'。"
老人金属眼转动三圈，突然射出一道蓝光在众人脚下勾勒出阵法图样："五十块中品灵石，或者..."他贪婪地盯着谭同壁的义肢，"告诉我这玩意是怎么接上经脉的。"
交易达成时，郑玄注意到舅舅给了块刻有谭家徽记的玉简，而非真的传授秘术。莫老将玉简贴近金属眼看了半晌，突然发出夜枭般的笑声。
"寒江妖蛟根本没死！"他压低声音，"三月前有人在入海口听到蛟鸣，第二天就捞到了这个——"
老人从柜台下拖出个铁箱。开锁的瞬间，刺骨寒意弥漫开来。箱中静静躺着半块冰晶，内部封存着一片残缺的鳞甲，鳞片上赫然是烈火金刀诀留下的焦痕！
郑玄的血液瞬间凝固。这鳞片的纹理、大小，甚至边缘的缺口，都与他怀中那半片逆鳞完美吻合。
"更妙的是..."莫老突然用长指甲划破冰晶，一缕紫色雾气飘出，在空中凝成微缩版的紫剑宗徽记，"鳞片里藏着紫雷剑气，这可是紫剑宗秘传的《太乙雷经》特征。"
谭同壁的义肢猛地掐住老人喉咙："你确定？"
"千真万确！"莫老挣扎着指向后堂，"昨晚刚到的货，你们自己...咳咳...看..."
后堂地板上躺着个昏迷的渔夫，全身布满紫色电痕。郑玄靠近时，渔夫突然睁眼——那双瞳孔竟变成了妖蛟特有的竖瞳！
"郑...乾..."渔夫喉咙里发出非人的嘶吼，"血债...雷池..."
一道紫雷突然从渔夫口中射出！王斩疾的游龙剑自动护主，水龙剑气与紫雷相撞爆发出刺目光芒。待光芒散去，渔夫己化作一具焦尸，胸口却浮现出完整的紫剑宗剑印。
"灭口禁制。"谭同壁检查尸体后脸色铁青，"紫剑宗在养蛟。"
郑玄怀中的逆鳞突然灼烧般发烫。他痛苦地弯腰时，透过水晶阁的窗户，恰好看见九重云梦塔顶端闪过一道紫色雷光——那方向，正是金玉阁所在的离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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