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七点，林清婉站在"浮生"餐厅门口，看着玻璃门上倒映出的自己。
她特意换了一身行头——三年前的那件黑色小礼服，简洁的剪裁勾勒出依然姣好的身材。耳环是她自己买的，施华洛世奇的基础款，在灯光下闪着细碎的光。头发挽成简单的发髻，露出修长的脖颈。
没有名牌包，没有昂贵的首饰，但她看起来比任何时候都要精神。
推门进去，熟悉的香氛味道扑面而来。这是S市最负盛名的米其林二星餐厅，也是三年前赵明轩向她求婚的地方。选在今天，选在这里，他的用意再明显不过——要让她在最美好的回忆里品尝失败的滋味。
"林小姐，您的朋友在包厢等您。"领班认出了她，职业化的微笑里带着一丝同情。
林清婉点点头，跟着他穿过大厅。一路上，她看到了几张熟悉的面孔——都是S市商圈里的人，有些还是赵明轩公司的合作伙伴。他们看到她，眼神各异，有惊讶，有八卦，更多的是看好戏的期待。
包厢的门推开，里面的笑声戛然而止。
长桌边坐着七八个人，都是她和赵明轩的"共同朋友"。准确地说，是赵明轩的朋友，这三年来对她客客气气的那些人。
赵明轩坐在主位上，苏雅亲密地挽着他的手臂。看到林清婉进来，苏雅故作惊讶："呀，清婉姐，你真的来了！我还跟明轩说，你可能心情不好，不会来呢。"
"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怎么能不来？"林清婉微笑着走到空位坐下，正对着这对"新人"。
"特殊的日子？"赵明轩端起红酒杯，眼里闪过一丝得意，"是啊，今天确实特殊。三年前的今天，我在这里做了个错误的决定。还好，"他看了眼苏雅，"错误可以纠正。"
包厢里响起几声干笑，气氛有些尴尬。
"确实是个错误。"林清婉附和道，拿起面前的红酒杯，"不过赵总记性真好，还记得三年前的今天。我都快忘了。"
"怎么会忘？"旁边的陈太太接话，她是赵明轩生意伙伴的妻子，"结婚纪念日都能忘，难怪明轩会……"她说到一半，意识到失言，赶紧闭嘴。
"会什么？"林清婉转头看她，眼神清澈，"会移情别恋？陈太太说得对，是我的错。我应该记住的，毕竟……"她停顿了一下，"有些日子，是用来纪念错误的。"
赵明轩的脸色变了变。
服务员开始上菜，第一道是鹅肝。苏雅娇声说道："明轩哥，你还记得吗？上次你带我来，我说这里的鹅肝是我吃过最好的。"
"当然记得。"赵明轩宠溺地看着她，"你喜欢，我们可以常来。"
"真的吗？"苏雅故意提高声音，"可是这里好贵的，一顿饭就要好几千呢。"
"钱不是问题。"赵明轩大手一挥，"只要你开心。"
林清婉安静地切着鹅肝，刀叉在盘子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清婉姐，"苏雅突然转向她，"以后你一个人，可要省着点花哦。毕竟……"她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找工作不容易呢。"
"谢谢关心。"林清婉抬起头，"不过我运气不错，己经找到工作了。"
"这么快？"王总插话道，他是赵明轩的球友，"做什么的？"
"老本行，投资。"林清婉轻描淡写。
包厢里安静了几秒。
"投资？"赵明轩嗤笑一声，"林清婉，你离开这个圈子三年了，以为还能回去？金融圈可不是过家家的地方。"
"赵总说得对。"林清婉点头，"确实不是过家家。比如说，"她看向苏雅，"苏小姐上个月投资的那个P2P项目，听说己经暴雷了？"
苏雅的脸色瞬间变白："你……你怎么知道？"
"金融圈不大。"林清婉慢条斯理地说，"我虽然离开三年，但基本的信息渠道还是有的。比如，某些打着高收益幌子的资金盘，专门骗……"她停顿了一下，"骗不懂行的人。"
"你什么意思？"苏雅声音有些尖锐。
"没什么意思。"林清婉喝了口红酒，"只是想提醒苏小姐，投资需谨慎。尤其是用别人的钱投资，更要小心。"
赵明轩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他确实给了苏雅不少钱去"理财"，没想到……
"说起投资，"李总试图缓和气氛，"清婉以前不是很厉害吗？我记得你当年那个创业项目，好多人抢着投呢。"
"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林清婉笑笑。
"可惜了。"李总摇头，"要是当年继续做下去，说不定现在己经上市了。我记得那个项目是什么来着？人工智能理财？"
"差不多。"林清婉淡淡道，"不过现在己经有人在做了，而且做得很成功。上个月刚完成C轮融资，估值二十亿。"
"二十亿？"在座的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对，领投的是红杉。"林清婉继续说，"巧的是，他们的商业模式和我当年的方案几乎一模一样。更巧的是，创始团队里有个人，曾经是我的学弟。"
她没有再说下去，但在座的人都听出了弦外之音。
赵明轩握酒杯的手有些发抖。他当然知道林清婉说的是哪家公司——最近业内最火的独角兽，他们公司还想方设法要搭上关系呢。如果当年……
"往事不提了。"林清婉举起酒杯，"今天是个值得庆祝的日子。来，我敬大家一杯。"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她要说什么。
"首先，"林清婉站起身，"祝贺赵总和苏小姐，祝你们白头偕老，就像……"她顿了顿，"就像我们曾经承诺的那样。"
赵明轩的脸色铁青。
"其次，"她继续道，"感谢各位这三年来的关照。虽然我们见面不多，但我知道，大家一首都很关心我过得好不好。"
几个太太脸上闪过尴尬。她们确实"关心"过，每次聚会都要议论林清婉是如何"不懂事"，如何"配不上"赵明轩。
"最后，"林清婉环视一圈，"我要谢谢赵总。"
所有人都愣住了。
"谢谢你让我明白，"她看着赵明轩，声音平静如水，"有些人，你以为是真命天子，其实只是生命中的过客。有些路，你以为是捷径，其实是弯路。谢谢你用三年时间，教会我这个道理。"
说完，她一饮而尽。
包厢里安静得可以听到呼吸声。
"清婉姐，"苏雅憋不住了，"你不用这么故作坚强。失去明轩哥这样的男人，你心里一定很难过吧？"
林清婉放下酒杯，认真地看着她："苏小姐，你知道什么叫'沉没成本'吗？"
苏雅一愣："什么？"
"经济学概念。"林清婉解释道，"指己经付出且不可收回的成本。理性的决策者不会因为过去的投入而影响未来的选择。"
她站起身，拿起手包："这三年，就是我的沉没成本。我确实付出了时间和青春，但那不代表我要继续错下去。"
"相反，"她看向赵明轩，"及时止损，是投资的第一法则。"
赵明轩终于爆发了："林清婉，你少在这里装模作样！离开我，你什么都不是！"
"也许吧。"林清婉平静地说，"但至少，我是自由的。"
她转身要走，又像想起什么，回头对苏雅说："对了，苏小姐，友情提醒一句。"
"什么？"苏雅警惕地问。
"他喜欢在说谎的时候摸鼻子，"林清婉微笑，"刚才说常带你来这里的时候，他摸了两次。"
说完，她推门离开，留下一屋子表情各异的人。
走出餐厅，夜风清凉。林清婉深深吸了口气，感觉前所未有的轻松。
手机响了，是陈维舟的信息："明天的会面很重要，好好休息。"
她回了个"好"，然后叫了辆车。
"小姐，去哪？"司机问。
林清婉想了想："去江边吧，我想吹吹风。"
车子启动，霓虹灯在车窗外飞速后退。她闭上眼睛，嘴角露出一个真心的笑容。
今晚，她不是来复仇的。她只是来告别——告别过去的自己，告别一段错误的选择。
而明天，新的人生正在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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