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末的雨裹着寒气砸在柏油路上，林野把外套拉链拉到下巴，书包顶在头上冲进巷口。积水倒映着歪斜的霓虹招牌，“旺角小吃” 的 “吃” 字灯管忽明忽暗，在满地水洼里碎成猩红的光斑。
拐进通往宿舍区的窄巷时，他听见了那声猫叫。
声音像生锈的铁丝刮过耳膜，尖锐得让人头皮发麻。林野脚步顿住，雨滴顺着书包带子滑进衣领，在脊梁骨上蜿蜒出冰凉的轨迹。巷子里堆着发馊的厨余垃圾，腐烂的菜叶和塑料袋在水流中沉浮，那叫声再次响起，混着呜咽，从最深处的阴影里传来。
“谁家的猫？” 林野掏出手机打开手电筒。光束刺破雨幕，照亮角落的废弃纸箱。纸箱在风中剧烈颤动，露出半截沾血的灰黑色尾巴。他屏住呼吸凑近，腐臭气息扑面而来 —— 纸箱里蜷缩着一只黑猫，后腿被捕兽夹死死咬住，暗红色的血正顺着铁齿滴落在积水里，晕开诡异的墨色涟漪。
黑猫抬起头，琥珀色的眼睛在黑暗中泛着幽光。那眼神太过锐利，像是能看穿人的五脏六腑，林野的后颈突然泛起细密的冷汗。但当他注意到猫爪下那团颤抖的白色 —— 竟是只刚出生不久的奶猫时，所有恐惧都化作了怒意。
“畜生。” 他咒骂着踢开纸箱。捕兽夹的弹簧己经生锈，夹住黑猫的齿刃深深嵌进皮肉，周围的毛发黏着凝固的血块。黑猫发出凄厉的惨叫，利爪本能地挥向林野，却在即将碰到他手腕时猛地收住，指甲擦着皮肤划过，留下几道白痕。
“忍着点。” 林野脱下外套裹住黑猫。他想起高中时帮奶奶拆捕鼠夹的技巧，牙关紧咬着按下机关。金属咬合声响起的瞬间，黑猫突然挣脱束缚，叼起奶猫窜进雨幕。林野愣在原地，雨水浇透的衬衫紧贴后背，掌心还残留着黑猫温热的血。
回到宿舍时己经过了门禁。林野轻手轻脚推开 307 室的门，室友们都睡了，只有电脑屏幕幽蓝的光在黑暗中明明灭灭。他摸黑爬上上铺，把湿透的衣服团成一团塞进床底。正要闭眼，枕边突然传来微弱的 “喵呜”。
林野猛地坐起身，脑袋 “咚” 地撞在床板上。月光透过防盗窗的铁栏洒进来，照亮枕边那团湿漉漉的毛球。被救的黑猫不知何时跟了回来，此刻正蜷在他的枕头旁，奶猫在它怀里发出细弱的呼噜声。黑猫歪头盯着他，尾巴有一下没一下地扫过他的手背。
“你还真不客气。” 林野哭笑不得。他伸手想摸黑猫的脑袋，指尖刚触到柔软的皮毛，整栋宿舍楼突然陷入黑暗。停电的瞬间，黑猫的眼睛亮得惊人，像两盏小灯笼，让林野想起巷子里那道幽光。
黑暗中传来此起彼伏的惊呼声。林野摸索着打开手机电筒，室友张强的声音从下铺传来：“老林，你听见什么动静没？”
“什么动静？”
“就…… 就像有人在挠门。” 张强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林野的手电筒光束扫过宿舍门，老旧的木板上果然有道新鲜的抓痕，木屑散落在地上，像是某种利爪刚刚留下的印记。
黑猫突然弓起脊背，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嘶吼。奶猫害怕地钻进它的肚皮底下。林野的心跳陡然加快，他壮着胆子靠近门边，将耳朵贴在门板上。外面的走廊安静得可怕，只有雨水敲打窗户的声音。可就在他准备松口气时，头顶传来 “咚” 的一声闷响，仿佛有人从高处坠落。
林野猛地拉开门，手电筒的光照向走廊。空荡荡的过道里只有积水反光，什么都没有。他正要转身，余光瞥见楼梯拐角闪过一道黑影。那影子太快了，只来得及看到一抹灰黑色的轮廓，像是猫，又像是某种更庞大的东西。
“谁？” 林野追了过去。楼梯间弥漫着潮湿的霉味，手电筒的光束在墙上投下扭曲的影子。他跑到二楼时，听见楼下车棚传来自行车倒地的声响。当他冲到楼外，只看到一辆倒在积水里的蓝色共享单车，车篮里躺着个湿透的笔记本，封面上印着 “动物医学实验记录”。
林野捡起笔记本，扉页上写着 “2015 年春，第三实验组”。翻开泛黄的纸页，密密麻麻的字迹记录着关于猫的基因改造实验，其中一页用红笔重重圈出：“命劫猫理论验证成功 —— 实验体存活时间延长至普通猫的九倍，但出现攻击性增强、瞳孔异变等副作用……”
雷声在头顶炸响，笔记本被雨水洇湿，字迹渐渐模糊。林野抬头望向宿舍楼，307 室的窗户透出微弱的光 —— 明明己经停电了，为什么他的宿舍会亮着灯？他眯起眼睛，看见阳台上有个黑影正在蠕动，像是猫，又像是蜷缩的人形。
黑猫突然从背后窜出来，跃上他的肩膀。利爪隔着衣服刺入皮肉，疼得林野闷哼一声。但黑猫死死盯着宿舍楼的方向，喉咙里发出警告般的低吼。奶猫不知何时钻进了他的外套口袋，此刻正用小爪子抓着他的内衬。
“走。” 林野转身往回跑。雨越下越大，积水漫过脚踝。当他再次推开 307 室的门，屋里漆黑一片，室友们的呼噜声此起彼伏。他摸出手机照亮，枕边的黑猫和奶猫早己不见踪影，只有床单上几点未干的血渍，形状恰似猫爪。
林野爬上床，将湿透的笔记本塞进枕头底下。他闭上眼睛，却怎么也睡不着。黑暗中，他总觉得有双眼睛在注视着自己，那是黑猫琥珀色的瞳孔，带着某种超越生物本能的智慧与警惕。就在他快要陷入浅眠时，走廊里传来清晰的脚步声，一下，两下，在 307 室门前停住。
门把手开始缓缓转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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