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家堡的炊烟在暮色里升起时，赵灵儿正蹲在演武场的老樱树下，用软布擦拭愈灵鼎。鼎身的青光己敛去大半，只余几缕若有若无的金纹，像极了星渊路消散前的模样。小桃捧着药碗凑过来，发辫上的红绸子被晚风掀起一角：“灵儿姐，聂夫人说你又熬夜了，让我给你送参汤。”
“我不困。”赵灵儿接过药碗，指尖触到碗壁的温度，忽然想起北境雪地里那碗热粥——是秦沐雪用九霞珏温的，米香混着草药味，比小桃熬的更苦些，却让她记了整整一路。
“骗人。”小桃戳了戳她的额头，“昨夜我起夜，看见你屋里的灯亮到寅时。是不是又在研究星轨图？”
赵灵儿刚要否认，演武场入口传来脚步声。聂风披着玄色大氅，怀里抱着个檀木匣，眉峰微蹙：“灵儿，你娘让你去祠堂。”
“现在？”赵灵儿看了看天色，“才戌时……”
“她说有要紧事。”聂风将木匣塞进她手里，“我也去。”
小桃吐了吐舌头，抱着药碗跑远。赵灵儿跟着聂风穿过抄手游廊，远远便看见祠堂门楣上的星纹灯亮着暖黄的光——那是聂母亲手点的，说是“给晚归的人照路”。
推开门，聂母正坐在供桌前，膝头放着半块染血的星纹玉珏。她的鬓角添了几缕白发，却仍像从前那样，将祠堂打理得一尘不染。供桌上摆着三碟点心：桂花糕、枣泥酥、糖蒸酥酪，都是赵灵儿小时候最爱的。
“坐。”聂母拍了拍身边的蒲团。
赵灵儿和聂风依言坐下。聂母抬手，指尖轻轻抚过赵灵儿掌心的星纹玉珏：“这枚玉珏，是你爷爷当年嵌入穹顶的那一半。”
赵灵儿一怔。她早知道玉珏是聂家世代守护之物，却从未听母亲说过具体来历。
“三百年前，混沌初现时，你爷爷还是个二十岁的少年。”聂母的声音像浸在回忆里，“他跟着当时的家主——你太爷爷，在星渊里守了七天七夜。混沌残念侵蚀魂魄时，你太爷爷把半块玉珏塞进他手里，说：‘聂家的魂，不在玉珏里，在守它的人心里。’”
“后来呢？”聂风问。
“后来你爷爷用玉珏斩断了混沌本源，却被反噬困在星渊里。”聂母的眼眶泛红，“你太爷爷抱着半块玉珏跪在祠堂，哭了三天三夜。他说：‘我儿守了星渊，我便要守他。’于是他把剩下的半块玉珏嵌在穹顶，用自己的魂魄镇着星轨，等你爷爷回来。”
赵灵儿想起星渊里那些缠绕着聂父的光点——原来每一缕星光，都是聂家先辈的魂魄。她忽然明白，为何每次触碰玉珏时，总能感受到温暖的重量——那是三百年的执念，是代代相传的守护。
“那聂渊呢？”她轻声问，“他也是聂家人……”
“他是你爷爷的亲弟弟。”聂母叹了口气，“当年你爷爷被困星渊时，他才十岁。后来太爷爷去世，他接了家主之位，却总觉得是哥哥‘抢’了他的责任。三百年来，他总说‘聂家的守护该换人了’，可真正该换的，是他心里的怨。”
聂风握紧腰间的“破妄”：“所以他才被混沌残念利用？”
“混沌残念最擅长的，就是放大人心中的执念。”聂母将染血的玉珏推到赵灵儿面前，“这是从他心脏里取出来的。你们看——”
玉珏背面刻着一行小字，被血污覆盖了大半，勉强能辨认出“复我星渊”西个字。
“他想复活你爷爷，却忘了你爷爷早就说过：‘星渊不是牢笼，是归处。’”聂母的声音哽咽，“他更忘了，真正的守护，从来不是把人困在过去的执念里，而是让他们看见未来的光。”
祠堂外突然传来扑棱声。一只乌鸦撞在窗纸上，爪间抓着半张染血的信笺。聂风拆开信笺，脸色骤变：“南荒境的星轨图又乱了！”
赵灵儿的愈灵鼎同时震颤，鼎身的青光凝成一幅星图——南荒境的位置，有团漆黑的阴影正在蔓延，阴影里隐约能听见熟悉的嘶吼：“归位……归位……”
“是混沌残念的余孽！”赵灵儿霍然起身，“他还没死透！”
“不止。”聂风指着星图，“这团阴影的形状……像极了聂渊眉心的咒印。”
聂母突然站起，将供桌上的三碟点心收进锦盒：“我去拿镇族剑。”
“娘！”赵灵儿拉住她的手，“您年纪大了，留在堡里——”
“我是聂家主母，不是只会织肚兜的老妇人。”聂母反握住她的手，掌心温暖有力，“当年你太爷爷守星渊，你爷爷守混沌，我守聂家。如今轮到我守你们了。”
话音未落，祠堂的金光突然暴涨。聂母的身影渐渐透明，却在最后一刻，将锦盒塞进赵灵儿怀里：“里面有聂家的秘典，记载着星渊玉珏的终极用法。记住——”她的目光扫过众人，“守护不是一个人的孤勇，是一群人把后背交给彼此。”
金光散尽时，祠堂里只剩三具蒲团。赵灵儿摸着怀里的锦盒，突然想起昨夜聂母说的话：“你爷爷在星渊里等我们团聚，可他更想看到的，是我们活成他的样子。”
“走！”聂风抓起“破妄”，剑鞘上的金纹与星纹玉珏共鸣，“南荒境的星轨图不能乱，否则混沌残念会借那里的裂缝重临！”
“我和你们一起去。”萧战拿起镇魔旗，“北境的事我也有责任。”
秦沐雪将九霞珏别在腰间：“九霞照星轨，我随你去。”
小桃举着糖画追出来：“等等我！我带了桂花糕，路上饿了吃！”
夜风吹起众人的衣袂。赵灵儿望着天上的星子，忽然发现最亮的那颗，正朝着南荒境的方向闪烁——那是聂母的魂灯，是聂家的守护，是所有爱与希望编织的光。
他们连夜赶往南荒境时，晨雾还未散去。赵灵儿望着前方翻涌的黑雾，握紧了掌心的星纹玉珏。这一次，她不再害怕。因为她知道，所谓守护，从来不是一个人的战斗。
是有人为你点亮灯火，有人与你并肩而行，有人在你看不见的地方，把你的名字，刻进星辰里。
而所有的光，终将汇聚成河，照亮混沌未散的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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