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束亦是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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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束亦是开始

 

三个月的暴雨将玫瑰园浇成泥沼,黎九思跪在岸边,昂贵的西装浸满咸腥的海水与酒气。

他指尖深深抠进礁石缝隙,指甲翻裂出血肉模糊的痕迹。

那里卡着一枚铂金链坠,正是他亲手为叶思芷戴上的婚戒。

“再潜一次……”

他嘶哑的嗓音混着威士忌的灼烧感,抓住顾霆的领口。

“……她怕冷,不可能在深水区……”

顾霆沉默地看着挚友猩红的双眼,那里面的疯癫让他想起黎家墓园。

整整七代女主人的墓碑,最早去世的不过二十五岁。

黎家骨血里的偏执,注定了他们家的人一生都不可能跟爱人共白头。

搜救艇的探照灯扫过海面,惊起一群海鸟。

暮玄青立在船头,腕间佛珠不知何时换成了素白的菩提子。

他望着远处吞噬过无数船只的漩涡区,冷笑……

“够了。”

顾霆掰开黎九思的手,露出对方掌心溃烂的伤口。

他是真真没想到黎九思居然能把人逼死!

“黎九思,或许她已经……”

这句话像把钝刀,终于劈开黎九思最后的理智。

他踉跄着抓起酒瓶砸向叶思芷的等身画像,玻璃碎片飞溅中,她依然巧笑嫣然。

“为什么……”

威士忌混着血腥味灌入喉咙,“……明明说好要给我名分……”

即使黎九思已经努力克制血脉里的偏执,终究还是一样的结果。

因为,你爱的不是她啊!

……

北美的暴雪夜,黎九思站在顶层办公室的落地窗前,指尖的雪茄燃出长长的灰烬。

窗外霓虹在雪幕中晕染成血色,恍惚间又见那日叶思芷坠海时,裙摆在海面绽开的最后一抹白。

“黎总,摩根的人到了。”

助理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

他转身时,玻璃倒映出消瘦的轮廓。

曾经矜贵的黎少爷,如今眼里只剩淬了冰的算计。

他已经开始用事业压制自己内心的疯狂了!

会议桌上摊开的并购案,赫然是当年李家在北美的最后一块资产。

“告诉顾霆。”

他碾灭雪茄,火星溅在文件签名处,“把南山寺买下来。”

国内正值深秋,顾霆站在暮玄青的禅院里,手机屏幕映着黎九思发来的最新指令。

满地银杏叶中,暮玄青正将一盏往生灯放入溪流,灯纸上“叶思芷“三个字被水浸湿,墨迹蜿蜒如泪。

“他还没放下?”

暮玄青突然开口,他是对不可能同意的,因为这里藏着一个人。

藏着他们心心念念的那个人!

顾霆苦笑,从公文包抽出份地契。

“他要拆了这里建游乐园。”

指尖轻点图纸上标记的漩涡区,“……就叫思芷港。”

暮玄青眼眸微暗。

溪流中的灯盏突然倾覆,火光湮灭的刹那,北美传来消息。

黎九思以三倍价格拍下了叶思芷坠海区域的水下勘探权。

暴雪拍打着华尔街的玻璃幕墙,黎九思盯着电脑屏幕上的声呐图。

工程师战战兢兢汇报。

“黎总,那片海域暗流太危险……”

“继续找。”

他抚过无名指上戒痕,那里已经空了三个月,“活要见人……”

办公室突然断电,黑暗中雪茄的红光忽明忽暗,映出他眼底的执念。

“死要见骨。”

——

暮玄青的禅院藏在南山寺最深处,檐角铜铃终日不响,唯有满庭伽蓝花在月色下疯长。

叶思芷赤足踩过青苔,雪白足踝上金铃轻响,惊起一片萤火。

“先生……”

她趴在沉香木案上,指尖沾了朱砂去勾他腕间佛珠。

“你身上好香。”

暮玄青执经卷的手纹丝不动,袈裟下摆却已被她蹭开半寸。

少女温热的呼吸缠上他膝头,带着不自知的撩拨。

“让我抱抱好不好?”

佛珠突然咔地轻响。

他垂眸看她仰起的脸,晨露般纯净的瞳孔,偏偏唇色艳得像是吮过胭脂。

多矛盾啊,这具身体记得如何取悦他,灵魂却干净得让人想撕碎。

“贪香的小狐狸。”

经卷重重敲在她额间,力道却轻得像抚弄。

“昨夜是谁偷喝我的茶?”

叶思芷耳尖倏地红了。

那盏雪莲茶分明被他喂进自己口中,偏要说是她偷的。

檐外忽然落雨,她趁机钻进他袈裟里,鼻尖抵着他心口檀香最浓处。

“阿芷。”

暮玄青忽然掐住她后颈,将她按在窗棂上。

雨丝斜飞进来,打湿她半透的纱衣。

“知道在佛前撒谎会如何么?”

“先生有骗阿芷吗?“

叶思芷仰起小脸看他,伽蓝花的影子落在她瞳孔里,纯净得能照出他深藏的罪孽。

暮玄青捻动佛珠的指尖微不可察地一颤。

第一百零八颗珠子内侧,还沾着昨夜那个叛徒的血。

“出家人不打诳语。”

他俯身替她系紧衣带,沉香混着铁锈味萦绕在两人之间。

“但阿芷……”

尾音消失在少女突然贴近的唇边。

她像嗅到蜜糖的幼兽,迷恋地蹭着他腕间佛珠。

“可是先生身上的味道……有时候会变苦。”

暮玄青眸色骤暗。

她竟能闻出来……

每当他处理完脏事,乌木珠子就会渗出淡淡的腥气。

偏偏这具身体固执地记着最初的美好,总爱在他杀人后缠上来索抱。

“因为……”

他忽然咬破指尖,将血珠抹在她唇上,“我在超度恶鬼。”

山门外传来重物倒地的闷响。

叶思芷好奇要去看,却被暮玄青用袈裟裹住耳朵。

“是风吹倒了烛台。”

暮玄青单手转动佛珠,另一只手温柔地蒙住她眼睛。

“阿芷只要记住……”

沾血的唇印上她眉心:

“你喜欢的味道,我永远会有。”

暮家血脉天生冷情,暮玄青自幼便知自己与旁人不同。

檀香案前诵经时,他看着经书上“贪嗔痴”三字,只觉得可笑。

连欲望都不曾有过的人,何谈戒除?

直到遇见叶思芷。

“先生又在发呆。”

叶思芷趴在他膝头,指尖卷着他垂落的发带,“阿芷不够好看吗?”

暮玄青垂眸,看着少女衣襟间若隐若现的锁骨。

那里还留着他昨夜失控的咬痕。

他原以为自己会永远清心寡欲,可偏偏是她,让他生出撕碎美好的冲动。

“好看。”

他声音低哑,佛珠碾过她泛红的眼尾,“好看到……”

想弄脏。

想让她雪白的肌肤染上他的气息,想看她澄澈的眼眸为他蒙上的雾,想在这张不谙世事的脸上,刻满属于他的痕迹。

暮玄青忽然将她按在经案上,墨笔蘸了朱砂,在她心口画了朵曼珠沙华。

“阿芷知道这是什么花吗?”

叶思芷茫然摇头,却听见他在耳畔低语。

“开在黄泉路上的花。”

他咬住她耳尖,“和我一起堕落吧,阿芷。”

窗外惊雷劈落,照亮他眼底翻涌的暗色。

暮家百年佛子,终究为她破了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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