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合金大门“哧”地一声滑开，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如同实质的浪潮，裹挟着硝烟、汗臭和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铁锈混合着内脏的甜腥气，瞬间冲垮了安全屋内那层薄弱的、由消毒水勉强维持的壁垒。
楚瑶正背对着门，试图将医用胶带缠在江辰后背一处绷带松脱的裂口边缘。门开的瞬间，那股气味如同重锤狠狠砸在她的感官上！胃里瞬间翻江倒海，她猛地捂住嘴，干呕了一声，眼前阵阵发黑。
然后，她看到了那个走进来的身影。
江辰。
他拖着那条伤腿，每一步都带着沉重的拖沓感，在光滑的合金地板上留下暗红粘稠的脚印。那件本就破烂的作战服，此刻彻底成了浸透鲜血的破布条，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他依旧精悍却遍布新伤旧痕的轮廓。暗红的、近乎发黑的血浆糊满了他的前胸、后背、手臂，甚至溅到了他冷硬的侧脸上，己经半干，凝结成令人头皮发麻的痂块。左臂的骨折固定夹板歪斜着，被血浸透，右腿的绷带更是被撕扯开，露出下面翻卷焦黑的皮肉，新鲜的血液正顺着小腿不断滴落。
他手中那柄消防斧，斧刃上新鲜的、暗红色的血液正缓缓汇聚，滴答、滴答地敲击在地面，声音在死寂的安全屋内清晰得如同丧钟。斧柄上缠着的布条也被染成了深褐色。
他整个人，就像刚从地狱血池里捞出来的修罗！只有那双眼睛，依旧冰冷、锐利，如同淬了寒冰的刀锋，扫过安全屋内的众人，最终定格在楚瑶那张瞬间失去所有血色的脸上。
“噗通！”
一个鼓鼓囊囊、沾满暗红血污和不明粘稠物的巨大军用背包，被江辰随手扔在楚瑶脚边，发出沉闷的响声。背包的帆布表面甚至能看到几处深色的、仿佛被重物砸击的凹陷，边缘还沾着几缕深褐色的、疑似毛发的东西。
“处理干净。”江辰的声音嘶哑低沉，带着浓重的血腥气和不容置疑的命令。他甚至没看楚瑶一眼，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向那张铺着无菌垫的单人床，每一步都牵扯着全身的伤口，让他眉头紧锁，额角渗出冷汗。
楚瑶如同被钉在原地，目光死死盯着脚边那个散发着浓郁血腥和死亡气息的背包。视觉和嗅觉的双重冲击如同海啸般将她淹没！胃里翻腾的东西再也抑制不住！
“呕——！”
她猛地弯下腰，剧烈地呕吐起来！胃里仅存的一点能量棒残渣混合着酸水，狼狈地溅在地板上。眼泪不受控制地汹涌而出，巨大的恐惧、恶心和一种被这赤裸裸血腥彻底击垮的绝望感让她浑身剧烈颤抖，几乎站立不稳。
“啧。”苏晚晴的轻啧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她动作利落地从医疗柜里抓出一瓶强力消毒喷雾，对着楚瑶呕吐的地方就是一阵猛喷。刺鼻的化学气味暂时压过了血腥，但也呛得楚瑶咳嗽连连。
“废物。”江辰己经走到床边，背对着她们，开始粗暴地撕扯身上那件血衣。布料粘连着伤口，每一次撕扯都带下小块凝结的血痂，露出底下翻卷的皮肉，痛得他腮帮子咬得咯咯作响，却一声不吭。
“闭嘴！有力气骂人不如省点力气躺下！”苏晚晴毫不客气地怼了回去，语气冰冷。她快步走到江辰身边，一把拍开他撕扯衣服的手，“你想把自己撕碎吗？滚开！”她戴上无菌手套，拿起剪刀，动作粗暴却精准地开始剪开江辰身上那些被血浸透、粘连的布料。
楚瑶扶着墙壁，大口喘息着，眼泪模糊了视线。她看着苏晚晴熟练地处理着江辰身上那些更加惨烈的新伤，看着那些翻卷的皮肉、深可见骨的划痕、以及被重击导致的青紫……刚才的呕吐感和恐惧，似乎被一种更深沉的、近乎麻木的冰冷取代。
那个背包……那个沾着血和不明物的背包……是林薇说的物资？是从那个打黑拳的……尸体上扒下来的？楚瑶的目光再次落回脚边那个散发着死亡气息的背包上，胃里又是一阵翻搅，但她死死咬住了下唇，强行压了下去。
江辰那句冰冷的“处理干净”在耳边回响。
苏晚晴一边用沾满消毒液的纱布狠狠擦拭江辰后背一处深长的爪痕（显然不是人类指甲能造成的），一边头也不抬地对楚瑶命令道：“愣着干什么？戴上手套！把那个包里的东西倒出来！有用的分门别类！垃圾扔到隔离袋里！动作快！”
楚瑶身体一颤。看着背包上那些深褐色的污渍和粘稠物，巨大的抗拒感让她想尖叫逃跑。
“不想做？”苏晚晴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刺骨的寒意和一种洞悉人心的嘲讽，“那就滚出去！去走廊里等着，看看下一个被塞进这种背包里的东西，会不会是你那张‘价值连城’的脸！”
“价值连城”西个字像鞭子一样抽在楚瑶心上！她猛地打了个哆嗦。看着床上那个如同血人般、却依旧散发着恐怖气息的男人，再看看眼前这个眼神冰冷、手段狠辣的影后……她终于明白，在这个地狱里，眼泪和恐惧换不来任何怜悯，只会加速自己的死亡。
她不想死！更不想像垃圾一样被塞进某个背包！
一股被逼到绝境的、混杂着恐惧和屈辱的狠劲，如同冰冷的火焰，在楚瑶心底悄然燃起。她死死咬着下唇，几乎咬出血来，转身冲到医疗柜旁，粗暴地扯出一副厚重的橡胶手套戴上。她不再看那个背包，仿佛那只是一件普通的脏东西，深吸一口气，蹲下身，双手颤抖着，却异常用力地拉开了背包那沾满污血的拉链！
一股更加浓烈的、混杂着血腥、汗臭、皮革和某种食物变质的复杂气味扑面而来！楚瑶胃里又是一阵翻腾，但她死死忍住，闭上眼睛，猛地将背包里的东西一股脑倒在了旁边苏晚晴早就铺开的一张干净的塑料布上！
哗啦啦！
东西散落一地。
几块沾着暗红血点的压缩饼干滚了出来。
几根能量棒，包装也被血污染得看不清字迹。
两瓶矿泉水，瓶身也沾着污渍。
一个瘪了一半、印着骷髅头标志的金属扁酒壶。
几盒消炎药和止痛片，盒子被压得变形。
一小包用油纸裹着的、散发着刺鼻气味的黑色粉末（疑似火药？）。
几颗黄澄澄的、沾着血污的……手枪子弹！
一把沾着暗红血迹和几缕毛发的、沉重的哑铃杆（显然被当做过武器）。
还有……几块包装精美、却同样沾着点点暗红的……巧克力？看日期，己经过期了。
在这些实用物资中间，还混杂着一些令人不适的“垃圾”：揉成一团的、带着汗臭的脏袜子；半包皱巴巴的劣质香烟；一个屏幕碎裂的旧手机；甚至……还有几张被血浸透了一角、印着穿着暴露女人的劣质杂志内页……
视觉和嗅觉的双重冲击再次袭来。楚瑶强忍着呕吐的欲望，目光死死盯着那些物资，仿佛要将它们看穿。她伸出戴着橡胶手套的手，动作僵硬却异常坚定地，开始分拣！
压缩饼干、能量棒、水……放到一边。
药……放到另一边。
酒壶、火药、子弹……这些散发着危险气息的东西，被她小心翼翼地推到更远的位置。
沾血的脏袜子、香烟、碎手机、杂志……她像碰到最恶心的垃圾，用两根手指捏着，飞快地扔进旁边一个打开的黑色隔离袋里！
她的动作越来越快，越来越麻木。橡胶手套摩擦着塑料布，发出沙沙的声响。她强迫自己不去想这些物资的来源，不去想那些暗红色的污渍是什么，只专注于眼前的分拣任务。仿佛这样，就能将自己与这地狱般的现实短暂隔绝。
【叮！检测到宿主“战利品”处理行为！】
【系统判定：初步适应末日生存法则！】
【精神韧性小幅提升！】
【征服目标（楚瑶）服从度+5%！】
【生存点+10！】
冰冷的系统提示在江辰脑海响起。他正忍受着苏晚晴用镊子清理他肋下一处深嵌着沙砾和碎布的伤口，剧痛让他肌肉紧绷。听到提示，他布满血丝的眼睛微微睁开一条缝，瞥向角落里那个蹲在地上、戴着橡胶手套、动作僵硬却异常专注地分拣着“血染物资”的女人。
她侧对着他，脸颊上还残留着泪痕和一丝不正常的苍白，嘴唇被自己咬得发白，但眼神却不再是之前那种纯粹的恐惧和茫然，而是多了一种近乎麻木的、被逼出来的……狠劲？或者说，是一种认命般的服从？
有点意思。江辰嘴角扯出一个极其微小的、近乎冷酷的弧度。看来，恐惧和死亡，果然是驯服猎物最有效的鞭子。
“嘶——！”镊子夹出一块带着皮肉的碎玻璃，剧痛让江辰闷哼出声，额角青筋暴跳。
“忍着点！”苏晚晴的声音没有任何波澜，动作更快，消毒液如同不要钱般倒上去，“伤口太深，必须彻底清创！不想烂掉就闭嘴！”
楚瑶被江辰的闷哼惊得手一抖，一块沾着暗红污渍的压缩饼干差点掉在地上。她下意识地抬头看过去，正好看到苏晚晴用镊子从江辰肋下夹出一块带着血丝的、尖锐的物体。她的胃又是一阵抽搐，连忙低下头，加快了分拣的速度，仿佛这样就能逃避那残酷的画面。
终于，最后一件沾血的垃圾被扔进了隔离袋。楚瑶看着塑料布上被分门别类好的“战利品”，长长地、无声地吐出一口气，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汗水己经浸湿了她额前的碎发，橡胶手套里也全是汗，黏腻难受。
就在这时，她的目光被塑料布角落的一样东西吸引了。那是几块混杂在物资里的巧克力。包装精美，是她代言过的某个奢侈品牌，以前她看都不会看一眼，现在却成了沾着血污的“奢侈品”。其中一块巧克力的金色包装纸上，暗红色的污渍格外刺眼，形状……像一个模糊的指纹？
楚瑶的心脏猛地一缩！那个健身教练……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也许正想摸出一块巧克力？或者……这血污是来自江辰的手？
巨大的荒谬感和一种深入骨髓的冰冷瞬间攫住了她！末日之前，这些是粉丝们趋之若鹜的礼物，是红毯上的点缀。而现在……它们和沾血的绷带、冰冷的子弹、散发着汗臭的袜子堆在一起，成了“战利品”的一部分。
她颤抖着伸出手，指尖隔着厚厚的橡胶手套，捏起了那块沾着血指纹的巧克力。冰冷的触感透过手套传来。
“你在干什么？”苏晚晴冰冷的声音响起。她己经处理完江辰肋下最麻烦的伤口，正在用新的绷带进行包扎，目光扫过楚瑶手中的巧克力，带着审视。
楚瑶如同被烫到般，猛地将那块巧克力扔回了物资堆里，脸色更加苍白：“没……没什么……”
苏晚晴没再追问，只是示意林薇：“把垃圾袋密封好，放到隔离区。这些物资，”她指了指塑料布，“初步消毒，然后清点登记。”她的目光最后落在楚瑶身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近乎残酷的了然，“楚小姐，看来你己经明白，在这个地方，眼泪和洁癖，都是需要被‘处理’掉的垃圾。”
楚瑶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死死咬着下唇，没有说话。她默默地拿起一瓶消毒喷雾，开始对着那堆“血染的糖果”和压缩饼干喷洒。冰冷的消毒液气味再次弥漫开来。
江辰靠在床头，闭目养神，后背和肋下的剧痛在药物作用下稍有缓解，但依旧如同跗骨之蛆。他看似在休息，耳朵里的微型骨传导通讯器却传来苏晚晴冷静的声音：
“收获清点：高热量压缩食品约3公斤，能量棒12根，饮用水5升。消炎药2盒，止痛片3盒。劣质私酿酒约300毫升，自制黑火药一小包（约50克），9mm手枪弹7发。冷兵器配件一件（哑铃杆）。过期巧克力若干。”
“1602目标确认清除。遗留武器：一把严重磨损的仿制手枪（无子弹，己损坏），一根棒球棍。无其他高价值物品。林薇提供的情报基本准确。”
“你的状态：新增撕裂伤三处，浅表划伤多处，左臂骨折固定松动，右腿撕裂伤崩裂。失血较多，体力严重透支。建议：强制休息至少8小时。零号凝胶维持时间预计还剩16小时。”
苏晚晴的声音停顿了一下，带着一丝凝重：“另外，零号休眠舱的监测数据显示，在‘深渊之触’信息传递后，她的核心能量波动出现了一次极其短暂的、异常的峰值跳跃……虽然很快平息，但……很不寻常。我怀疑，A塔那个东西的凝聚过程，可能对她产生了某种我们无法理解的……‘共鸣’或‘牵引’。”
江辰紧闭的眼皮下，眼球微微转动。共鸣？牵引？那个在熔岩中成型的怪物，和零号之间……
没等他想明白，苏晚晴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带着一种冰冷的、近乎命令的意味：
“江辰，听着。58小时……不，现在只剩57小时不到了。A塔废墟核心那个东西，比我们想象的更麻烦。零号的异常，空间壁垒的加速崩溃……我们没有时间等你慢慢恢复！”
她的语气斩钉截铁：“在你恢复基本行动力之前，我们需要新的‘眼睛’和‘耳朵’！需要知道那栋废墟里到底发生了什么！那些操控能量丝线的‘朝圣者’是谁？那个‘深渊之触’的核心弱点何时稳定？”
江辰猛地睁开眼，冰冷的视线射向正在监控台前的苏晚晴。新的眼睛和耳朵？在这种绝境里？
苏晚晴似乎感应到了他的目光，缓缓转过身。惨白的应急灯光下，她的侧脸线条冷硬，那双漂亮的秋水眸里，此刻没有任何戏谑和慵懒，只剩下一种掌控全局的、近乎冷酷的决断。她的目光，越过正在笨拙消毒物资的楚瑶，越过蜷缩在角落瑟瑟发抖的林薇，最终，如同精准的标枪，牢牢钉在了林薇身上！
林薇被她看得浑身一颤，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板窜上头顶！她惊恐地抬起头，对上苏晚晴那双毫无感情、如同打量一件工具般的眼睛。
“她。”苏晚晴的红唇轻启，吐出一个冰冷的字眼，如同宣判，“林薇。1603的住户。熟悉这栋楼的结构，至少……熟悉1602。胆子小，容易控制。更重要的是……”苏晚晴的嘴角勾起一抹极其细微、却令人毛骨悚然的弧度，“她的‘价值’，目前看来，最适合用来……探路。”
安全屋内的空气，瞬间降至冰点！
楚瑶消毒的动作僵住了，难以置信地看向苏晚晴，又看向面无人色的林薇。
林薇如同被雷击中，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脸上血色尽褪，只剩下极致的恐惧！她疯狂地摇头，眼泪汹涌而出，声音尖锐变形：“不！不要！苏姐！江哥！求求你们！我不去！那里有怪物！我会死的！求求你们！我……我可以做别的！我给你们洗衣服！打扫卫生！做什么都行！求求你们别让我去！！”她语无伦次地哀求着，身体抖得如同风中的落叶，绝望地看向江辰，又看向楚瑶，眼神里充满了哀求。
江辰靠在床头，布满血丝的眼睛冷冷地扫过崩溃的林薇，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废物利用……探路石……很合理的选择。恐惧？哀求？在倒计时面前，毫无意义。他的目光转向苏晚晴，几不可察地点了一下头。默许。
楚瑶看着林薇那副崩溃绝望的样子，看着苏晚晴那冰冷如同机器的眼神，再看看江辰那漠然的默许……一股寒意瞬间冻结了她的血液！她终于彻底明白了苏晚晴那句话的含义——眼泪和洁癖，都是需要被“处理”掉的垃圾。
而林薇……这个只会哭泣、毫无战斗力的女人……她的“价值”，在苏晚晴冷酷的计算里，就是一块用来投石问路的、消耗性的……垃圾！
她下意识地攥紧了手中那块刚刚喷完消毒液的、沾着暗红污渍的压缩饼干。冰冷的塑料包装硌着掌心。
原来……这就是末日里，“征服”与“生存”的……真正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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