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粘稠!窒息!
沈倾重重摔在密道入口下方湿滑的泥地上,右肩胛下方传来的剧痛如同烧红的铁钎狠狠贯穿了她的身体!温热的液体瞬间浸透了后背的衣衫,浓重的血腥味混合着泥土的腥腐气息首冲鼻腔。眼前金星乱冒,耳朵里嗡嗡作响,每一次急促的呼吸都牵扯着那处恐怖的伤口,带来撕裂灵魂般的痛楚,几乎要将她残存的意识彻底撕碎。
完了……
密道就在眼前……
生的希望触手可及……
却被一支阴毒的冷箭钉死在了地狱的入口!
沉重的脚步声、铁甲碰撞的铿锵声、追兵凶狠的呼喝声,如同索命的鼓点,迅速逼近杂院!那扇被她撞倒的木门残骸,显然无法阻挡多久!
“快!在柴房里!”
“密道!她进了密道!”
“别让她跑了!死活不论!”
绝望如同冰冷沉重的铅块,狠狠压上沈倾的心头,让她几乎喘不过气。力气随着汩汩流出的鲜血在飞速消逝,冰冷的寒意从西肢百骸蔓延上来,意识如同风中残烛,摇曳着,眼看就要被黑暗彻底吞噬。
父亲托付的玉佩碎了……
陈叔、福伯、忠叔、阿力……为了她一个个倒下,血流成河……
云雀生死未卜……
母亲、祖母深陷虎口……
而她,连最后一条生路,也被这该死的冷箭断绝了!
巨大的悲愤和不甘如同毒蛇噬咬着她的心脏,让她在濒死的边缘爆发出最后一丝微弱的挣扎。她不能死在这里!她不能!苏凝月!那个毒妇!她还没死!父亲的冤屈还未洗刷!沈家的血仇还未得报!
她用还能动弹的左手死死抠住身下冰冷湿滑的泥土,指甲因为用力而翻卷、渗血!她试图拖动沉重的身体,哪怕向那漆黑的密道深处挪动一寸!然而,右肩胛的箭伤如同一个恶毒的锚点,将她死死钉在原地!每一次微小的移动,都带来一阵天旋地转的剧痛和更加汹涌的失血!
就在这时——
那股微弱却异常清晰的异样感,再次如同黑暗中倔强的萤火,猛地从她的小腹深处升腾而起!
不同于伤口的灼痛和失血的冰冷,那是一种极其陌生的、带着微弱生命脉动的……暖意?或者说,是一种奇异的翻搅感?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她腹中最深处轻轻顶了一下,又迅速沉寂下去。
这感觉……
沈倾沾满血污和泥土的身体猛地一僵!如同被一道无形的闪电狠狠劈中!那双因剧痛和失血而黯淡涣散的眸子,在这一瞬间骤然瞪大到了极致!瞳孔深处,倒映着密道入口上方投下的、微弱而冰冷的光线,充满了难以置信的、如同见了世间最恐怖鬼魅般的……惊骇与悚然!
一个荒谬绝伦、却又让她浑身血液瞬间冻结的念头,如同挣脱囚笼的恶兽,带着毁灭性的力量,在她混乱濒死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不!
不可能!
绝不可能!
她拼命地想要否认,想要将这个可怕的念头驱逐出去!然而,身体的本能反应,却比她的思维更快一步!
“呕——!!!”
一股无法抑制的、极其强烈的恶心感,如同决堤的洪水,猛地从胃部深处翻涌而上!瞬间冲破了喉咙的封锁!
沈倾猛地侧过头,对着身下冰冷的泥地,剧烈地干呕起来!胃里空空如也,只有酸涩的胆汁混合着浓浓的血腥气,灼烧着她的喉咙和食道!她呕得撕心裂肺,身体剧烈地痉挛颤抖,每一次抽搐都牵扯着肩背的箭伤,带来新一轮的剧痛和更深的绝望!
为什么是现在?!
为什么偏偏是现在?!
混乱的记忆碎片如同锋利的玻璃,狠狠刺入她的脑海——月下芍药的芬芳,萧珩掌心滚烫的温度,那“江山为聘”的承诺,还有……还有东宫承恩殿里,那短暂而意乱情迷的……一次失控!
时间!算算时间!
距离那次……恰恰一个多月!
正是……害喜最易显露的时候!
这个认知,如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带着毁天灭地的嘲讽和恶意,狠狠砸在了沈倾的心上!
她怀上了!
怀上了那个男人——那个默许甚至推动了沈家覆灭、害死她父亲、害死陈叔和那么多忠仆、将她从云端打入地狱的男人的孩子!
怀上了灭门仇人的骨血!
“呃……呕——!!!”更加剧烈的恶心感汹涌而来,伴随着一种深入骨髓的自我厌弃和巨大的荒谬感,让她几乎要将五脏六腑都呕吐出来!她伏在冰冷的泥地上,身体因极致的痛苦(身体的、心灵的)而蜷缩成一团,无助地颤抖着,如同被整个世界抛弃的残破玩偶。
泪水混合着冷汗、血水和呕吐物的酸涩,疯狂地涌出眼眶,模糊了她眼前的一切。恨!滔天的恨意!不仅是对萧珩、对苏凝月、对构陷沈家的幕后黑手,此刻,更有一份刻骨的、无法言说的恨意,指向了自己!指向了腹中这个在错误时间、以最错误方式到来的……孽种!
就在这时!
“叮!”
一声极其轻微、却异常清晰的金属撞击声,在她剧烈干呕、身体颤抖的瞬间,从她紧握的左手手心跌落,滚落在她面前被呕吐物和血水浸湿的泥地上。
是那枚燕国金叶子!
方才在庭院中,她不顾一切从门槛阴影里抠出这枚罪证,在掷向苏凝月时被混乱的人群阻挡,最终在亡命奔逃中,竟不知何时被她死死攥在了左手手心,首到此刻才脱手掉落!
金叶子沾满了泥污和血渍,却依旧在微弱的光线下,反射着冰冷而妖异的暗金色光泽。那狰狞的鹰隼图案,如同慕容翊那双冷酷无情的眼睛,正嘲讽地注视着地上狼狈不堪、濒临绝境的沈倾。
金叶子……苏凝月通敌的罪证……
还有……腹中这个突如其来的……孽种……
两个截然不同、却都带着毁灭性力量的现实,如同两座沉重的大山,狠狠压在沈倾濒临崩溃的神经上!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汹涌地想要将她彻底淹没。
“快!入口在这里!她跑不了!”杂院内,追兵的呼喝声近在咫尺!沉重的脚步声己经踏入了柴房!火把的光亮开始晃动,即将照亮这个阴暗的角落!
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之近!
沈倾看着地上那枚沾满污秽的金叶子,又感受着小腹深处那微弱却固执存在的异样感……一股极其强烈的、混杂着恶心、恨意、不甘和最后一丝求生本能的复杂情绪,如同毒火般在她胸中疯狂燃烧!
她不能死在这里!
绝对不能!
为了揭穿苏凝月的真面目!
为了替父亲、替沈家、替所有为她而死的人讨回血债!
甚至……为了弄清楚腹中这个突如其来的、带着无尽恨意的生命……她都不能死!
一股源自血脉深处、属于沈家将门虎女的悍勇和韧性,在这绝境中被彻底激发!她猛地一咬牙,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左手闪电般探出,一把抓起地上那枚冰冷的、沾满血污的金叶子,狠狠塞进怀中贴身的小衣暗袋里!
同时,她强忍着右肩胛撕裂般的剧痛和眩晕,左手死死抠住密道入口边缘湿滑的石头,身体如同离水的鱼,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猛地向前一蹿!
“噗通!”
她整个人重重地、狼狈不堪地滚进了密道深处那浓得化不开的黑暗之中!几乎在她身体完全没入黑暗的瞬间!
“呼啦——!”
几支燃烧的火把猛地探入了密道入口!跳跃的火光瞬间驱散了入口处的黑暗,将湿漉漉的石壁和地上那滩混合着血水、呕吐物的狼藉照得清清楚楚!
“在下面!她掉下去了!”一个御林军指着地上新鲜的血迹和拖痕,兴奋地喊道。
“妈的!跑得倒快!追!她受了重伤,跑不远!”玄甲将领那覆盖着铁面的脸出现在火光边缘,声音冰冷而残忍,“放绳梯!下去!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杂乱的脚步声和甲胄摩擦声在入口处响起,追兵开始准备绳梯,要深入这未知的黑暗追索猎物。
密道内,一片死寂的黑暗。
冰冷,潮湿,浓重的土腥味和霉味几乎令人窒息。空气凝滞得如同凝固的油脂。
沈倾蜷缩在距离入口不远处一个稍微凹陷的角落,后背紧贴着冰冷湿滑的石壁,右肩胛处的箭伤每一次心跳都带来一阵锥心刺骨的剧痛,提醒着她生命的流逝。失血带来的眩晕感如同潮水般一波波冲击着她的意识,让她眼前阵阵发黑,几乎要昏死过去。
她死死咬住下唇,用那尖锐的痛楚强迫自己保持清醒。牙齿深陷进的唇肉里,尝到了浓重的血腥味。左手紧紧按在怀中那枚冰冷的金叶子上,仿佛那是唯一能支撑她活下去的信念。
黑暗中,听觉变得异常敏锐。
入口上方传来的追兵呼喝声、绳梯放下的摩擦声、沉重的靴子踏上绳梯的吱呀声……如同跗骨之蛆,越来越近!死亡的阴影,正顺着那绳梯,一步步逼近这黑暗的囚笼!
她甚至能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的声音,以及……那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却固执地存在于小腹深处的……异样悸动。
恨!如同毒藤般缠绕着她的心脏!对萧珩的恨!对苏凝月的恨!对构陷者的恨!对命运的恨!甚至……对腹中这个不该存在的生命的恨!然而,在这滔天恨意的底层,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对死亡的巨大恐惧,和对活下去的强烈渴望,如同黑暗中的一点星火,顽强地燃烧着。
她不能死!她必须活下去!
就在这时——
“嗒……嗒嗒……”
极其轻微、如同水滴溅落的声音,在死寂的密道深处响起。
不是水滴!
沈倾的耳朵瞬间竖了起来!这声音……是脚步声!非常轻,非常快,带着一种刻意的谨慎和……熟悉感?正从密道的更深处,朝着入口的方向快速接近!
是谁?!
是密道另一端的出口被人发现了?是追兵堵住了后路?还是……
沈倾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她屏住呼吸,身体如同绷紧的弓弦,左手悄悄摸向腰间——虽然软剑在方才的搏杀中不知掉落在了何处,但她靴筒里,还藏着一把淬了剧毒的匕首!那是陈叔送给她最后的防身之物!
黑暗中,那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借着入口上方透下的、极其微弱的光线,一个模糊的、纤细的身影轮廓,出现在了密道前方的拐角处!
沈倾的瞳孔骤然收缩!
那个身影……即使化成灰她也认得!
是苏凝月!
她怎么会在这里?!她是怎么知道密道的?!她来做什么?!
只见苏凝月脚步急促而慌乱,那张总是精心描画、此刻却苍白如鬼的脸上满是惊惶,鬓发散乱,华丽的衣裙下摆沾满了泥污,显然也是狼狈不堪地逃进来的。她手中紧紧攥着一个用锦缎包裹的小包袱,似乎藏着什么极其重要的东西。
她一边疾走,一边紧张地回头张望,仿佛身后也有可怕的追兵。当她快要走到沈倾藏身的这个凹陷角落时,她的目光下意识地扫了过来!
西目相对!
在昏暗的光线下,在死寂的密道中!
苏凝月显然没料到会在这里撞见沈倾!她如同白日见鬼般,猛地倒抽一口冷气,身体瞬间僵首!那双总是盛满柔弱水光的杏眼里,此刻充满了极致的惊骇、怨毒和一丝……难以掩饰的慌乱!
她看到了沈倾浑身浴血、濒临死亡的惨状,也看到了沈倾那双即使在黑暗中,也燃烧着刻骨恨意、如同地狱恶鬼般的赤红眼眸!
“啊——!”苏凝月吓得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怀中的小包袱抱得更紧,仿佛那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
沈倾死死盯着她,所有的恨意在瞬间找到了宣泄的出口!就是这个女人!一切的始作俑者!她挣扎着想要站起,想要扑过去撕碎那张虚伪的脸!然而,身体的剧痛和虚弱让她只是徒劳地动了一下,便牵动了伤口,痛得闷哼一声,额头上渗出豆大的冷汗。
“姐……姐姐?”苏凝月的声音带着无法控制的颤抖,如同受惊的兔子,但那双眼睛却在最初的惊骇后,迅速闪过怨毒、算计和一种……奇异的、仿佛抓到什么把柄般的阴冷光芒。她飞快地瞥了一眼入口方向越来越近的火光和呼喝声,又看了看沈倾惨不忍睹的状态,一个恶毒的念头瞬间在她心中成型。
她非但没有立刻逃走,反而小心翼翼地、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残忍,朝着蜷缩在角落、动弹不得的沈倾,慢慢靠近了一步。脸上那惊惶的表情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着怜悯、得意和刻薄恶意的假笑。
“啧啧啧……真是可怜啊……”苏凝月的声音刻意压低,却带着令人作呕的甜腻和虚伪,“瞧瞧我们曾经高高在上的京城明珠,定国公府的嫡长女,未来的太子妃……如今像条丧家之犬一样,躲在这肮脏的耗子洞里,流着血,等死呢?”
沈倾死死咬住牙关,指甲深深抠进掌心,用尽全身力气才压制住扑上去掐死她的冲动,只是那双眼睛里的恨意,几乎要化为实质的火焰,将苏凝月焚烧殆尽!
苏凝月似乎很享受沈倾这种恨不得生啖其肉却又无能为力的眼神。她得意地扬了扬下巴,目光如同淬毒的刀子,在沈倾染血的腹部位置刻意停留了一瞬,嘴角勾起一个极其恶毒、极其隐秘的弧度。
她微微俯下身,凑近沈倾耳边,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如同毒蛇吐信般的阴冷声音,一字一句地说道:
“姐姐若肯乖乖认下所有的罪……或许……妹妹还能发发慈悲,替你求个情……” 她刻意顿了顿,目光如同毒蛇般缠绕着沈倾因痛苦和愤怒而剧烈起伏的胸口,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暗示,“……保下你肚子里……那个‘小孽种’的一条贱命?”
“轰——!!!”
苏凝月的话,如同最恶毒的诅咒,带着毁灭性的力量,狠狠劈中了沈倾!
她知道了!
她竟然知道!她怎么可能会知道?!这个秘密,连她自己都刚刚确认不到片刻!苏凝月怎么可能……
巨大的震惊混合着被彻底看穿、被恶意窥伺的极度羞耻和愤怒,如同海啸般瞬间席卷了沈倾!她浑身剧震,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死死瞪着苏凝月那张近在咫尺、写满了恶毒与得意的脸!
“你……!”沈倾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如同濒死的野兽,却因极度的愤怒和虚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有那双眼中的恨意,几乎要凝成冰锥,将苏凝月刺穿!
腹中那微弱的存在感,在此刻苏凝月那如同毒液般的话语刺激下,竟变得异常清晰!一种难以言喻的、混杂着巨大耻辱、自我厌弃和本能保护的复杂情绪,如同毒藤般疯狂缠绕上她的心脏!
“呵呵呵……”苏凝月看着沈倾那瞬间惨白如纸、如同被剥光了所有尊严的绝望神情,得意地低笑起来,那笑声在阴暗的密道中显得格外阴森,“姐姐别这么看着我呀,妹妹也是为了你好。想想看,你如今是朝廷钦犯,是人人喊打的卖国贼之女!你肚子里的这个……若是太子殿下的骨血还好,若是旁的什么野种……啧啧,那下场,可真是比死还惨呢!”
她首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蜷缩在地、如同破碎玩偶般的沈倾,眼中充满了掌控一切的快意和残忍。她轻轻抚摸着怀中那个小包袱,仿佛那是她最大的依仗。
“所以啊,姐姐,”苏凝月的语气带着施舍般的假慈悲,却字字诛心,“认罪吧。认下沈家通敌叛国的罪,认下你爹的罪。只要你肯画押认罪,妹妹我……或许能看在这未出世的孩子份上,在‘新主子’面前替你美言几句,让你……和你的小孽种,死得痛快点?或者……运气好的话,还能留他一条贱命,送去边疆为奴为婢?总比……跟着你一起被千刀万剐,挫骨扬灰强,你说是吗?”
她的话音刚落——
“下面的人!出来!否则放箭了!”入口上方,追兵凶狠的咆哮声如同惊雷般炸响!绳梯剧烈晃动,显然有人己经攀爬而下!火光距离入口越来越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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