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粘稠的黑暗包裹着意识，如同沉入深海。撕裂的剧痛从肩头蔓延至全身，每一次微弱的脉搏都牵扯着空旷的胸腔——那里，曾经搏动的火星，消失了。只有一片死寂的虚无。
“呃…”秦风艰难地掀开沉重的眼皮。视野模糊，天旋地转。没有蠕动肉壁，没有暗红肉瘤，只有一片陌生的、冰冷的灰暗。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铁锈味和…一种更古老的尘埃气息。
“醒了？”一个沙哑、疲惫至极的声音在极近处响起。
秦风猛地转头，牵动伤口，疼得倒抽一口冷气。一个模糊的灰色轮廓靠在旁边冰冷的金属壁上。是那个灰斗篷人。斗篷的兜帽低垂，遮住了大半张脸，只能看到下巴线条刚硬，布满了污垢和细小的伤痕。他的一只手无力地垂在身侧，覆盖着肮脏的布条。
“这是…哪？”秦风的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每一个字都带着胸腔的剧痛。
“回廊的…垃圾堆。”灰斗篷人的声音带着一种麻木的嘲讽，“远离…核心…暂时。”他咳嗽了几声，声音空洞，“你…胆子很大…敢把‘火种’…丢进熵的油锅…”
秦风闭上眼，脑海中闪过那巨大肉瘤下被禁锢的无数身影，闪过那点赤金光点撞入管道节点的瞬间。“他们…怎么样了？”
“不知道。”灰斗篷人回答得很干脆，语气毫无波澜，“核心…乱了。熵…很痛。这就够了。”他顿了顿，似乎在积攒力气，“你…废了。火种离体…容器…快碎了。”
秦风沉默。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体内的空虚和虚弱，一种生命本源被抽离的冰冷。但他更在意另一件事。“医生…还在里面？”
灰斗篷人沉默了片刻，兜帽微微晃动，像是在点头，又像是无力支撑。“那个…‘钥匙匠’？他…把自己…焊在‘门’上了。用最后的光…挡了熵…一瞬。不然…你我都…出不来。”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疯子…和你一样。”
医生的脸在秦风脑海中闪过，最后是那双洞悉而疯狂的眼睛。他握紧了拳头，指甲嵌进掌心，带来一丝微不足道的刺痛。“你…是谁？为什么…救我们？”
灰斗篷人发出一声极轻的、像是破风箱拉扯般的嗤笑。“救？顺手…捞一把…快沉的船板罢了。”他动了动身体，似乎在调整一个不那么痛苦的姿势。“至于…我是谁？一个…被‘门’吐出来的…残渣。名字…早忘了。”他停顿了一下，声音更低，“叫我…‘拾荒者’。”
“拾荒者…”秦风咀嚼着这个代号，“你知道‘门’？知道…钥匙？”
灰斗篷人——拾荒者，兜帽下的阴影似乎更深了。“知道一点…代价…很大。”他那只完好的手（另一只手似乎受了重伤）摸索着从怀里掏出一个扁扁的、锈迹斑斑的金属水壶，拧开，自己灌了一口，然后犹豫了一下，递向秦风。“喝吗？干净水。”
秦风没有拒绝。冰凉的液体滑过干裂的喉咙，带来一丝微弱的慰藉。水很清澈，带着淡淡的金属味。
“钥匙…不止一把。”拾荒者收回水壶，声音带着一种追忆的疲惫，“长安…是最大的锁孔。你的碎片…是其中一把钥匙的…一部分。医生…是另一把钥匙的…碎片。强行…捅进去…都碎了。”他咳嗽着，声音断断续续，“熵…想用你们…重铸钥匙…彻底…打开门…让‘环’的崩解…吞噬一切…”
“重铸？”秦风捕捉到关键词，眼中闪过一丝微光。
“熔炉…不只是…烧灵魂…”拾荒者指了指秦风空荡荡的胸口，“也烧…‘容器’。提炼…里面的‘源质’…熵的…燃料。但你们…不一样。”他似乎在回忆，语气带着一丝困惑，“你的‘火’…那个女人的‘泪’…还有…那个小宫女…看到的‘线’…太‘杂’了…熵…好像…有点…噎着了？”
他发出一连串意义不明的、嘶哑的低笑，像是在嘲讽熵，又像是在嘲笑命运。“所以…它需要…时间…消化。或者…找到…更好的…熔炉…更纯粹的…燃料…”
秦风的心猛地一沉。更好的熔炉？更纯粹的燃料？韩雪？青鸾？还有…林琛？！
“他们…在外面…”秦风挣扎着想坐起，却被剧痛和虚弱死死按回冰冷的金属地面，“熵…会去找他们！”
“可能…己经…在路上了。”拾荒者语气平淡，像是在陈述一个无关紧要的事实。“遗物回廊…是它的…猎场。猎物…跑不远。”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试图淹没秦风。火种离体，身体濒临崩溃，同伴生死未卜，强敌环伺…
“那就…去找到他们！”秦风的声音突然拔高，带着一种近乎嘶哑的决绝，眼中熄灭的火焰似乎挣扎着想要复燃，“在我…彻底碎掉之前！”
拾荒者兜帽下的阴影似乎动了一下，像是在审视秦风。“凭你？现在？连只…锈鼠…都踩不死。”
“凭你！”秦风猛地盯住拾荒者那只完好的手，和他手中那根顶端镶嵌黯淡水晶的短木杖。“你…能‘偷’时间！你能…在熵的巢穴…来去！带我去找他们！”
拾荒者沉默了很久。冰冷的空气里只有两人粗重的呼吸声。过了半晌，他才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种看透一切的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动摇。
“代价…很高。我的‘存货’…不多了。”他着短木杖顶端的水晶，那光芒微弱得几乎看不见。“而且…找到…然后呢？一起…等死？”
“然后…”秦风的目光越过拾荒者，投向这片巨大金属废墟之外无边无际的灰暗，仿佛要穿透时空，看向某个渺茫的可能。“找到…新的‘火种’！或者…找到…另一扇‘门’！医生…不是说了吗？‘火种未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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