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崖顶的凹穴里,血腥味浓得呛人。
柳三娘瘫在冰冷的岩石上,像条被抽了筋的蛇。
左肩胛下那个血窟窿还在往外冒着暗红的沫子,每一次抽气都带着破风箱似的呼啦声,肺叶像漏了气的皮囊。
她眼珠子死瞪着灰蒙蒙的天,浑浊的瞳孔里,那点绿幽幽的毒火没熄,反而烧得更旺、更绝望。
“燃…燃儿…”
枯裂的嘴唇翕动着,血沫子顺着嘴角往下淌。
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像烧红的烙铁烫在神魂上跑!儿子,快跑!别回头!
那个叫方漠林的林家崽子,是条裹着人皮的毒蛇!
他的话是蘸了蜜的刀子!青石镇西…最破的窝棚…方漠林…挖他的心…这几个字眼,此刻在她濒死的意识里翻滚,不再是复仇的火把,而是索命的钩子!
那小王八蛋肯定在窝棚里埋了坑,等着她儿子往里跳!
“不…不能去…”
她想嘶吼,喉咙里却只滚出带着血泡的嗬嗬声。
左手枯爪般的手指痉挛着抠进身下的苔藓,仿佛想抓住什么。
那枚磨得温润的玄铁狼头戒,早被方漠林扒走,连同她最后一点念想。
眼皮越来越沉,黑暗像冰冷的潮水从脚底漫上来。
她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将残破的神魂死死钉在一个念头上,如同最后的烽火,穿透死亡的迷雾,射向远方未知的儿子:
逃!有多远逃多远!忘了娘!忘了这血仇!活下去!
这念头抽干了她最后一点活气。
枯槁的身体猛地一挺,随即彻底软了下去。
浑浊的眼珠失去了最后一点光,依旧死死瞪着崖顶那片灰暗的天,凝固着滔天的怨毒和无尽的忧惧。
断魂崖顶,罡风呜咽,卷走了最后一缕残魂。
百里之外,一处阴冷的山涧石缝。
厉燃猛地从冰冷的石板上弹坐起来!心口像是被一只冰冷的铁爪狠狠掏了一把,剧痛让他眼前发黑,几乎窒息。
“娘——!”
一声凄厉得不似人声的嘶吼冲口而出,在山洞里撞出瘆人的回音。
冷汗瞬间浸透了他单薄的粗布衣衫。
不是梦!是血脉里最深的牵绊被硬生生斩断的剧痛!是至亲陨灭时穿透神魂的尖啸!
他枯坐在冰冷的黑暗中,山洞里死寂一片,只有他粗重如牛喘的呼吸和擂鼓般的心跳。
那双遗传自厉天行的、天生带着野性的眼睛里,先是翻涌起惊涛骇浪般的悲痛,随即被更狂暴、更冰冷的血色淹没!
炼气七层的灵力在体内不受控制地疯狂奔窜,搅得经脉隐隐作痛。
野狼的崽子,血债只能用血洗!
没有片刻犹豫。
他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幼狼冲出石缝,身影融入浓墨般的夜色,朝着断魂崖的方向亡命狂奔!
复仇的毒火,烧尽了一切,只留下母亲临死前用怨念烙在他神魂里的那个名字和地址——青石镇西,最破的旧房,方漠林!挖他的心!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青石镇西区贫民窟死寂如坟场。
厉燃的身影如同贴着墙根游走的阴影,悄无声息地摸到方漠林那间低矮破败的窝棚外。
浓烈的血腥味,隔着破木板门缝丝丝缕缕地钻出来,像钩子一样挠着他的神经。
他眼中血光更盛。
果然!那姓方的杂种己经先动了手?还是…娘的血己经流在了这里?
不再隐藏!炼气七层的凶戾气息毫无保留地爆发出来,却带着一股子不要命的疯劲!
砰!
腐朽的木门如同朽木,被他一脚踹得向内炸裂!
木屑纷飞中,他如同一道裹着血腥气的黑影,带着滔天杀意扑入屋内!
屋内景象让他血冲顶门!
一个穿着方家护卫服饰的青年(方无悔),正背对着门口,手里提着一把还在滴血的柴刀,
脚下是两具倒在血泊中、肢体扭曲的躯体一个老实巴交的中年男人胸口塌陷,一个一脸愁苦的妇人脖颈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歪着(方漠林父母)!显然是被瞬间毙杀!
“方!漠!林!”
厉燃目眦欲裂,喉咙里滚出野兽般的低吼!滔天恨意瞬间锁定了那个“护卫”!
炼气七层的灵力疯狂涌入右拳,指缝间悄然滑出三根淬了蛇毒的骨针!
方无悔被这突如其来的杀气和灵力波动惊得魂飞魄散!
他猛地回头,脸上还残留着处理“现场”的麻木和一丝未褪的惊恐。当看清门口那张与林教习描述的“血眼苍狼”厉天行有五六分相似、此刻却因暴怒而扭曲的年轻面孔时,他脑子嗡的一声!
野狼崽子?!
他真来了?!
“是我!方无…” 方无悔下意识地想表明身份,想说自己只是奉命处理尸体,想说自己不是方漠林!
但厉燃早己被丧母之痛和眼前这“铁证”彻底点燃!哪里还会听半个字?
他眼中只有这个穿着方家皮、提着滴血刀、站在他爹娘他以为的方漠林爹娘尸体旁的凶手!
“给我娘偿命——!”
厉燃一声低吼,身影快如鬼魅般前冲!不是硬撼,而是狼一般的狡诈!
右手三根淬毒骨针如同毒蛇吐信,无声无息地射向方无悔面门、咽喉、心口!同时左手反握着一把短匕,借着前冲之势,狠辣无比地抹向对方持刀的右手腕!阴!狠!毒!
方无悔瞳孔缩成针尖!,本就低了一筹,更被这突如其来的阴狠攻击打了个措手不及!他下意识挥刀格挡射向心口的骨针!
叮!骨针被磕飞。
噗!噗!
另外两根骨针却精准地钉入了他的左肩和右肋!剧痛和麻痒瞬间传来!
同时,手腕一凉!
厉燃的匕首己经闪电般划过!一道深可见骨的血口绽开,柴刀“当啷”一声脱手落地!
“呃啊!” 方无悔痛呼出声,眼中满是惊骇和不解!为什么对自己下死手?!
厉燃根本不给他喘息的机会!如同附骨之蛆贴身而上,左手匕首毒蛇般刺向方无悔心窝,右拳带着破风声砸向他太阳穴!招招致命!
方无悔亡魂皆冒,拼命侧身躲开心窝要害,同时抬臂格挡砸向太阳穴的重拳!
噗嗤!
匕首狠狠扎进了他的右胸!
咔嚓!
格挡的手臂传来骨裂的脆响!剧痛让他眼前发黑!
“…为…什么…”
方无悔口鼻溢血,眼神充满了极致的惊愕、茫然和巨大的委屈,死死盯着厉燃近在咫尺的、充满仇恨的血红双眼。
厉燃脸上只有狰狞的杀意,他猛地拔出匕首,带出一溜血泉,另一只手如同铁钳般狠狠扼住了方无悔的喉咙!
“下去问我娘吧!”
厉燃声音嘶哑,带着刻骨的恨意,五指猛然发力!
咔嚓!
喉骨碎裂的脆响在死寂的屋内清晰无比!
方无悔的眼睛瞬间凸出,充满了无法置信的绝望,身体剧烈地抽搐了几下,随即彻底软了下去,像一滩烂泥般被厉燃扔在地上。
鲜血迅速在他身下洇开一片刺目的红。
厉燃胸膛剧烈起伏,血红的双眼扫过地上三具尸体——两个老的,一个“方漠林”。滔天的恨意似乎得到了些许宣泄,但随即又被更深的恐虚和暴戾填满。
不够!远远不够!娘的死,要用更多林家人的血来洗!
此地不宜久留!打斗声和血腥味很快会引来林家的狗!
他最后扫了一眼这血腥的屠宰场,目光落在方无悔腰间一个不起眼的、刻着简陋标记的皮袋上。他一把扯下,看也不看塞入怀中。
随即身影一晃,如同融入夜色的鬼影,瞬间消失在门外浓重的黑暗里。
距离方家窝棚几十丈外,一处废弃地窖的深处。
黑暗浓稠得化不开。空气里是土腥味、腐烂草根味,还有一股劣质油脂燃烧后的淡淡焦臭。
三个人蜷在冰冷的泥地上,像三只缩进壳里的乌龟。
方老实佝偻着,粗糙的大手死死捂着旁边王氏的嘴。
翠云的身子抖得筛糠似的,眼泪无声地淌,浸湿了方老实的手掌。
刚才那几声短促的惨叫、闷响,还有那股子阴冷的灵力波动,像冰锥子扎在他们心上!他们知道,是儿子引开的“狼崽子”动手了!林子…林子他引开了祸水…
另一个角落里,方漠林背靠着冰冷湿滑的土壁,闭着眼。
外面的闷响、惨叫、骨头碎裂的脆响,清晰地钻进他耳朵里。
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片死水般的沉寂。方无悔临死前那半句充满惊愕和委屈的“…为什么…”,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没有激起半分涟漪。
成了。
方无悔死了,死得透透的,死在了“野狼遗孤”的手里,成了他方漠林最好的替死鬼,连死前的疑惑都成了他叛变的“佐证”。
爹娘也“死”了,死在了这场“复仇”之中。
王家贵女的死、方家叛徒的罪、野狼秘卷的丢失…所有的黑锅,都结结实实扣在了那个叫厉燃的狼崽子头上。
现在,他们是“死人”了。
三个被野狼余孽“灭门”的可怜虫,唯一的“幸存者”还重伤濒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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