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馆的风铃在推门时叮当作响，午后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沈岁安到的时候，江辞京己经坐在靠窗的位置，面前放着一杯温水，指尖无意识地着杯壁。
听到动静，他抬眼望过来，目光在她身上停顿了两秒，像是确认什么似的，然后站起身：“来了。”
沈岁安点头，拉开对面的椅子坐下。
桌上的菜单还没翻开，服务生己经端着一杯抹茶走过来，放在她面前。
甜香混着奶味漫过来，熟悉得让她鼻尖一酸。
“你还记得……”她下意识开口，又忽然顿住。
“记得你以前总点这个。”江辞京坐下时，声音很轻，“三分糖，要加珍珠。”
沈岁安握着温热的杯子，指尖的温度却抵不过心底漫上来的凉意。
西年了，他连这种细节都记得，却在当年毕业那天，连一句解释都没有，就从她的世界里彻底消失。
“为什么突然约我？”她避开他的目光，低头搅动着吸管。
江辞京沉默了片刻，窗外的梧桐叶被风吹得沙沙作响。
“在会上，你提到了向日葵。”他说，“那本书，我看了三遍。”
沈岁安的动作顿住了。
“海边的向日葵，朝着太阳生长，却把影子留给大海。”
他复述着书里的句子，目光落在她脸上，带着某种沉郁的认真。
“沈岁安，我知道那是你写的。从第一页起，我就知道。”
没有试探，只有毫不掩饰的坦诚，像剥去了多年的伪装，露出底下从未愈合的伤口。
“当年……”江辞京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不易察觉的艰涩，“毕业典礼前一周，我爸突然晕倒，送医院查出是急性白血病。”
沈岁安猛地转回头，眼里满是震惊。
“家里的积蓄很快就花光了，还借了一大笔外债。”
他的指尖用力到泛白，像是在压抑着什么，“我每天上完课就去医院陪护，晚上还要去打工筹医药费。
那时候的我，连下一顿饭在哪里都不知道。”
他顿了顿，喉结滚动了一下：“你爸妈找过我。他们没明说，但我知道，他们不希望你跟着我吃苦。”
沈岁安的手指紧紧攥着衣角，指甲几乎嵌进肉里。
这些事，她从来不知道。
没有解释，没有告别，只有一句冰冷的话，像一把刀，斩断了所有牵连。
“我那时候太年轻了，也太骄傲了。”
江辞京的声音里带着自嘲，“我看着镜子里自己憔悴的样子，看着医院催款单上的数字，觉得自己像个笑话。
我怕给不了你未来，怕我的窘迫会拖累你，怕你跟着我，会从云端跌进泥里。”
他抬起眼，目光里带着浓重的悔意：“所以我选择了最笨的方式，推开你。我以为那样对你最好。”
“最好？”沈岁安终于忍不住开口，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
“江辞京，你凭什么觉得那是对我最好的？”
积压了西年的委屈在这一刻汹涌而出，她的眼眶红了，却倔强地没让眼泪掉下来：“你以为我想要的是安稳的未来吗？是优渥的生活吗？”
她深吸一口气，声音哽咽：“我那时候只想和你在一起。哪怕一起吃苦，一起打工，一起挤在出租屋里啃面包，我都愿意。可你连给我选择的机会都没有！”
她的声音不大，却像重锤敲在江辞京的心上。
他看着她泛红的眼眶，看着她强忍着泪水的样子，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喘不过气。
“对不起。”他低声说，声音里充满了无力。
“对不起，沈岁安。”
再多的解释，在她西年的等待和委屈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咖啡馆里的音乐不知何时变得舒缓，两人都没有再说话。
沈岁安低头喝着己经见底的抹茶，甜腻的味道在舌尖散开，却带着一丝苦涩。
江辞京看着她，目光里的悔恨和疼惜，几乎要溢出来。
离开咖啡馆时，天空不知何时阴沉下来，豆大的雨点毫无预兆地砸落下来。
江辞京撑开一把黑色的伞，自然地走到她身侧：“我送你回酒店。”
雨越下越大，砸在伞面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江辞京将伞稳稳地倾向她这边，大半的伞面都罩着她。
沈岁安看着他半边湿透的肩膀，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沉默地加快了脚步。
到酒店门口时，雨势丝毫没有减弱。江辞京收伞的动作顿了顿，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一个盒子。
那是个用牛皮纸包装的盒子，边角己经有些磨损，胶带也泛黄了，显然存放了很久。
“这个，”他将盒子递给她，声音有些不自然。
“是当年准备送你的大学纪念品。那时候……没来得及给你。”
沈岁安看着那个盒子，指尖悬在半空，犹豫了很久。
那里面装着的，大概是少年时未说出口的心意，是被时光封存的遗憾。
最终，她还是接了过来。盒子很轻，却又重得让她几乎握不住。
“上去吧，小心淋着。”江辞京往后退了一步，站在雨幕里。
沈岁安点点头，转身走进酒店大堂。
在电梯门关上的前一刻，她回头看了一眼，江辞京还站在原地，目光沉沉地望着她的方向。
回到房间，沈岁安将那个陈旧的盒子放在桌上。
手指几次想伸过去拆开，最终却还是收了回来。
有些东西，被封存了西年，似乎也不急着在这一刻揭开。
她走到窗边，看着楼下那个撑着黑伞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雨里。
心里像被雨水浸泡过一样，又酸又涩，却又隐隐透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暖意。
也许，有些故事，真的还没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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