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七年(公元202年)春,黎阳的寒风依旧刺骨。经过一年多的病痛折磨和心力交瘁,袁绍的病情非但未见好转,反而日渐沉重。他自知时日无多,一个无法回避的、关乎袁氏家族生死存亡的问题,摆在了眼前——谁来继承他的基业?
袁绍有三个成年的儿子:
长子袁谭:字显思,时任青州刺史。性格刚猛,颇有武力,在平定青州的过程中立下战功。但为人刚愎自用,性情急躁,不太得士人之心。按照宗法制度“嫡长子继承制”,他是名正言顺的第一继承人。
次子袁熙:字显奕,时任幽州刺史(名义上,幽州并未完全平定)。性格相对温和内敛,存在感较低。其妻甄宓(洛神原型)以美貌闻名。
幼子袁尚:字显甫,时年约二十岁。相貌俊美(“貌美”史书有载),深得袁绍和后妻刘夫人的宠爱。他从小在袁绍身边长大,耳濡目染,也学了些权谋手段,但缺乏历练,性格有些骄纵。
袁绍的内心是极度矛盾的:
宗法 vs 偏爱:理智上,他知道应该立长子袁谭,这是维系秩序、避免争端的基础。但情感上,他极度偏爱幼子袁尚。袁尚的聪慧、俊美,以及刘夫人(袁绍后妻,袁尚生母)日夜不停的枕边风,都让袁绍动摇。
能力 vs 喜好:袁谭年长,有战功,似乎更能镇住局面(尤其是在大败之后)。袁尚虽得宠,但过于年轻,缺乏威望和功绩。袁绍担心袁谭继位后会苛待袁尚母子。
派系影响:袁绍集团内部的派系斗争,也深刻影响着继承人的选择。
围绕继承人的问题,袁绍集团的核心势力迅速分化站队,形成了两大阵营:
1. 拥尚派(颍川派+河北元老审配):
核心人物:审配(治中别驾,留守邺城,掌握大权)、逢纪(谋士)、刘夫人(袁绍后妻,袁尚生母)。
支持对象:袁尚。
理由与手段:
审配:此人刚烈忠首,但性格固执,与郭图、辛评不和。他看不上袁谭的粗疏,认为袁尚“貌美聪慧”,更类其父。更重要的是,他需要拥立一个容易控制(至少他认为)的少主,以延续自己的权势。他利用留守邺城、掌管机要的优势,积极为袁尚造势,并隔绝袁绍与袁谭、袁熙的联系。
逢纪:与审配交好,同样不喜郭图、辛评。他支持袁尚更多是出于派系站队和投机。
刘夫人:作为母亲,自然希望亲生儿子袁尚继位。她利用袁绍病重、神志不清的机会,日夜哭诉哀求,不断强调袁尚的孝顺和袁谭的“不肖”(可能编造或夸大)。
2. 拥谭派(颍川派部分+袁谭旧部):
核心人物:郭图(谋士)、辛评(谋士,辛毗之兄)、袁谭旧部(如王修等)。
支持对象:袁谭。
理由与手段:
郭图、辛评:他们与审配、逢纪矛盾极深。袁谭长期在外(青州),与郭图等人关系更密切。他们深知,若袁尚继位,审配掌权,自己必遭排挤甚至清算。因此力主“立长”,强调宗法正统,指责审配等人“废长立幼,取乱之道”。
袁谭本人:自认为是当然继承人,对父亲偏爱幼弟本就心怀不满。官渡败后,他收拢部分溃兵回到青州,实力尚存。他不断派人(甚至可能亲自)到黎阳打探消息,试图争取父亲支持。
病榻上的袁绍,被这汹涌的暗流包围。每当清醒,他都要面对审配、刘夫人关于立袁尚的哭求和郭图、辛评关于立袁谭的“大义”劝谏。他的“选择困难症”在生命的最后时刻达到了顶峰!他既想遵循礼法,又不忍违背爱子爱妻之心;既担心袁谭继位后兄弟阋墙,又忧虑袁尚年幼难以服众。
最终,在刘夫人和审配的不断“努力”下,在自身情感的强烈驱使下,袁绍做出了一个极其昏聩、为袁氏家族埋下灭顶之灾的决定——不立世子!和稀泥!
他既没有明确宣布袁谭为继承人,也没有正式确立袁尚的地位。只是在自己病危之际,将袁尚紧急召到黎阳床前(袁谭远在青州),进行了一番含糊不清的托付。他可能拉着袁尚的手说:“吾儿…河北…就托付给你和显思(袁谭)了…你们兄弟…要同心协力…” 然后象征性地任命袁尚为“大将军”,领冀、青、幽、并西州牧(一个虚衔),却并未剥夺袁谭青州刺史的实权!(《后汉书·袁绍传》:“绍爱少子尚,貌美…后妻刘有宠,而偏爱尚…绍乃以谭继兄后,出为青州刺史…配、纪…希绍旨,乃以尚代谭为嗣…” 《资治通鉴》卷六十西:“绍为人,政宽…外宽内忌…至是…审配、逢纪…与刘夫人相结…未及定而绍卒…众以谭长,欲立之。配等恐谭立而评等为害,遂矫绍遗命,奉尚为嗣。”) 这种模糊不清的安排,等于把一颗点燃引信的炸弹,留给了他的儿子们!
建安七年(公元202年)五月庚戌(初九),一代枭雄袁绍,在黎阳大营的病榻上,带着无尽的悔恨、未竟的野心和对身后事的深深忧虑,呕血而亡(《后汉书·袁绍传》:“…发病欧血死”),终年约五十岁左右。
袁绍一死,压抑己久的矛盾瞬间爆发!审配、逢纪等人害怕袁谭继位后对自己不利(郭图、辛评是袁谭党羽),更担心夜长梦多,立刻**矫诏**!他们声称奉袁绍遗命,拥立袁尚为嗣子,继承袁绍大将军、冀州牧的爵位和官职。同时封锁消息,秘不发丧,并火速派人前往青州,“通知”袁谭回来奔丧,实则调虎离山,削弱其根基。(《资治通鉴》卷六十西:“…审配、逢纪…遂矫绍遗命,奉尚为嗣。谭至,不得立,自称车骑将军,屯黎阳。”)
当袁谭风尘仆仆从青州赶到黎阳(或邺城)为父奔丧时,等待他的不是父亲的灵堂和应有的继承权,而是弟弟袁尚端坐主位、审配逢纪侍立左右、以新主姿态对他的“安抚”和“安排”(让他回青州继续当刺史)!袁谭瞬间明白了!他被耍了!父亲的基业被幼弟和奸臣篡夺了!
巨大的愤怒和屈辱淹没了袁谭!“我乃长子!父亲尸骨未寒,尔等竟敢矫诏立幼?审配!逢纪!奸贼误国!” 他拒绝承认袁尚的地位,拒绝返回青州。盛怒之下,袁谭自立为车骑将军(比袁尚的大将军低一级),率领自己带来的部队,就驻扎在黎阳前线,与邺城的袁尚集团形成尖锐对立!(《后汉书·袁绍传》:“谭不得立,自号车骑将军,由是有隙。”)
袁绍尸骨未寒,袁氏兄弟的阋墙之祸己然点燃。河北大地上空,内战的阴云,比曹操的大军更早一步,沉沉压下。袁绍最担心的事情,以最惨烈的方式,在他死后立刻上演。他留下的不是一个强大的帝国,而是一个即将在兄弟相残中走向毁灭的烂摊子。袁氏的丧钟,己经敲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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