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康医院,顶层特需病房区。
死寂。
令人窒息的死寂取代了往日应有的、属于儿童病房的细碎声响。走廊里空无一人,连护士站都反常地空着,只有惨白的顶灯投下冰冷的光斑。空气里消毒水的味道似乎都凝固了,混合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铁锈般的腥气。
顾泽霖站在特需4病房敞开的门口,高大的身影如同被冻结的雕塑。他身后,两名黑西装保镖如同沉默的铁塔,肃立着,但他们的眼神里,也罕见地透出一丝无法掩饰的惊愕和……毛骨悚然。
病房里,一片狼藉。
那张小小的病床被掀翻在地,洁白的床单和被褥凌乱地散落着,被某种暗红色的、粘稠的液体浸透了大片,散发出浓重得令人作呕的血腥气!输液架歪倒在墙角,破碎的药瓶玻璃渣和浑浊的药液溅得到处都是。心电监护仪的屏幕碎裂,扭曲的电线如同垂死的蛇,耷拉在地上。墙壁上,几道刺目的、喷射状的暗红色印痕,狰狞地宣告着这里曾发生过何等惨烈的一幕!
没有孩子的身影。
只有一片触目惊心的、象征死亡和暴力的猩红!
顾泽霖的瞳孔,在看清这一切的瞬间,骤然收缩成了针尖大小!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如同西伯利亚的冻原风暴,瞬间席卷了他全身的血液!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停止了跳动!
孩子!
他的孩子呢?!
那个有着酷似苏晚眉眼的孩子呢?!
“念安——!!!” 一声低沉沙哑、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嘶吼,猛地从顾泽霖喉咙里爆发出来!那声音里蕴含的惊怒、恐惧和一种足以撕裂灵魂的恐慌,让身后的保镖都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他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狂狮,猛地冲进病房!皮鞋踩在粘稠的血泊里,发出令人心悸的啪嗒声。他疯狂地扫视着每一个角落,掀开翻倒的床板,踢开散落的杂物……没有!哪里都没有那个小小的身影!只有那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像无数根钢针,狠狠扎进他的神经!
“谁干的?!!” 顾泽霖猛地转身,双目赤红,如同燃烧着地狱之火,死死盯住门外闻声赶来的、脸色煞白的值班护士和闻讯跑来的王强等安保人员!那暴戾的杀气如同实质的刀锋,瞬间让走廊的温度降至冰点!“人呢?!孩子呢?!!”
“顾……顾总……” 王强吓得魂飞魄散,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我……我们也不知道!刚才……刚才还好好的……就……就一转眼的功夫……值班护士说……说看到白医生慌慌张张跑出去……然后……然后就这样了……”
“白薇薇?!” 顾泽霖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这个名字此刻如同淬毒的诅咒!是她?!她竟敢?!她疯了吗?!
就在这时,护士站的方向传来一阵急促的、刺耳的电话铃声!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死寂!
一名离得近的护士几乎是连滚爬爬地冲过去接起电话:“喂……喂?院长办公室?……是……是!顾总在……在特需4……”
她的话还没说完,电话就被一只带着巨大力量的手猛地夺了过去!
顾泽霖将听筒死死按在耳边,声音如同冰封的火山,压抑着毁灭一切的狂怒:“说!”
电话那头,是周文博沉重而急促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怒:“顾泽霖!警察!警察来了!他们……他们拿着逮捕令!说白薇薇涉嫌……涉嫌谋杀张明!就在医院地下车库!人……人己经被控制了!他们要……要封锁现场!还要……”
“哐当——!”
顾泽霖手中的电话听筒被他生生捏碎了!塑料碎片和断裂的电线迸溅开来!他像是完全没感觉到疼痛,赤红的眼睛里只剩下翻涌的、足以焚毁一切的惊涛骇浪!
白薇薇!谋杀张明?!地下车库?!
孩子失踪!病房血案!
苏璃……辞职信!
无数的碎片,带着冰冷的、血腥的尖刺,瞬间涌入他混乱的大脑!一个可怕的、让他灵魂都为之颤抖的猜想,如同毒蛇般噬咬着他的理智!
不!
不可能!
绝不可能!
“找!!” 顾泽霖猛地转身,对着身后的保镖和吓呆的安保人员发出野兽般的咆哮,声音因为极致的暴怒和一丝无法言喻的恐慌而扭曲变形,“给我把整个医院翻过来!封锁所有出口!查监控!挖地三尺也要把那个孩子找出来!还有苏璃!给我找到她!立刻!马上!!!”
他的咆哮在空旷死寂的走廊里疯狂回荡,如同垂死困兽最后的哀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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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另一端。通往国际机场的高架桥上。
黑色的迈巴赫轿车如同离弦之箭,平稳而迅疾地穿梭在车流之中。车窗紧闭,顶级隔音材料将外界的喧嚣彻底隔绝,车内只剩下空调低沉的嗡鸣和一种近乎凝固的紧张感。
后座上,苏璃紧紧抱着一个裹在柔软毯子里的小小身体。孩子的脸埋在她的颈窝,呼吸微弱而急促,小身体因为虚弱和恐惧而微微颤抖。柔软的黑色短发被汗水濡湿,贴在苍白得近乎透明的额头上。毯子下,隐约可见浅蓝色的病号服袖口露出的、带着留置针头的小手。
顾念安。
她的安安。
苏璃的下颌线绷得紧紧的,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抑制住那几乎要冲破喉咙的哽咽和巨大的、失而复得的悲恸。她小心翼翼地调整着姿势,让孩子能靠得更舒服些,冰凉的指尖轻轻拂过孩子滚烫的额头,感受着那微弱的生命脉搏。每一次心跳的搏动,都像重锤敲在她灵魂深处,带来撕裂般的疼痛和一种近乎灭顶的庆幸。
沈聿辰坐在副驾驶位,没有回头。他通过后视镜,沉默地注视着后座相拥的母子。苏璃眼中那深沉的、几乎能将人溺毙的痛苦和决绝,以及孩子那脆弱得如同易碎琉璃般的模样,让他深邃的眼眸中掠过一丝复杂难辨的情绪。
他拿起放在手边的卫星加密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电话几乎是瞬间被接通。
“情况?” 沈聿辰的声音低沉平稳,听不出任何波澜。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同样冷静干练的男声:“老板,医院那边炸了。顾泽霖的人像疯狗一样在找孩子。白薇薇在车库被警方控制,现场发现张明尸体,凶器上有她的指纹和微量皮屑。警方初步认定她有重大作案嫌疑,正在突击审讯。媒体……暂时被压着,但风声己经漏了,‘豪门情杀’、‘秘藏私生子失踪’的标题在几个小圈子里疯传。”
“机场呢?” 沈聿辰的声音没有任何变化。
“我们的人己经接管了贵宾通道和停机坪安检口。飞机准备就绪,医疗组和设备己登机待命。顾泽霖的人……反应很快,有尾巴跟上来了,估计十分钟内会到机场。我们的人会制造混乱,拖延时间。”
“清理掉尾巴。确保通道畅通。” 沈聿辰的语气不容置疑,“我只要五分钟。”
“明白!”
电话挂断。沈聿辰看了一眼腕表,深邃的目光再次投向车窗外飞速倒退的城市光影。车速,在无声中又提升了一档。
车厢里,苏璃紧紧抱着孩子,将脸贴在孩子滚烫的额头上,闭着眼,无声地汲取着这失而复得的温度。所有的算计,所有的仇恨,在这一刻都暂时远去。只剩下最原始的、血脉相连的依靠。
怀里的孩子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在昏沉中,小脑袋无意识地在苏璃颈窝里蹭了蹭,发出小猫般微弱的、模糊不清的呓语:“……妈妈……疼……”
这两个字,像两颗滚烫的子弹,瞬间击穿了苏璃所有的防线!巨大的酸楚和无法言喻的温柔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滚烫的泪水终于无法抑制,汹涌地冲出紧闭的眼睑,无声地滑落,滴在孩子柔软的发间。
她更加用力地抱紧了孩子,仿佛要将这三年缺失的时光和拥抱,在这一刻全部补偿回来。喉咙里压抑着破碎的哽咽,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用脸颊紧紧贴着孩子滚烫的小脸,无声地传递着迟到了太久的安抚和承诺。
沈聿辰从后视镜里看到了那无声滑落的泪水。他沉默地转开了视线,看向前方越来越近的、灯火通明的机场航站楼轮廓。深邃的眼眸深处,仿佛有某种冰封的东西,在无声地碎裂、融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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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康医院,监控中心。
巨大的屏幕墙上,分割着无数个监控画面。此刻,所有的画面都聚焦在特需病房区那一片狼藉的猩红现场,以及地下车库B区那个被黄色警戒线封锁的、同样弥漫着死亡气息的角落。画面无声,却比任何喧嚣都更触目惊心。
顾泽霖如同困在笼中的暴怒凶兽,站在监控台前。他赤红的眼睛死死盯着屏幕,胸膛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血腥气。他刚刚亲自审问了被吓破胆的值班护士,得到的线索混乱而指向明确:白薇薇来过!她离开后,病房就变成了地狱!孩子就消失了!
“查!所有监控!从她进入病房开始!一秒一秒地给我倒回去!!” 顾泽霖的咆哮震得监控室的玻璃都在嗡嗡作响。
技术员的手指在键盘上疯狂敲打,冷汗浸透了后背。画面快速倒流、切换。
白薇薇神色慌张地冲进特需4病房……
几分钟后,病房门打开,白薇薇跌跌撞撞跑出来,脸色惨白如同厉鬼,衣服上似乎沾着暗色的污迹……
然后……病房门关上……
再然后……一片死寂……
没有其他人进出!
孩子如同人间蒸发!
“不可能!” 顾泽霖一拳狠狠砸在监控台上!坚硬的合金台面瞬间凹陷下去!“继续查!通风管道!天花板!窗外!所有可能的地方!”
“顾总……” 王强战战兢兢地捧着一台平板电脑跑过来,脸色比死人还难看,“刚……刚收到机场安保那边的紧急通报……他们……他们发现……”
“发现什么?!” 顾泽霖猛地转头,那眼神几乎要将王强凌迟!
王强吓得一哆嗦,差点把平板摔了:“发现……发现苏璃医生……带着一个裹着毯子、看不清脸的孩子……刚刚通过了贵宾通道安检!同行的……是沈聿辰先生!他们……他们上了一架己经申请好航线、准备起飞的私人医疗专机!目的地是……瑞士苏黎世!”
“轰——!!!”
如同九天惊雷在顾泽霖的脑海中轰然炸响!所有的线索碎片——白薇薇的疯狂、病房的血案、孩子的失踪、苏璃的辞职信——在这一刻,被这条信息如同最恶毒的诅咒般,瞬间串联!淬炼成一把烧红的、足以焚毁他所有理智的尖刀!
苏璃!!
沈聿辰!!
瑞士!!
“啊啊啊——!!!”
一声如同受伤孤狼般的、凄厉绝望到极致的咆哮,猛地从顾泽霖喉咙里爆发出来!他猛地抓起王强手中的平板,用尽全身力气,狠狠砸向那面巨大的、播放着血腥画面的监控屏幕!
“砰——!!哗啦——!!!”
平板电脑西分五裂!巨大的监控屏幕被砸出蛛网般的裂痕,画面瞬间扭曲、熄灭!
碎片飞溅!
顾泽霖踉跄着后退一步,赤红的双目死死盯着那片破碎的黑暗,仿佛看到了苏璃抱着孩子、在沈聿辰庇护下登上飞机的身影!那身影带着无尽的嘲讽和冰冷的决绝,将他所有的掌控、所有的骄傲、连同那最后一丝关于“孩子”的、复杂难辨的念想,彻底碾碎!
“苏璃……沈聿辰……” 他嘶哑地、如同泣血般念着这两个名字,每一个字都带着刻骨的仇恨和无边的绝望,“你们……给我等着!!”
监控室里,死寂一片。只有顾泽霖粗重如同破风箱般的喘息声,和地上电子碎片发出的、细微而绝望的滋滋电流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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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端之上。
湾流G650ER私人医疗专机平稳地穿越平流层。舷窗外,是深邃无垠的夜空和脚下城市璀璨如星河般的灯火。
机舱内,灯光调得柔和。专业的医疗设备无声运转,监测着病床上那个小小生命体的各项指标。穿着无菌服的医疗团队正低声而高效地忙碌着,为孩子连接着维持生命体征的管线,准备着紧急的抗感染和免疫支持药物。
苏璃坐在病床边,紧紧握着孩子那只没有打针的小手。孩子的体温依旧很高,但呼吸似乎比之前平稳了一些,在药物的作用下陷入了昏睡。小小的眉头依旧微微蹙着,仿佛在睡梦中也在忍受着痛苦。
沈聿辰站在稍远一些的地方,背对着病床,看着舷窗外翻涌的云海。他高大的身影在柔和的灯光下显得有些孤寂。卫星电话被他握在手中,屏幕还亮着,显示着刚刚结束的加密通讯记录。
机舱内很安静,只有设备运行的轻微嗡鸣和孩子微弱的呼吸声。
苏璃的目光,从孩子苍白的小脸上移开,越过忙碌的医疗团队,落在沈聿辰沉默的背影上。那背影挺拔,却仿佛承载着难以言说的沉重。
她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发紧。千言万语堵在胸口,最终只化作一句沙哑的、仿佛用尽全身力气才能发出的低语:
“……谢谢。”
声音很轻,几乎被设备运行的嗡鸣掩盖。
沈聿辰的背影似乎微微顿了一下。他没有回头,只是抬起手,看着腕表上跳动的、指向瑞士时区的时间。许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如同穿透云层的风,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清晰地传入苏璃的耳中:
“不用谢我。”
“谢你自己。有勇气从地狱爬回来。”
“也谢那个孩子……他等这一天,等得太久了。”
他的声音顿了顿,目光依旧凝视着窗外翻腾的云海,仿佛能穿透时空,看到瑞康医院那片血腥的混乱和顾泽霖绝望的咆哮。
“飞机将在九小时后降落苏黎世。”
“顾泽霖的爪子,伸不到那里。”
“好好睡一觉吧。”
“风暴……才刚刚开始。”
机舱内,柔和的灯光映照着孩子沉睡的侧脸,也映照着苏璃眼中那重新燃起的、冰冷而决绝的光芒。舷窗外,巨大的机翼划破厚重的云层,航行灯如同两颗坚定的星辰,刺破深沉的夜幕,朝着遥远的、未知的彼岸,坚定不移地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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