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她的心墙松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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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她的心墙松动

 

洛森集团顶层的尖端生物实验室,隔绝了外界所有的喧嚣与窥探。惨白无影的冷光源从西面八方倾泻而下,将银灰色的金属台面、精密冰冷的仪器、以及穿着严密无菌服的工作人员,都笼罩在一层近乎非人间的肃穆与寂静中。空气里只有高效过滤系统低沉的嗡鸣,和偶尔响起的仪器滴答声。这里闻不到一丝香水的芬芳,只有挥之不去的消毒水和化学试剂的冷冽气味。

宋晚晴站在最核心的分子合成台前,厚重的透明防护面罩下,她的脸显得格外清冷,只有微微抿紧的唇线泄露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她戴着特制手套的手指,正极其稳定地操控着微型移液枪,将一滴几乎肉眼不可见的、泛着奇异虹彩的液体,精准地注入面前一根比发丝还要纤细的透明石英管中。管中盛放着的是“Eternity”香水的核心分子前体,脆弱、珍贵、不容有失。

“滴——”

一声轻微的提示音,旁边一台监测分子稳定性的光谱仪屏幕微微闪烁了一下。

宋晚晴的指尖几不可察地一顿。这个细微的波动,意味着前体溶液的平衡出现了极其微妙的扰动。她需要立刻调整旁边恒温槽的参数零点一个单位,但她的双手正被移液枪和固定支架牢牢占据。

就在她犹豫是否要中断当前操作、冒着前体暴露变质的风险去调整的千钧一发之际——

一只戴着同样无菌手套的大手,极其自然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熟稔,越过她的肩头,稳稳地落在恒温槽精密的触摸控制屏上。

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即使隔着两层手套,宋晚晴也能感觉到那指尖传递过来的、一种与实验室冰冷环境截然不同的、属于人体的温热。那温度透过无菌服的衣料,若有似无地熨帖在她后肩的皮肤上。

指尖在屏幕上快速而精准地滑动了几下。

光谱仪屏幕上那点细微的波动瞬间平复,重新回归完美的稳定首线。

“参数偏了0.0007个标准单位,恒温补偿滞后了。”一个低沉沙哑、带着重伤未愈的虚弱,却又异常清晰的声音,紧贴着她的防护面罩后侧响起。温热的呼吸拂过她耳廓上方的无菌帽布料,激起一阵微妙的酥麻。

靳寒洲。

他就站在她身后,近在咫尺。高大的身躯同样包裹在略显宽大的无菌服里,但依旧能看出些许消瘦的轮廓。防护面罩下,他的脸色依旧苍白,眼底带着未褪尽的倦意,但那双深邃的眼眸却亮得惊人,专注地盯着她面前的石英管和仪器屏幕,仿佛刚才那个精准的操作只是呼吸般自然。

宋晚晴的身体瞬间僵硬。隔着厚重的防护,实验室的冷气仿佛瞬间钻进了她的骨髓。她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他胸膛随着呼吸微微起伏时,衣料与自己后背那极其轻微的摩擦感。那股消毒水也掩盖不了的、独属于他的、混合着淡淡药味和一种沉稳气息的味道,强势地侵入了她的感官领域。

“谁让你进来的?”她的声音透过面罩内置的麦克风传出,带着金属摩擦般的冷硬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出去!这里是无菌核心区!”

她没有回头,目光死死锁在石英管中那滴瑰丽的液体上,捏着移液枪的手指却无意识地收紧了,指节在特制手套下微微泛白。心口的位置,那块曾经隔着衬衫感受到的滚烫钻石的印记,仿佛又被这近在咫尺的体温和呼吸唤醒,隐隐发烫。

靳寒洲非但没有退开,反而又往前凑近了半分。他微微低下头,线条分明的下颌几乎要抵在她戴着无菌帽的发顶。防护面罩几乎贴在一起,他低沉沙哑的声音,带着一丝闷闷的笑意和一种近乎贪婪的嗅闻,清晰地钻进她的耳朵:

“赶我走?宋董好无情。”他顿了顿,鼻尖似乎在她发顶的位置极其轻微地蹭了一下,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梦呓般的怀念和笃定,“…不过,隔着这身衣服都能闻到。你头发上…还是那股茉莉香。一点没变。”

轰——!

一股强烈的电流瞬间窜过宋晚晴的脊椎!茉莉香!那是她用了十几年的、母亲生前最爱的洗发水的味道!是深埋在她所有习惯里、连自己都几乎忽略的印记!他怎么会…隔着无菌帽和无菌服都能闻出来?!还…还用这种近乎情人私语般的语气说出来?!

屈辱、慌乱、还有一种被瞬间窥破隐秘的尖锐刺痛感猛地攫住了她!仿佛冰封的湖面被投入了一块烧红的烙铁,发出不堪重负的碎裂声!

“靳寒洲!”她猛地转过身,动作幅度之大,差点带翻了手边价值百万的石英管!移液枪的尖端在空气中划过一道危险的弧线。防护面罩下,她的脸颊因为愤怒和某种难以言喻的羞恼而染上薄红,那双总是清冷的眼眸里此刻翻涌着冰火交织的怒焰,“离我远点!立刻!马上!”

她的声音透过麦克风,带着前所未有的尖锐和失控的颤音,在寂静的核心实验室里显得格外刺耳。周围几个正在操作的工作人员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惊愕地望过来,隔着面罩也能感受到他们的震惊——一向冷静自持、如同精密仪器般的宋董,何曾有过如此失态的时候?

靳寒洲被她突如其来的爆发震得后退了半步,似乎牵扯到了腹部的伤口,防护面罩下传来一声压抑的闷哼。但他看着面罩后那双盛满怒火的、亮得惊人的眼睛,非但没有恼怒,那双深邃的眼眸里反而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光芒——有痛楚,有无奈,还有一种…近乎纵容的、深不见底的温柔。

他缓缓抬起手,隔着厚厚的无菌手套,指尖极其轻柔地、近乎小心翼翼地,虚虚地点了点宋晚晴手中移液枪的枪管,示意她注意那滴珍贵的液体。然后,他慢慢地、一步一步地向后退去,高大的身影在惨白的冷光下显得有些落寞,最终退到了实验室核心区边缘的透明隔离门外。

他依旧站在那里,隔着厚重的玻璃,目光沉沉地、一瞬不瞬地凝视着她,无声,却带着千钧的重量。

宋晚晴强迫自己转回身,重新面对石英管。但指尖的颤抖却无论如何也控制不住。移液枪冰冷的金属外壳也无法驱散掌心残留的、被他指尖隔着无菌服点过枪管时带来的、那一丝微妙的、令人心悸的触感。心口那块烙印,灼烧得更加厉害。

实验室里只剩下仪器冰冷的滴答声。冷光无情地流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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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洛森顶层公寓的露台,如同漂浮在S城璀璨灯海中的一座孤岛。夜风带着初夏的微燥,吹拂着宋晚晴身上单薄的丝质睡袍。她赤着脚,站在冰冷的玻璃围栏边,脚下是万丈红尘的喧嚣,头顶是疏离的、沉默的星空。

手里,握着一个深蓝色天鹅绒的小盒子。盒子表面己经有些磨损,边角泛着陈旧的绒光。

她静静地站了很久,久到夜风将她的指尖吹得冰凉。终于,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她深吸一口气,猛地抬起手,将那个小小的绒盒,朝着下方灯火辉煌、车流如织的深渊,狠狠地抛了出去!

深蓝色的小点在空中划出一道短暂而决绝的弧线,迅速被城市的霓虹吞没,消失不见。

结束了。

一切都结束了。

那枚象征错误婚姻、象征卑微替身、象征她所有不堪过去的戒指,连同那个让她心口滚烫、让她方寸大乱的男人…都该彻底埋葬!

一股巨大的、混杂着解脱和尖锐空茫的疲惫感瞬间席卷了她。她扶着冰冷的玻璃围栏,缓缓滑坐在地。露台的地砖冰凉刺骨,她却感觉不到。

然而,仅仅三秒钟。

也许更短。

身体像是被无形的线猛地拉扯!宋晚晴几乎是弹跳起来,不顾一切地冲向露台边缘!她半个身子探出冰冷的玻璃围栏,目光疯狂地在下方层层叠叠的空中花园绿植和闪烁的霓虹灯牌间搜寻!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撞击出恐慌的巨响!

在哪里?!

那个盒子在哪里?!

她看到了!

深蓝色的小点,并没有坠入万丈深渊,而是幸运地被下方一层空中花园茂密的龟背竹巨大如蒲扇的叶片接住了!正卡在几片肥厚叶子的缝隙间,在夜风中微微摇晃!

宋晚晴没有任何犹豫。她甚至来不及穿上拖鞋,赤着脚,像一阵风般冲回室内,穿过空旷寂静的客厅,猛地拉开大门,冲进电梯!冰冷的电梯金属地面刺激着脚心,她死死盯着不断下降的数字,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电梯门在目标楼层打开的瞬间,她如同离弦之箭冲了出去。夜风吹拂着她散乱的发丝和单薄的睡袍,她不顾形象,几乎是扑到那株巨大的龟背竹前,颤抖着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将那个深蓝色、沾着夜露的绒盒从叶片间捞了出来。

盒子冰凉,带着植物和夜露的气息。

她紧紧地将它攥在手心,仿佛抓住了一块烧红的炭火,又像是抓住了溺水时唯一的浮木。心脏还在狂跳,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虚脱和一种无法言喻的、巨大的羞耻感——她在做什么?她到底在做什么?!

失魂落魄地回到顶楼公寓,她反锁了露台的门,背靠着冰冷的玻璃滑坐到地上。露台上,城市的灯火在她身后无声流淌。

她颤抖着,再次打开了那个失而复得的绒盒。

幽暗的光线下,那枚造型简约的铂金婚戒静静地躺在深蓝色丝绒上,依旧散发着内敛的光泽。戒指内圈,结婚日期下方,那行当年由靳寒洲亲手刻下的、极其微小的花体字母,清晰地映入她的眼帘:

“S&C”

指尖无意识地抚过那行微凸的刻痕,冰凉的触感下,仿佛还残留着当年被他握住手指、看着工匠一点点刻下时的灼热温度。那时的她,心里盛满了怎样卑微又汹涌的爱意和期待?以为刻下的就是永恒。

心口那块滚烫的烙印,仿佛与戒指内圈的刻痕产生了共鸣,灼痛感再次清晰地蔓延开来。她猛地合上绒盒,像扔掉一块烙铁般将它丢在脚边的地毯上。

“叮咚——”

公寓内线可视门禁系统突然响起。

宋晚晴被惊得一颤。她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睡袍,赤着脚走到门禁屏幕前。

屏幕上,是苏沫放大的、带着促狭笑意的脸。

“开门!查岗!看看我们宋大董事长是不是又被哪个野男人勾走魂了!”苏沫的声音透过扬声器传来,带着熟悉的调侃。

宋晚晴按下开门键。几分钟后,苏沫拎着外卖袋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一眼就看到了地毯上那个深蓝色的绒盒,以及宋晚晴明显不对劲的脸色和泛红的眼眶。

“哟?睹物思人啦?”苏沫踢掉高跟鞋,凑过去捡起绒盒,啧啧两声,“我说宋晚晴同学,你这口是心非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嘴上喊着要扔,身体倒诚实得很嘛!深更半夜,衣衫不整,赤着脚跑下去捡…啧啧啧…”

她把玩着绒盒,目光如炬地盯着好友:“老实交代!是不是…还爱着他?”

“没有!”宋晚晴几乎是立刻反驳,声音拔高,带着一种欲盖弥彰的尖锐,“谁爱他?那种自以为是、眼瞎心盲的混蛋!我留着它只是为了…提醒自己曾经有多蠢!”她走过去,想抢回绒盒。

苏沫灵活地躲开,晃着盒子,笑得像只偷腥的猫:“提醒自己?得了吧!真为了提醒,你刚才就该让它掉下去摔个稀巴烂!而不是像丢了魂一样冲下去捡宝贝!”她凑近宋晚晴,眼神变得认真,“晚晴,承认吧。你心软了。你的心墙…被他砸出缝儿了。”

宋晚晴张了张嘴,想否认,喉咙却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心墙…松动了吗?是因为他满身是血挡在机房控制台前?是因为他醉倒在她怀里泣血般的告白?还是因为刚才在实验室…他隔着无菌服传递过来的体温和他那句该死的“茉莉香没变”?

她烦躁地转身走向吧台,给自己倒了杯冰水,仰头灌下,冰冷的液体也无法浇灭心头的燥热和混乱。

苏沫看着她明显逃避的背影,叹了口气,也不再逼问,自顾自打开外卖:“行了行了,知道你死鸭子嘴硬。喏,给你带了宵夜,你最爱的海鲜粥…”她话音未落,目光忽然被宋晚晴随手丢在吧台上的手机吸引。

手机屏幕亮着,停留在邮箱界面。最新一封未读邮件的标题,像一条冰冷的毒蛇,盘踞在屏幕上:

【洛森集团董事长宋晚晴女士:关于您涉嫌商业欺诈及受贿的逮捕令签发通知及传唤函】

发件人署名,是一个冰冷的、代表着司法权威的官方邮箱地址。

但邮件正文的最后一行,却用加粗的、充满恶意的红色字体,额外标注了一行小字:

> *With pliments from Alexander De Vere.*

>(亚历山大·德·维尔 敬上)

苏沫手中的外卖盒“啪”地一声掉在地上,热粥泼洒了一地。她惊恐地捂住嘴,看向宋晚晴。

宋晚晴僵在原地,手中冰水杯的杯壁凝结的水珠,顺着她冰凉的手指滑落,砸在光洁的地板上,碎成一片死寂。她缓缓地、僵硬地低下头,看向自己脚边地毯上那个深蓝色的绒盒。

心墙的裂痕刚刚显现一丝微光,更冰冷的黑暗和毁灭性的风暴,己挟着尖啸,轰然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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