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样的眉眼,一样的轮廓,一样的苍白。
只是,那张本该娇俏的脸上,唇色泛着死寂的青灰,乌黑的长发湿漉漉地贴在脸颊和脖颈上,发间缠绕着几缕同样湿漉漉、泛着幽绿的水草。
最触目惊心的是,在那纤细脆弱的脖颈处,一道暗红色的、深深的勒痕如同丑陋的蜈蚣,盘踞在那里,无声地诉说着死亡的痛苦与不甘!
“你……是原主?是……叶棂鸢?”叶棂鸢(叶凌)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
她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却惊骇地发现,脚下的积雪不知何时己没过了膝盖,将她牢牢困在原地!
一股比这冰雪世界更刺骨的寒意,顺着湿透的裙角,如同毒蛇般迅速爬上她的脊背。
她这才惊觉,就在她转身的刹那,西周的虚空竟无声无息地凝结起厚厚的、散发着森森寒气的冰墙!
将她与那个白衣女子,一同困在了这方寸的冰雪囚笼之中!
白衣女子望着她,惨然一笑。那笑容里没有半分暖意,只有刻骨的怨毒与绝望。
她缓缓地抬起手,那只手苍白得毫无血色,指尖带着能冻结灵魂的寒意,遥遥指向叶棂鸢。
“我恨……”
她的声音陡然变得尖锐,如同指甲刮过琉璃,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疯狂,“我好恨啊!”
话音未落,她身影猛地一晃,如同没有重量的幽魂,瞬间扑到了叶棂鸢面前!
冰凉的、如同寒铁铸就的手指,带着刺骨的怨气,死死掐住了叶棂鸢的肩膀!
“苏轻柔害我性命!柳青云负我深情!我要他们血债血偿!我要他们不得好死!”
白衣女子(原主)的声音凄厉无比,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进叶棂鸢的脑海,将她属于叶凌的记忆都冲击得摇摇欲坠。
那刺骨的寒意和怨毒的情绪,如同活物般疯狂地想要渗入叶棂鸢的骨髓、她的灵魂!
叶棂鸢感到自己的思维都在被冻结,灵魂仿佛要被这滔天的恨意撕裂、吞噬!
“我……我该怎么做?”叶棂鸢在几乎窒息的痛苦中挣扎着开口,牙齿都在打颤。
她明白,这是原主最后的不甘与执念,是她占据这具身体必须背负的因果!
“用我的命……换你的魂……”
白衣女子的声音忽然变得模糊、飘渺起来,那掐在叶棂鸢肩上的冰冷手指,也似乎失去了实质的力量。
叶棂鸢惊愕地看到,眼前原主的身体,竟然开始变得透明!
如同水中倒影,被投入的石子搅乱,渐渐消散。
她湿漉漉的发丝,如同被无形的力量抽离,化作万千晶莹的雪片,纷纷扬扬地飞散在空中!
“答应我……”
原主最后残存的面容上,那刻骨的恨意似乎消散了些许,只余下一种深沉的、解脱般的恳求,她的眼神穿透叶棂鸢,望向不知名的远方。
“替我活下去……好好活下去……替我……报仇……”
最后一个字音落下,她的身影彻底化作无数纷飞的雪片。
这些雪片并未落地,而是在空中盘旋、飞舞,最后竟诡异地拼凑出三个殷红如血的、带着无尽哀伤与决绝的大字:
**谢 谢 你**
……
浓重苦涩的药味,混合着一丝淡淡的、挥之不去的血腥气,在舌尖弥漫开来。
叶棂鸢艰难地掀开沉重的眼皮。视线先是模糊一片,只有光影晃动。
渐渐地,眼前的一切清晰起来——是熟悉的、雕花繁复的帐顶,上面垂挂着的珍珠流苏,在透过窗棂的晨光中轻轻摇曳,折射出柔和温润的光晕。
“小姐!小姐醒了!夫人!侯爷!小姐醒了!”
小菊带着浓重哭腔却充满狂喜的尖叫声,如同穿透云层的阳光,瞬间刺破了内室压抑的沉寂,清晰地传入叶棂鸢的耳中。
少女端着药碗的手因为激动和残留的恐惧而剧烈地颤抖着,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珍珠。
“啪嗒、啪嗒”地滴落在青瓷碗沿上,晕开一圈圈小小的、带着咸涩的涟漪。
叶棂鸢感到全身的骨头都像散了架一样酸痛无力,尤其是腰间被礁石撞击的地方,更是传来阵阵尖锐的闷痛。
她尝试着动了动手指,想要抬起手安抚一下哭成泪人的小菊。
然而,就在她微微抬起手臂的瞬间,宽大的月白色中衣袖口向下滑落了一截。
一抹异样的淡红色,猝不及防地撞入她的眼帘!
叶棂鸢的动作猛地僵住!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
她几乎是粗暴地、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急切,猛地掀开了自己的衣袖!
手腕内侧,原本白皙光洁的肌肤上,赫然出现了一枚印记!
那印记只有拇指大小,形状却无比清晰——是一朵含苞待放的莲花!
它并非纹绣上去,而是如同从皮肤下自然生长出来一般,呈现出一种奇异的、仿佛用最上等朱砂刚刚描绘上去的淡红色泽。
更诡异的是,这莲花的边缘,此刻正泛着一层极其微弱、却真实存在的、如同呼吸般明灭不定的淡金色微光!
“小姐!这……这胎记……”
小菊也看到了,她的声音里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恐惧,端着药碗的手抖得更厉害了。
“以前……以前没有的!它……它在发光?!”
记忆的碎片,如同被这朵诡异的莲花吸引,再次汹涌回潮!
苏轻柔骄纵得意的笑声,柳青云那毫不掩饰的厌恶眼神,还有……
那个蒙着面、眼神如同毒蛇般阴鸷、出手狠辣的黑衣人!
是他!
是他给了原主致命一击!
是他将原主踹入冰冷的死亡深渊!
叶棂鸢死死盯着手腕上那朵妖异的血莲胎记,一股冰冷的、带着血腥味的恨意,如同岩浆般在胸腔里翻滚、奔涌!
那并非全然属于叶凌的情绪,而是属于原主叶棂鸢的、被死亡淬炼过的滔天怨毒与不甘!
这恨意如此强烈,竟引得那莲花胎记上的微光都似乎炽热了几分!
“呵……”
一声极轻、极冷的笑,突兀地从叶棂鸢苍白的唇间逸出。
那笑声里没有半分暖意,只有无尽的冰寒与某种尘埃落定的决绝。
她猛地伸出手,动作快得让小菊来不及反应,一把夺过了那碗漆黑的药汁。
苦涩刺鼻的气味扑面而来,她甚至没有一丝犹豫,仰起头,如同饮下复仇的毒酒,将那碗浓稠苦涩的药汁一饮而尽!
滚烫的药汁滑过喉咙,带来一阵灼烧般的痛感,几滴深褐色的药液顺着她紧抿的唇角溢出,滴落在月白色的中衣上,迅速晕开几团深色的、带着绝望气息的污迹。
真相,伴随着这苦涩的药汁,彻底在她脑海中明晰、凝固。
原主……那个天真到愚蠢的叶棂鸢!
她竟然在落水前,还抱着一丝可笑的幻想,想要去找苏轻柔“和解”?
她以为凭着自己的善良和忍让,就能换来对方的怜悯和退让?
却不知,对方早己为她布下了天罗地网般的死局!
那个贵妃赏赐的高手,早己潜伏在暗处,如同等待猎物的毒蛇!所谓的“和解”,不过是苏轻柔诱她入瓮的致命陷阱!
“备水。”
叶棂鸢的声音平静得可怕,仿佛刚才那碗苦涩到极致的药汁只是清水。
她掀开锦被,动作牵扯到腰间的伤口,一阵尖锐的刺痛传来,让她几不可查地蹙了下眉。
锦被滑落,露出一截纤细却带着青紫淤痕的腰肢。
那是被黑衣人踹下河岸时,狠狠撞在尖锐礁石上留下的印记,此刻在晨光下显得格外狰狞。
她无视了疼痛,赤着脚,一步步走向梳妆台前那面光可鉴人的黄铜菱花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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