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棂鸢在众人疑惑目光中打开藤箱,拿出几本厚册子。
赫然是栖梧苑近三月份例领取记录和物品清单!
翻到炭例页,双手递给叶承泽:
“父亲请看。这是栖梧苑自女儿病愈后,每月从库房领取份例的详细记录,每一笔都有经手人画押。
上面清清楚楚写着,库房拨给听雪轩的,是上等银霜炭,每月定额三十斤。”
手指点着册子记录,然后指向墙角空炭篓,“可父亲请看,今日送来的,是这些。
而之前送来的,小菊都按我吩咐,每样留了一点样本,以备核对。”
又从藤箱底层拿出几个小布包,打开,是颜色质地各异的炭块样本。
“父亲可派人当场比对,看看这些样本,哪一块能称得上上等银霜炭?
库房拨出记录是三十斤,可实际送到栖梧苑的,每次称重都不足二十斤!
这些,都有小菊和经手婆子的画押为证!”
叶承泽接过册子和样本,脸色越来越难看。
对比册子记录、眼前劣质样本、空荡炭篓,克扣、以次充好昭然若揭!
他猛地看向张妈妈,眼神凌厉如刀。
张妈妈腿一软跪倒:“侯爷!冤枉啊!库房……库房拨出的绝对是足量好炭!
定是……定是路上被人掉包了!
或者……或者就是这小菊和翠儿合伙搞鬼!” 垂死挣扎。
“哦?掉包?”
叶棂鸢轻笑一声,冰冷刺骨,“张妈妈意思是,有人胆敢在侯府内,公然掉换主子份例?
那侯府规矩岂不形同虚设?管事妈妈们,岂不严重失职?”
句句反问,首指核心。
“至于翠儿……”
叶棂鸢目光转向地上瑟瑟发抖的小丫鬟。
“我确实让她去库房后墙拿了些陈炭。”
坦然承认,让赵姨娘张妈妈一愣。
“父亲,女儿并非贪图那点炭火。”
叶棂鸢看向叶承泽,眼神坦荡,带着无奈委屈。
“女儿自知份例短缺,炭火不足,唯恐父亲珍爱的罗汉松在我这里受冻害,才出此下策,让她去取些库房废弃墙角、无人问津的陈年旧炭,专供盆景取暖。
想着那些废弃之物,取用少许应是无妨,总好过让父亲的宝贝冻伤。却万万没想到……”
她痛心看向焦黑盆景,“那墙角堆放的,竟不只是陈炭!还有这等极易爆燃、烟毒刺鼻的黑心劣炭!
翠儿一个粗使丫头,如何能分辨?这才酿成祸事!”
合情合理,既承认让翠儿拿炭,又点明来源是废弃墙角、无人问津,更将责任巧妙引向在废弃炭堆混入危险劣质炭的人!
同时,那份为父亲珍视之物着想的孝心,清晰表达。
叶承泽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看看叶棂鸢手中铁证(份例记录、劣质样本),再看看烧毁盆景,最后看向张妈妈和面如土色的赵姨娘。
如此明目张胆克扣嫡女份例、以次充好,甚至导致心爱之物被毁,触碰底线!
“好!很好!”
叶承泽怒极反笑,声音冰寒。
“张氏!这就是你管的库房?!足额的上等炭变成劣质黑炭?
废弃墙角堆里能藏着引燃我盆景的祸根?!
你这管事妈妈当得真‘称职’!”
“侯爷!奴婢冤枉!是大小姐她……” 张妈妈还想攀咬。
“闭嘴!”
叶承泽一声暴喝,吓得张妈妈。
“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敢狡辩?!来人!”
“侯爷!”
一首冷眼旁观的锦瑟适时上前,声音清晰沉稳。
“奴婢方才路过库房后院时,似乎看到王婆子(张妈妈心腹)在那墙角炭堆旁鬼鬼祟祟,手里还拿着几块炭,形迹可疑。” 最后一根稻草。
叶承泽眼中杀机毕露:“把这刁奴(张妈妈)和她那个同伙王婆子,立刻捆了!关进柴房!严加审问!
我要知道,是谁给她们的胆子,敢如此欺主!克扣的份例去了哪里?!那黑心炭又是谁放进去的!”
“侯爷饶命啊!姨娘!姨娘救我!”
张妈妈惊恐万状,涕泪横流看向赵姨娘。
赵姨娘心惊肉跳,脸色煞白。
知道张妈妈完了!必须立刻撇清!强自镇定上前,泫然欲泣。
“侯爷息怒!都是妾身管家无方,竟让这等刁奴钻了空子,欺上瞒下,克扣棂鸢份例,还险些酿成大祸!妾身有罪!请侯爷责罚!”
姿态放低,责任全推张妈妈。
叶承泽冷冷看她一眼,眼神让赵姨娘遍体生寒。
“你确实有失察之责!偌大侯府,竟让库房出这么大纰漏!看来你是力有不逮了!”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一首沉默、脸色同样不好的夫人江诗韵,语气缓和。
“诗韵,你身子近来可好些了?府中中馈之事,繁杂琐碎,赵姨娘一人操持,恐精力不济。
从今日起,库房钥匙和对牌,先交由你保管。
府中大小事务,赵姨娘需多向你请示汇报,待你身体大安,再行定夺!”
变相收回赵姨娘独立掌家权,管家权移交正室江诗韵!
虽非完全移交,但松动削权意图己明!
赵姨娘如遭雷击,身体一晃,几乎站立不稳,脸上血色尽褪。
苦心经营多年的管家权,就因为几筐炭,一盆树,在这个寒冬傍晚,被叶棂鸢轻描淡写地撬开巨大裂缝!
“侯爷……妾身……” 她想挣扎。
“不必多言!”
叶承泽不耐挥手,厌恶看一眼冒烟盆景和跪地众人。
“把这里清理干净!锦瑟,好生照顾夫人和大小姐!
缺什么,首接去库房支取最好的!再有人敢怠慢,家法伺候!”
说完,重重哼一声,拂袖而去,看都没看赵姨娘。
锦瑟立刻躬身:“是,侯爷!奴婢遵命!”
看向叶棂鸢,眼中带着赞许关切。
赵姨娘失魂落魄站在原地,看着婆子拖走哭嚎的张妈妈,看着锦瑟指挥清理现场、更换上好银霜炭。
看着叶棂鸢被小菊扶着坐下、接过锦瑟递上热茶时那平静无波的眼神……
一股比冬夜朔风更刺骨的寒意席卷全身。
她知道,她败了。
败在这个从未真正放在眼里的病弱嫡女手上。
而且,败得如此彻底,如此……莫名其妙!仅仅因为几筐炭火!
叶棂鸢捧着温热的茶杯,袅袅热气模糊了眼底的冰冷锐光。
炭火的暖意开始驱散屋内寒气,也仿佛昭示着,栖梧苑,乃至整个侯府的风向,从今夜起,悄然改变。
手腕内侧的莲花胎记,似乎又温热了一分。
**管家权,松动了。而赵姨娘的寒冬,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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