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公主要亲自登门“探病”的消息,如同平地一声惊雷,把本就风声鹤唳的尚书府彻底炸翻了锅。
管家李忠那张刻板的老脸第一次失了方寸,煞白如纸,捏着门房递进来的、描金绘凤的拜帖,手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快!快禀报老爷!不…老爷还在庄子上未归…这…这可如何是好!” 他急得原地转圈,汗珠子顺着鬓角往下淌。太平公主!那是比梁王武三思更让人头皮发麻的主儿!骄纵跋扈,圣眷正隆,心思更是深如寒潭!她这时候来“探”一个疯子的“病”?傻子都知道没安好心!
整个前院瞬间鸡飞狗跳。仆役们如同被开水烫了的蚂蚁,惊慌失措地奔跑着,搬盆栽的撞翻了扫地的,擦廊柱的碰倒了端水的,场面混乱不堪,空气中弥漫着大难临头的恐慌。
“慌什么!” 一声瓮声瓮气、却异常沉稳的低吼压住了混乱。阿福像一尊铁塔般杵在通往李昀小院的月洞门前,手里紧紧攥着那柄刚在西市“扬名立万”、此刻己擦拭干净、依旧金光闪闪的御赐小锄头。他脸上没有仆役们的惊慌,只有一种近乎偏执的专注和守护。“少爷在‘静养’!公主来了也得等着!管家说了,没老爷回来,谁也不准进这院子!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行!”
他这话说得斩钉截铁,配上他那魁梧如山的身躯和手里那柄象征“皇权特许”的金锄头,竟硬生生在混乱的前院开辟出一块不容侵犯的“禁区”。几个试图靠近月洞门的仆役,被他那双铜铃大眼一瞪,吓得缩着脖子退了回去。
“阿福!你这憨货!那是太平公主殿下!岂是你我能拦的?!” 李忠急得跺脚。
“俺不管!” 阿福梗着脖子,把金锄头往地上一顿,发出沉闷的响声,“管家你说了,看好少爷!锄头是陛下赐俺种金豆子的!谁打扰少爷种金豆子,就是跟陛下过不去!” 他把“陛下”两个字咬得极重,逻辑简单粗暴却异常有效。
李忠被噎得一口气差点没上来,指着阿福“你…你…”了半天,愣是没说出下文。这憨货!平时傻愣愣,关键时刻竟搬出了女帝这尊大佛!虽然歪理邪说,但…似乎…好像…有那么点歪打正着的道理?
就在这僵持不下、前院乱成一锅粥之际,一个清冷悦耳、却带着无形威压的女声,如同冰珠落玉盘般,穿透了喧嚣:
“好一个‘跟陛下过不去’。本宫倒要看看,是哪个忠仆,如此替陛下分忧?”
所有人如同被施了定身法,瞬间僵住,齐刷刷看向府门方向。
太平公主并未乘她那标志性的金凤车驾,而是只带了两个贴身宫女,轻车简从,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敞开的府门前。她一身绯色宫装,外罩月白薄纱披帛,发髻高挽,只簪一支点翠凤钗,简约中透着逼人的贵气。那张倾国倾城的脸上,脂粉未施,肌肤胜雪,凤目微挑,眸光流转间,带着一种洞悉人心的清冷与玩味。她的目光如同无形的丝线,瞬间掠过混乱的前院,最终定格在月洞门前那个手持金锄、梗着脖子、像护崽母熊般的阿福身上。
空气仿佛凝固了。仆役们大气不敢出,纷纷跪倒在地。管家李忠更是汗出如浆,噗通一声跪倒:“老奴…老奴李忠,叩见公主殿下!下人们愚钝,冲撞了殿下凤驾,罪该万死!罪该万死!”
太平公主莲步轻移,裙裾不惊尘,缓缓走到阿福面前三步处停下。一股淡淡的、清冽如寒梅的幽香弥漫开来。她并未理会跪了一地的仆役,只饶有兴致地打量着阿福,以及他手中那柄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的金锄头。
“你就是那个…一锄头砸翻了汗血宝马的阿福?” 她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却让阿福感觉后颈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是…是俺!” 阿福硬着头皮,牢记着少爷的叮嘱(装憨到底),瓮声瓮气地回答,依旧死死挡在月洞门前,“那马…那马是贼偷的!俺…俺帮官差抓贼!锄头…锄头是陛下赐俺种金豆子的!不是砸马的!” 他努力把话题往“金豆子”上扯。
太平公主唇角勾起一丝极淡的弧度,目光越过阿福魁梧的肩膀,投向那被严防死守的小院深处。“金豆子?呵…本宫今日,就是听闻李三公子抱恙,特意带了宫中的‘红玉凝霜糕’来探视。” 她微微侧首,身后一名宫女立刻上前一步,手中捧着一个剔透的琉璃食盒。盒盖半开,露出里面几块精致小巧、色泽红艳如同宝石、表面凝结着点点晶莹糖霜的点心,散发着的甜香。
“此糕以岭南新贡的相思红豆为主料,辅以天山雪莲蕊上凝集的晨露调制,最是滋补安神。” 太平公主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蛊惑,“烦请这位…忠仆让路,本宫亲自将这糕点送与李三公子,也好尽一份心意。”
李忠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公主亲自送点心?这哪是探病?分明是黄鼠狼给鸡拜年!谁知道那糕里有没有加“料”?可公主金口玉言,谁敢拦?他绝望地看向阿福,只盼这憨货能再“憨”一点。
阿福看着那红艳艳的糕点,憨厚的脸上也露出了挣扎。少爷说过,除了他娘和特定几个人送的东西,其他一律不能入口!可…这是公主啊…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就在阿福天人交战、几乎要扛不住压力让开时,月洞门内,猛地爆发出一阵尖锐刺耳、如同夜枭啼哭般的嚎叫!
“啊——!红!红的!血!好多血!妖怪吐的血!有毒!吃了烂心肝!烂肚肠!疼啊!爹!爹救命啊——!”
伴随着这凄厉的嚎叫,一个披头散发、只穿着白色中衣的身影如同炮弹般从院子里冲了出来!正是李昀!他双目赤红,眼神涣散,脸上还糊着不知哪里蹭来的黑灰,状若疯魔!他根本不看太平公主,仿佛被那食盒里的红豆糕刺激到了极致,尖叫着,手舞足蹈地就朝着太平公主和她手中的食盒扑去!那架势,不像是要吃,倒像是要拼命!
“保护殿下!” 太平公主身后的宫女反应极快,厉喝一声就要上前阻拦。
但阿福比她们更快!在听到少爷那熟悉“犯病”腔调的瞬间,他如同被按下了开关的猛兽!什么公主凤驾,什么金口玉言,统统抛到了九霄云外!少爷有危险!这是他脑中唯一的念头!
“少爷小心!” 阿福一声炸雷般的怒吼,庞大的身躯爆发出惊人的速度,如同一堵移动的肉墙,猛地横插到李昀和太平公主之间!同时,他那蒲扇般的大手,带着一股义无反顾的蛮力,狠狠朝着李昀扑来的方向——准确地说,是朝着李昀手中挥舞着、不知何时抓来的一把沾满泥土和草根的烂菜叶子——拍了过去!
“啪叽!”
一声极其不雅的闷响!
阿福那铁掌,精准无比地拍在了李昀抓着的烂菜叶上!巨大的力道下,那些湿漉漉、脏兮兮的菜叶子瞬间被拍得稀烂,混合着泥浆草汁的污秽之物,如同天女散花般,朝着太平公主和她手中那盒精致的“红玉凝霜糕”……漫天飞溅!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太平公主那身价值不菲的绯色宫装下摆和月白披帛上,瞬间绽开了大片大片黄绿黑相间的污渍。她手中那剔透的琉璃食盒,更是被糊上了厚厚一层粘稠的烂菜泥,里面精致的红豆糕被完全覆盖,再也看不出半点“红玉凝霜”的仙气,倒像是刚从泔水桶里捞出来的残渣。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泥土腐败气息的怪味,在死寂的前院弥漫开来。
所有人,包括李忠,包括那些宫女,甚至包括刚冲出来、脸上还带着“疯狂”表情的李昀,都如同被施了定身法,目瞪口呆地看着这灾难性的一幕。
太平公主缓缓低下头,看着自己狼藉一片的衣裙和手中那惨不忍睹的食盒。她那张倾国倾城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平静得可怕。只有那双凤目,瞳孔深处仿佛有冰蓝色的火焰在无声地燃烧,周围的空气温度骤降,冷得让人骨髓发寒。
阿福也傻眼了。他看看自己沾满烂菜泥的大手,再看看公主殿下那身惨不忍睹的宫装和食盒,憨厚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真正的、巨大的恐慌。他…他好像闯下了泼天大祸?!
“殿…殿下…” 李忠的声音带着哭腔,噗通一声重重磕在地上,额头瞬间见了血,“阿福这憨货…他…他不是故意的…他护主心切…求殿下开恩!开恩啊!”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和绝望中,一个带着点委屈、又有点迷糊的“疯语”,怯生生地响起:
“阿福…你…你把妖怪吐的血…打飞了?…好…好臭啊…” 李昀吸了吸鼻子,嫌弃地皱起眉头,仿佛那弥漫的怪味是世间最可怕的东西,他缩了缩脖子,又“惊恐”地看向太平公主,指着她裙摆上的污渍,“绿…绿衣服妖怪…也…也沾上了!臭妖怪!快跑!” 说完,竟像是被吓到了一般,一溜烟又钻回了月洞门内,消失不见。
太平公主缓缓抬起头,目光如同淬了冰的刀子,扫过跪地磕头的李忠,扫过一脸恐慌、手足无措的阿福,最后定格在那扇紧闭的月洞门上。她的脸上依旧没有表情,但那股无形的、足以冻结灵魂的寒意,让整个前院如同冰窟。
“好…很好。” 太平公主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字字如冰锥,“李尚书府上的忠仆…果然…不同凡响。” 她将手中那糊满污秽的琉璃食盒,轻轻放在地上,动作优雅,仿佛放下的是一件稀世珍宝。
“这‘红玉凝霜糕’,看来是无福消受了。” 她转身,月白的披帛拂过沾染污渍的裙摆,“回宫。”
没有一句斥责,没有一丝怒火。但那平静之下蕴含的风暴,却让所有人都感到了灭顶般的恐惧。太平公主带着两个同样面沉如水的宫女,如同来时般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尚书府,只留下满地狼藉,和一院子如同被抽走了魂魄、在地的仆役。
李忠面如死灰,瘫坐在地上,看着地上那盒污秽不堪的点心,再看看旁边握着金锄头、一脸闯祸后茫然的阿福,只觉得天旋地转。完了…全完了…得罪了这位主儿,比得罪梁王可怕十倍!
阿福也慌了神,他挠着头,看着公主消失的方向,又看看自己脏兮兮的手,憨厚的脸上满是困惑和后怕:“俺…俺真不是故意的…俺就想拍掉少爷手里的脏东西…那点心…看着是挺红…像少爷说的妖怪血…”
李昭德策马狂奔回府时,迎接他的就是前院这一片愁云惨雾和管家李忠带着哭腔的禀报。
“老爷!您可算回来了!出大事了!太平公主殿下她…她…” 李忠语无伦次地将刚才那场惊心动魄、荒诞绝伦的“探病”闹剧复述了一遍,重点描绘了阿福那一记惊天动地的“烂菜叶神掌”以及公主殿下离开时那冻死人的平静。
李昭德听完,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肌肉剧烈抽搐了几下,握着马鞭的手背上青筋暴起。太平公主!阿福!烂菜叶!糊了一身的公主!他只觉得一股热血首冲脑门,眼前阵阵发黑。这祸闯得…简首是捅破了天!
他强压着翻腾的气血,目光如电,扫过耷拉着脑袋、像做错事孩子般的阿福,最终落在那扇紧闭的月洞门上,眼中是滔天的怒火和深深的疲惫。这个儿子…这个家…到底还要经历多少磨难?!
“把那憨货给我关起来!没我的命令,不准放出来!” 李昭德的声音嘶哑,带着不容置疑的暴怒。阿福被两个家丁拖走了,临走还担忧地看了一眼少爷的院子。
李昭德深吸一口气,大步流星地走向李昀的小院。他需要发泄!需要质问!需要知道这个“疯”儿子,到底还要把李家拖入何等万劫不复的境地!
院门被粗暴地推开。想象中的鬼哭狼嚎没有出现。屋内静悄悄的,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草药味。李昀没有躺在床上“发病”,而是静静地坐在窗边的矮榻上。窗户开着,夕阳的余晖为他苍白的侧脸镀上了一层暖金。他手里拿着一把小巧的银剪,正专注地…修剪着一盆刚从庄子上送来的、刚刚抽出几片嫩绿新芽的红薯苗。动作轻柔,眼神专注,哪里还有半分疯癫的模样?
这巨大的反差,如同一盆冰水,瞬间浇熄了李昭德胸中大半的怒火,只剩下无边的错愕和更深的疑虑。他站在门口,一时竟忘了开口。
李昀似乎并未察觉父亲的到来,依旧专注地侍弄着那几株脆弱的幼苗。银剪小心翼翼地剪去一片枯黄的叶缘,动作轻柔得如同对待稀世珍宝。
“红薯…金豆子…” 李昀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奇异的平静,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那幼苗诉说,“阿福说…庄子上的地…都按‘神仙规矩’种下了…这是第一株…冒芽的…”
他放下银剪,伸出手指,极其轻柔地触碰了一下那嫩绿的芽尖,指尖传来生命的微颤。“活着…真好…” 他低声呢喃,嘴角似乎勾起了一抹极淡的、近乎虚幻的笑意。夕阳的光晕落在他沾着泥土的指尖和那抹新绿上,构成一幅奇异而宁静的画面。
李昭德心头剧震!他看着儿子专注的侧脸,看着那抹新绿,看着那双此刻清澈见底、毫无呆滞的眼睛,再联想到庄子上那架效率惊人、被庄户们奉为“神物”的新式曲辕犁…一个疯狂却又在绝望中点燃一丝微光的念头,再次不可遏制地冲击着他的认知!
儿子…没疯!至少…不全是疯!他装疯卖傻,是为了自保!他改良农具,是为了积蓄力量!他种这“金豆子”,是为了…希望?!
“昀儿…” 李昭德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和希冀,“你…你告诉爹…这红薯…到底是什么?你…你究竟…”
李昀缓缓转过头,看向门口的父亲。夕阳的逆光勾勒出父亲高大却透着无尽疲惫的身影。他脸上的平静褪去,眼神再次变得空洞茫然,仿佛刚才那个专注的少年只是幻觉。他咧开嘴,露出一个痴傻的笑,口水顺着嘴角流下,指着那盆红薯苗,含糊不清地说:
“爹…看…神仙的金豆子…发芽了…能…能结好多好多…金豆子…吃了…长生不老…” 他一边说,一边手舞足蹈,抓起一把花盆里的泥土,就要往嘴里塞。
李昭德眼中的那丝希冀瞬间黯淡下去,被更深的痛苦和无力淹没。又是这样!每次当他以为抓住一丝希望,都会被这该死的“疯癫”狠狠打碎!他痛苦地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只剩下疲惫的灰败。
“忠叔…看好少爷…” 他无力地挥挥手,转身,步履沉重地离开了小院。背影在夕阳下拉得很长,充满了英雄末路的悲凉。
首到父亲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在院外,李昀才缓缓停止了手舞足蹈。他抹去嘴角的口水,眼神恢复清明,走到水盆边,仔细洗净手上的泥土。他看着水中自己苍白消瘦的倒影,眼神冰冷而坚定。
装疯,是唯一的盾牌。红薯,是希望的种子。而阿福…他必须救。
夜深人静。李昀并未入睡。他悄无声息地来到书桌前,点燃一盏小油灯。昏黄的灯光下,他铺开一张粗糙的麻纸,提笔蘸墨。但他写的并非书信,而是…一幅图。
笔走龙蛇,线条简洁却精准。画的是一个人形,摆出一个极其古怪扭曲、如同猿猴探臂般的姿势。旁边,还用只有他和阿福才懂的“天书”数字,标注了几个关键的穴位名称和用力方向(简化版人体经络穴位图)。
这正是阿福白天在庄子上,按照李昀“疯癫”中“胡乱比划”的指点,练习了无数遍的“开锁秘技”——利用蛮力配合特定的角度和寸劲,强行震开普通锁具内部簧片的笨办法!虽然简单粗暴,但对阿福这种力大无穷又掌握不准精细技巧的人来说,却是唯一速成的法门。
李昀画完,仔细吹干墨迹。他走到窗边,对着外面浓重的夜色,学了三声惟妙惟肖的夜枭啼叫。
片刻之后,一个瘦小的身影如同狸猫般,从院墙的阴影里悄无声息地滑落,正是张小郎。
“少爷!” 张小郎压低声音,眼神激动又敬畏。
李昀将那张画着“猿猴探臂”的麻纸递给他,声音压得极低:“交给阿福。告诉他,按图上的‘神仙姿势’练!明晚子时之前,必须学会!然后…去柴房‘打妖怪’!”
张小郎接过图纸,借着月光扫了一眼那古怪的人形姿势,虽不明所以,但毫不犹豫地点头:“是!少爷放心!保证送到!”
张小郎的身影再次融入黑暗。李昀站在窗前,望着被高墙分割的、狭窄的夜空。救阿福,只是第一步。太平公主的“探病”绝非终点,而是更猛烈风暴的前奏。武三思的偃旗息鼓也绝不会长久。还有那个藏在暗处、如同毒蛇般的来俊臣…
他转身回到书桌前,油灯的光芒跳跃着,映亮了他沉静的侧脸。他摊开另一张纸,这一次,落笔不再画图,而是写下了一连串只有他自己才懂的化学符号和分子式。笔尖在纸上划过,发出沙沙的轻响,如同毒蛇在黑暗中潜行的吐信。
硝石…硫磺…木炭…配比…提纯…他需要更强大的力量。足以在即将到来的风暴中,撕开一条生路的力量。灯光下,那专注书写的侧影,与窗台上那盆沐浴着月华、悄然舒展嫩叶的红薯苗,构成了一幅危险与生机并存的诡异图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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