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猴群嬉戏与心湖微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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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猴群嬉戏与心湖微澜

 

阳光暖融融地洒在身上,裹挟着桃花清甜、草木气息的微风拂过脸颊。黛玉被孙悟空牢牢抱在宽阔温暖的怀中,居高临下地俯瞰着这片属于齐天大圣的、生机勃勃的王国。

漫山遍野的桃花云蒸霞蔚,粉白嫣红,灼灼其华。落英缤纷,随风起舞,如同下了一场温柔的胭脂雨,有几片甚至调皮地落在了她裹着的华丽锦被上,点缀出点点春色。下方深潭碧波荡漾,倒映着蓝天白云和飞泻的银瀑,水雾氤氲,折射出绚丽的彩虹。更远处,是层峦叠嶂的奇峰怪石,云雾缭绕其间,仙鹤清唳,瑞兽隐现,果然担得起“十洲之祖脉,三岛之来龙”的盛名。

然而,最吸引黛玉目光的,是那些在桃林峭壁间、溪流藤蔓上尽情嬉戏的猴群。它们数量庞大,毛色各异,有的金黄,有的火红,有的灰褐。它们或三五成群在粗壮的桃枝间追逐打闹,抢夺着多汁的仙桃;或灵巧地在嶙峋的怪石上攀爬跳跃,动作迅捷如风;或在清澈的溪水边掬水畅饮,互相泼水玩闹,吱吱喳喳的叫声汇成一片欢乐的、无拘无束的海洋。

没有繁文缛节,没有勾心斗角,没有“风刀霜剑严相逼”。它们只是活着,纯粹地、自由地、热烈地活着。那份原始而蓬勃的野性生命力,那份毫无顾忌的欢愉,像一道强光,狠狠刺穿了黛玉心中那层被悲伤和恐惧笼罩的阴霾。

她墨玉般的眸子追随着那些跳跃的身影,看着一只小猴子笨拙地从高高的树枝上跌落,却被下方早有准备的老猴稳稳接住,然后小猴子在老猴怀里吱吱乱叫,似乎在撒娇抱怨,老猴则用粗糙的爪子安抚地替它梳理毛发……这一幕,让黛玉心头猛地一颤,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和……羡慕?悄然涌上鼻尖。

曾几何时,她也是大观园里那个被外祖母捧在手心、被姐妹们环绕的娇客。可那些温情,终究抵不过命运的无常和人心的叵测。她就像一只被精美笼子豢养的金丝雀,看似尊贵,实则脆弱,连一丝真正的风雨都承受不住。而眼前这些猴子,它们或许粗糙,或许吵闹,但它们拥有的是天地间最珍贵的自由和……依靠?

就在她出神之际,几只胆大好奇的小猴子,被瀑布岩石上那两道身影(尤其是孙悟空怀里裹得像个华丽蚕茧的黛玉)吸引,试探性地抓着藤蔓,荡到了离他们不远处的树枝上,歪着小脑袋,乌溜溜的眼睛充满探究地打量着黛玉这个“异类”。

黛玉被这突如其来的近距离“围观”惊得微微一缩,下意识地往孙悟空怀里靠了靠。这个细微的动作,带着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依赖。

“呔!看什么看!都滚远点!吓着俺的人了!” 孙悟空立刻察觉,金眸一瞪,朝着那几只小猴子发出一声低沉的、带着威胁意味的咆哮。他周身那无形的威压稍稍释放。

那几只小猴子吓得“吱”一声尖叫,瞬间作鸟兽散,连滚带爬地逃回远处的桃林,引得其他猴子一阵哄笑和更大的喧闹。

“一群没眼力见的小崽子!” 孙悟空不满地哼了一声,低头看向怀中的黛玉,金色的眉毛习惯性地拧起,“吓着了?” 语气虽硬,但眼神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黛玉微微摇头,脸颊因刚才下意识靠近他的动作而微微发热。她抬起眼帘,目光却越过孙悟空宽阔的肩膀,落在他身后斜斜插在岩石缝隙中的那根乌沉沉的铁棒上。

如意金箍棒。

它就那么随意地斜插在那里,古朴无华,甚至有些不起眼。但黛玉却清晰地记得,昏迷前撕裂空间的恐怖景象,以及这个自称“齐天大圣”的猴子,正是手持此棒,睥睨苍穹,宣告要罩着她。这根棒子,似乎承载着一种无法言喻的、足以撼动天地的力量和……桀骜不驯的自由意志?

“那是……” 她轻声开口,声音在瀑布的轰鸣中显得格外微弱,却清晰地传入孙悟空耳中。

“哦,它啊。” 孙悟空顺着她的目光瞥了一眼金箍棒,语气随意得就像在说一根普通的烧火棍,“俺老孙吃饭的家伙,如意金箍棒。” 他顿了顿,脸上又浮现出那种带着点痞气的得意,“重一万三千五百斤!当年打得十万天兵天将屁滚尿流,连那玉帝老儿的凌霄殿都给俺掀了半边!”

他说得轻描淡写,仿佛在讲述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但字里行间那股冲破一切桎梏、无法无天的狂狷之气却扑面而来。这与他此刻小心翼翼抱着她的姿态,形成一种极其强烈的、近乎荒谬的反差。

黛玉的心湖再次被投入一颗石子。

掀翻凌霄殿?与十万天兵为敌?这……是何等惊世骇俗的力量?又是何等……肆无忌惮的自由?她从小被教导的是“女子无才便是德”,是“步步留心,时时在意”,是“风刀霜剑严相逼”。她从未想过,这世间竟有人可以活得如此……张扬,如此……无所畏惧?

她仰起脸,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毫无遮挡地望向孙悟空的脸。

金色的绒毛覆盖着轮廓分明的面颊,火眼金睛在阳光下灼灼生辉,带着一种洞穿一切的锐利和……一种近乎孩童般的纯粹。他的下颌线条刚硬,此刻却因那点不易察觉的得意而显得有些……生动?这张脸,不再仅仅是初见时令她恐惧的“毛脸雷公嘴”,而是承载着一种她从未想象过的、惊心动魄的经历和力量。

一种极其陌生又极其强烈的冲击感,伴随着花果山自由的风和阳光,悄然撞入黛玉沉寂的心扉。那是对绝对力量的震撼,更是对那份打破一切规则的、桀骜自由的……向往?

就在这时,一阵稍大的山风卷过瀑布上方,带来更浓的花雨和一丝凉意。黛玉裹在锦被里还好,但几缕散落的青丝却被风调皮地吹起,拂过她光洁的额头和微微泛红的脸颊。

几乎是同时,一只覆盖着金色绒毛的大手伸了过来。动作快得带起残影,却带着一种奇异的轻柔,极其自然地将那几缕不听话的发丝,小心地拢到了她的耳后。粗糙的指腹不经意间擦过她敏感的耳廓,带来一阵细微的酥麻。

“风大,仔细吹了头疼。” 孙悟空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依旧带着点不耐烦的腔调,仿佛只是在处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麻烦。他做完这一切,又极其自然地收回了手,仿佛刚才那轻柔的动作只是错觉。金色的眼眸依旧望着远方壮丽的河山,尾巴在身后无意识地轻轻摆动,带着一种巡视领地的悠然。

但黛玉却清晰地感受到,那残留在他指尖的、属于阳光的温度,和他刚才话语里,那隐藏在粗犷之下、笨拙却实在的……关切?

脸颊上的热度似乎更盛了些。她慌忙垂下眼帘,将视线重新投向下方喧闹的猴群和漫天的花雨,心跳却不受控制地加快了几分。那层厚厚的冰壳,在花果山自由的风、猴群无羁的嬉闹、金箍棒代表的惊世力量,以及头顶那霸道猴王笨拙却实在的暖意共同作用下,悄然融解,露出了底下柔软而迷茫的内里。

她不再抗拒这个怀抱。甚至,在这片全然陌生、却充满野性生机的天地里,在这个强大、霸道、喜怒无常却又似乎……并非全然不讲道理的“齐天大圣”怀中,她感受到了一种奇异的、久违的……安全感?虽然这安全感,依旧带着让她心跳加速的悸动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慌乱。

孙悟空似乎并未察觉怀中人儿内心翻涌的惊涛骇浪。他只觉得抱着这小东西站在这里,俯瞰着他的江山,阳光正好,花雨漫天,连那些吵闹的猴子猴孙都显得顺眼了许多。他满足地吸了一口带着花果甜香的空气,低头瞥了一眼怀里安静下来的黛玉,只看到她低垂的、微微颤动的长睫毛,和锦被边缘露出的、一点白皙泛红的耳尖。

嗯,这样安安静静待在他怀里看风景,不哭不闹也不给他脸色看,还挺……不错的?

他咧了咧嘴,抱着她的手臂又稳了稳,仿佛抱着这花果山最娇贵、也最让他挠心挠肺的一株仙葩。

阳光,花雨,瀑布,猴群。一个曾经搅动三界的泼猴,一个心碎如琉璃的孤女。在这片自由的天地间,以一种极其不协调却又无比契合的姿态,共同构成了一幅奇异而温馨的画面。命运的丝线,在无声的凝望和笨拙的触碰中,缠绕得更加紧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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