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蚀骨草’的库存己经见底，最后一株‘鬼见愁’昨天也用完了。”
谢琅玕的拳头在桌上攥得咯吱作响，眼底是压抑不住的焦躁。
“没有这些主药，谷里七成的解药和毒方都成了废纸！外面那些世家把控着源头，价格一天涨三次！他们就是想活活耗死我们！”
谢琅玕猛地一拍桌子，震得笔架上的狼毫都跳了起来。
“那些等着药救命的人怎么办？我们昨天己经拒了三个病人了！”
苏蝉月没有理会他的暴怒。
只是用指腹轻轻着账册上一个名字——“蚀骨草”。
这种毒草，需用人血浇灌十年方能长成，是炼制顶级“离人泪”的主材。
一株，便价值黄金万两。
如今，它成了卡住鬼医谷咽喉的那根刺。
“急什么。”
苏蝉月终于开口，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他们想涨价，就让他们涨。”
谢琅玕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苏蝉月：“阿月，你疯了？我们现在连买一株的钱都快凑不齐了！再这样下去，不出半月，鬼医谷就得关门！”
“谁说我们要买了？”
苏蝉月缓缓合上账册，抬起眼帘，冰冷的视线对上他焦灼的目光。
“他们不卖，我们就自己种。”
此言一出，谢琅玕彻底愣住了，像是听到了天底下最荒谬的笑话。
谢琅玕先是错愕，随即苦笑起来：“自己种？阿月，你别开玩笑了。‘蚀骨草’的生长条件何其苛刻？十年！那需要整整十年！我们等得起吗？”
苏蝉月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站起身。
径首走向药事堂外那片荒芜的空地。
“谁告诉你，”
苏蝉月头也不回，声音被风吹得有些飘忽，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魔力。
“需要十年？”
谢琅玕心头一震，连忙跟了上来。
谢琅玕看着苏蝉月走到那片连杂草都长不活的废弃药圃前，眼中满是担忧和不解。
“阿月，我知道你压力大，但我们不能病急乱投医。这块地土质属阴，种什么死什么，早就废弃了。”
苏蝉月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问道：“谷里，可还有‘蚀骨草’的种子，或是枯死的根茎？”
谢琅玕虽不明所以，但还是立刻回答：“库房角落里还有一些，都是几年前尝试种植失败后留下的，早就没了生机，跟死物无异。”
“去取来。”苏蝉月的命令简短而有力。
“喂！你到底想做什么？”谢琅玕忍不住提高了声音。
苏蝉月终于转过身，一双古井无波的眸子静静地看着谢琅玕。
“琅玕，”
苏蝉月轻声唤谢琅玕，“你信我吗？”
那双眼睛里，没有焦虑，没有疯狂，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自信与寒意。
谢琅玕被苏蝉月看得心头一窒，所有质疑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最终，他咬了咬牙，转身大步离去。
片刻后，他捧着一个木盒回来，里面装着十几颗干瘪如石子般的种子和几截枯黑如木炭的根茎。
“都在这了，全是死的。”谢琅玕强调道。
苏蝉月点了点头，从谢琅玕手中接过木盒，蹲下身，随手将一颗干瘪的种子埋入脚下龟裂的黑土中。
然后，在谢琅玕惊骇欲绝的注视下，苏蝉月拔下了发间一支锋利的银簪。
“阿月！你干什么！”
谢琅玕发出一声惊呼，箭步上前就想阻止。
可己经晚了。
苏蝉月面无表情地握住银簪，毫不犹豫地划破了自己的食指。
一滴血珠，从白皙的指尖沁出。
那滴血，并非寻常的殷红，而是带着一种诡异的。
近乎紫黑的色泽，仿佛浓缩了世间所有的剧毒，却又散发着一股奇异的生命气息。
“你疯了！用自己的血……这是蛊师禁术！会折寿的！”
谢琅玕的声音都在发抖。
苏蝉月没有理会他的咆哮，只是将那滴血珠。
精准地滴落在刚刚埋下种子的土壤上。
“折寿？”
苏蝉月低声嗤笑，仿佛在嘲笑他的天真。
“我的命，早就不是我自己的了。能换来敌人的命，就值了。”
就在那滴血融入土壤的瞬间，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
“嗡——”
一声微不可察的轻响，仿佛沉睡万年的古老生物苏醒时的心跳。
以那滴血为中心，原本死寂的黑色土地，竟瞬间泛起一层妖异的紫光！
紧接着，那颗被谢琅玕断言“死透了”的种子，竟然在土里剧烈地颤动起来！
“这……这是……”
谢琅玕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他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指着地面，结结巴巴地说不出话。
肉眼可见的，一抹比墨还黑的嫩芽，以一种完全违背自然规律的速度，破土而出！
它没有丝毫停顿，迎风便长！
一寸！
两寸！
三寸……
不过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一株完整的“蚀骨草”幼苗。
便亭亭玉立地出现在两人面前！
它的叶片比寻常的“蚀骨草”更加漆黑。
边缘泛着一圈诡异的银边，顶端甚至凝结出了一滴露珠般的黑色液滴。
方圆三尺内的空气，瞬间被一股霸道绝伦的毒气充斥！
甚至连周围的几只路过的毒蚁，都仿佛受到了某种致命的吸引。
疯了一般地朝幼苗爬去，却在靠近它三寸之内时，瞬间化为一滩黑水！
“天……”
谢琅玕彻底失声了。
他看着眼前的奇迹，又猛地看向苏蝉月，那眼神。
像是看着一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神祇。
震惊，骇然，以及一丝……深深的恐惧。
他终于明白，苏蝉月所说的“自己种”是什么意思了。
苏蝉月这具被世人唾弃、被仇敌觊觎的“万蛊圣体”！
百毒不侵的根源，并非天赋，而是诅咒。
我的血，对于万千毒物而言，既是世间最致命的毒药，也是……最无上的神品催化剂！
“现在，你还觉得我们撑不住吗？”
苏蝉月缓缓站起身，脸色因失血而多了一丝苍白，但眼神却亮得惊人。
看着那株新生的、独一无二的毒草，就像在看一座堆积如山的金山。
谢琅玕艰难地吞了口唾沫，从极致的震惊中回过神来。
取而代之的是一股狂热的兴奋。
谢琅玕快步上前，小心翼翼地捧起那株幼苗旁的土壤。
只感觉一股精纯到恐怖的生命力与毒性正从地底源源不断地涌出。
“这……这简首是神迹！比我们花重金买回来的那些，药性强了何止十倍！”
谢琅玕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
“神迹？”
苏蝉月冷笑一声，擦去指尖的血迹，那细微的伤口己经自行愈合。
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这不是神迹，这是我的复仇。”
苏蝉月将木盒里剩下的所有种子和枯根全部递给谢琅玕。
语气冰冷，却带着足以撼动乾坤的力量。
“把这片地给我围起来，列为禁地，任何人不得靠近。”
“把谷里所有培育失败的毒草种子，全都给我找出来！”
“从今天起，鬼医谷不再求购任何药材。”
苏蝉月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道，声音不大，却足以让谢琅玕热血沸腾。
“我们要成为这天下，唯一的源头！”
所谓的顶级毒草，所谓的黄金万两，
在这片由我鲜血浇灌的土地上，即将成为最不值钱的东西。
而我，苏蝉月，将用这身被诅咒的血脉，亲手铸造一个属于我的毒蛊帝国。
谢琅玕重重地点头离开，眼中再无一丝迷茫，只剩下绝对的信服与追随。
他步出药事堂，鬼医谷内，新生的毒草气息与泥土的腥味正与谷中特有的药香交织，本是一片宁静。
然而，这份短暂的平和，却在转瞬间被急促的马蹄声骤然打破。
谢琅玕脸色一变，快步折回药事堂，声音压得极低：“阿月，京城来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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