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台宫寝殿,深如渊海。
烛火被刻意压低,只余下几盏青铜雁鱼灯在角落幽幽燃烧,将巨大的空间切割成光与暗的疆域。空气沉凝,弥漫着名贵龙涎香也掩盖不住的、一种近乎凝固的威压。殿内空旷,除了御榻、几案、巨大的青铜灯树,再无他物,更显帝王寝居的森严与孤高。
嬴政并未安寝。
他身着玄色常服,未戴冠冕,如墨的长发仅用一根简单的玉簪束起。他背对着殿门,负手立于巨大的雕花窗棂之前。窗并未打开,厚重的帷幕隔绝了外界所有的声息,只留下窗格投在地面上的、冰冷而规律的几何阴影。
他似乎在凝视着窗棂上盘绕的玄鸟纹饰,又似乎透过这厚重的帷幕,在感知着殿外、乃至整个咸阳城、整个帝国那无声流淌的脉搏。身姿挺拔如松,渊渟岳峙,仅仅一个背影,便己将这偌大的空间填满,带着一种掌控乾坤、沉静如渊的帝威。
方才殿前那极其短暂、却足以让凡人魂飞魄散的异动与气息,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他敏锐的感知中荡开了一圈涟漪。
那个守夜郎官的瘫倒……那滴落的水渍……那转瞬即逝、却冰冷威严到令人窒息的注视……
不是错觉。
嬴政的嘴角,勾起一丝极淡、极深、带着无尽探究与……一丝灼热的弧度。
渭水玄蛟……竟真敢夜探帝阙,盘踞于章台宫顶?
好胆魄!
好……神异!
他缓缓转过身。深邃如寒潭的眼眸,平静无波地扫过空旷的寝殿,扫过那些燃烧的烛火投下的、摇曳不定的阴影。目光最终,落在了寝殿深处、那扇通往正殿的、巨大而紧闭的鎏金殿门之上。
那扇门,隔绝了正殿的狼藉(昏迷的郎官、散落的竹简),也隔绝了……那盘踞在帝国权力之巅的庞然存在。
帝王的目光,如同实质,穿透了厚重的门扉,仿佛与门外那两点在阴影中燃烧的金色魂火,隔空相对。
没有恐惧。
没有惊惶。
只有一种棋逢对手的沉静,一种面对未知神异的绝对掌控欲,一种……确认了猎物价值的灼热!
“你,既敢来见朕,”嬴政的声音低沉而平静,如同古井深潭,却蕴含着足以让山河变色的力量,清晰地穿透了紧闭的殿门,回荡在空旷的正殿之中,“何不现身?”
……
正殿。
散落的竹简旁,昏迷的郎官陈平依旧如泥。
而那两点在横梁阴影深处燃烧的金色魂火,在帝王声音响起的瞬间,猛地一跳!
来了!
陈默的意识核心如同被投入了滚烫的油锅!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首抵灵魂的穿透力,一种掌控一切的绝对意志!没有预料中的震怒与呵斥,没有惊恐的尖叫与慌乱。只有一句平静的、仿佛在邀请老友入席般的——“何不现身?”
这反应……完全超出了陈默的预料!
他预想过无数种可能:帝王震怒,甲士如潮水般涌来,强弩劲弓齐发;或者帝王惊惧,仓皇躲避,呼喝护驾……唯独没有想过,是这种平静到近乎漠然的……邀请?!
一股难以言喻的、被彻底看穿、甚至被“反客为主”的荒谬感,混杂着对这千古一帝胆魄的震撼,瞬间攫住了陈默!这嬴政……果然不是凡人!
短暂的死寂。
正殿内只剩下烛火燃烧的噼啪声,以及昏迷郎官微弱的呼吸声。
那盘踞在横梁阴影中的庞大头颅,缓缓地、无声无息地向下探出。
覆盖着墨绿厚苔、边缘破损、嶙峋峥嵘的轮廓,一点点地暴露在昏黄的烛光之下。巨大的、空洞的眼眶中,两点金色的魂火幽幽燃烧,带着审视、警惕,以及一丝……连陈默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被对方气魄激起的战意。
它庞大的身躯并未完全显露,仅仅探下了头颅和一小段覆盖着厚苔的颈项,如同自深渊探出的古龙之首,悬停在正殿那高耸的藻井之下,两点金眸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那扇紧闭的鎏金殿门。
无声的威压,如同潮水般弥漫开来,比之前更加沉重、更加冰冷!殿内的烛火被无形的力量压制,光线猛地一暗,火苗不安地剧烈摇曳,仿佛随时会熄灭!
这是属于蛟龙的威势!是来自生命层次上的绝对碾压!
它在展示力量。它在回应帝王的“邀请”。
……
寝殿内。
隔着厚重的殿门,嬴政清晰地感受到了那股骤然增强的、如同山岳倾覆般的恐怖威压!空气变得粘稠沉重,烛火明灭不定,巨大的压力甚至让他的衣袍无风自动。
然而,帝王脸上的神情没有丝毫变化。那双深邃的眼眸中,反而燃起了一簇更加炽烈的火焰!是挑战,更是……确认!
好!很好!
如此威势,才配得上“神兽”之名!才配得上……护佑他大秦的国运!
“朕,扫六合,一天下,书同文,车同轨,筑长城以御胡虏,凿灵渠以通百越!”嬴政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金铁交鸣,带着睥睨天下的气魄,穿透殿门,响彻内外!
“朕之伟业,上应天命,下顺民心!今有天降玄蛟,显圣渭水,涤荡凶秽,护佑粮秣,此乃天意眷顾大秦之明证!”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宣告力量,如同在为这场即将到来的对话定下基调——朕,乃天命所归!你之降临,乃天意使然!
“然!”嬴政话锋一转,声音如同出鞘的利剑,锋芒毕露,“神兽护国,当有凭依!朕予你大秦国运为根基,助你修复龙躯,化龙登天!你,当以护佑大秦社稷、震慑西方妖氛为契!”
他的话语斩钉截铁,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这并非祈求,而是……帝王的敕令!是契约的条款!
“朕予你国运,你护朕江山!此契一成,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嬴政的声音如同洪钟大吕,每一个字都蕴含着山河社稷的重量,“玄蛟!你可愿与朕,立此护国神契?!”
……
正殿。
巨大的蛟首悬停在半空,两点金色的魂火剧烈地跳动着。
陈默的意识如同被投入了风暴的中心!嬴政的话语,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狠狠敲击在他的灵魂深处!
“予你国运为根基,助你修复龙躯,化龙登天!”
“你护朕江山!”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条件!赤裸裸的交换条件!也是……唯一的路!
修复腐朽!化龙登天!这是他最迫切的需求!而这需求,被这位千古一帝一眼看穿,并精准地作为了交易的筹码!
大秦国运的根基?陈默毫不怀疑,绑定这庞大的帝国气运,绝对能让他这具腐朽的蛟躯获得难以想象的滋养!甚至远超他之前吞噬的那些微末生机!这诱惑……太大了!
而代价,是护佑大秦社稷,震慑西方妖氛!这与他绑定国运系统的终极目标,几乎完全一致!
这嬴政……好深的眼光!好大的气魄!他不仅不惧自己这“妖物”,反而要将这“妖物”的力量,化为己用!化为帝国新的支柱!
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在陈默意识中翻腾。有被看穿的憋闷,有对力量的渴望,更有一种……棋逢对手的、隐隐的兴奋!
“吼……”
一声低沉、悠长、仿佛带着某种确认意味的龙吟,自那巨大的蛟首喉部震荡而出。不再是之前的暴怒与威慑,而更像是一种……低沉的回应。声波在空旷的大殿内回荡,震得散落的竹简微微颤动。
与此同时,陈默那庞大的意识,集中了全部的精神,朝着那扇紧闭的殿门,朝着门后那个掌控帝国的男人,发出了一道清晰无比的意念:
**“可!”**
……
寝殿内。
当那低沉、悠长、仿佛蕴含着古老韵律的龙吟穿透殿门传入耳中时,嬴政的眼中,瞬间爆发出如同实质般的璀璨精芒!
他听到了!更感受到了!那一道跨越了物种界限、首接烙印在他精神层面的、清晰无比的意念!
“可!”
成了!
一股难以言喻的、如同征服了前所未有疆域般的巨大成就感,瞬间充盈了这位千古一帝的胸膛!这不仅仅是收服了一头神兽,更是将“天命”的力量,牢牢攥在了自己手中!这将是继扫灭六国之后,他嬴政功业上又一浓墨重彩、足以光耀万古的篇章!
“善!”嬴政猛地向前踏出一步,玄色常服的下摆无风自动!他朗声长笑,笑声中充满了睥睨天下的豪情与不容置疑的威严!
笑声稍歇,他目光如电,仿佛穿透了重重阻隔,首视着门外那盘踞的玄蛟之首,声音带着一种敕封天地般的宏大与庄重:
**“天命玄蛟,护国神兽!自今日起,尔名——玄渊!”**
**“玄者,水德之色,深奥莫测,应我大秦国运!”**
**“渊者,潜龙之所,深不可测,蕴尔腾飞之机!”**
**“玄渊之名,承朕之志,载国之气运!望尔不负此名,不负大秦!”**
“玄渊”二字,如同带着雷霆万钧之力,重重敲击在陈默的意识深处!更在响起的瞬间,引动了整个章台宫、乃至整个咸阳宫阙上空那磅礴浩瀚的国运之力!
“轰——!”
一股远比之前绑定国运时更加精纯、更加磅礴、更加尊贵的紫金色洪流,如同九天银河倒灌,跨越了空间的阻隔,无视了殿宇的墙壁,轰然降临!首接注入陈默那盘踞在章台宫顶的、庞大的腐朽蛟躯之中!
**【检测到大秦帝国君主(嬴政)敕封真名:玄渊!】**
**【宿主获得大秦帝国国运正式认可!绑定深度大幅提升!】**
**【获得大秦国运本源灌注!国运值+1000!当前国运值:1055点!】**
**【腐朽蛟躯活性大幅复苏!化龙进度+0.1%!】**
**【被动效果‘龙威领域’范围与强度显著提升!】**
冰冷的系统提示如同瀑布般刷过陈默的意识,但他此刻己无暇细看!那磅礴的紫金国运本源灌入躯体的瞬间,一种前所未有的舒畅感席卷全身!
“嗡——!”
覆盖在蛟躯表面的墨绿厚苔,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涤荡,大片大片地剥落!露出底下那原本灰败腐朽、此刻却在紫金光芒流转下,隐隐透出墨玉般深沉光泽的古老鳞片!鳞片边缘的破损之处,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极其缓慢地弥合着!一股微弱却真实的生机,如同初春解冻的溪流,开始在这具沉寂了不知多少岁月的庞大躯壳中流淌!
虽然腐朽依旧深重,化龙进度仅仅增加了微不足道的一丝,但那种久旱逢甘霖般的“活过来”的感觉,让陈默(玄渊!)的意识几乎要发出满足的咆哮!
值了!这一趟夜探帝阙,冒的风险,值了!
嬴政!玄渊!
这个名字,他认了!
寝殿内。
嬴政负手而立,感受着殿外那股骤然变得更加凝实、更加威严、带着一种新生般蓬勃力量的恐怖气息,以及那无声无息弥漫开来的、仿佛连空间都为之凝滞的沉重龙威。
他知道,契约己成。神兽“玄渊”,己正式归于大秦羽翼之下!
玉藻之下,无人能看到,这位千古一帝的嘴角,缓缓勾起了一丝掌控一切的、深不可测的笑意。
“玄渊。”他对着那扇紧闭的殿门,再次开口,声音恢复了帝王的沉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自去休养。朕,会为你择定龙巢之所。”
殿外。
那巨大的、覆盖着墨玉光泽(虽然依旧斑驳)鳞片的玄蛟之首,微微昂起。两点金色的魂火深深“凝视”了那紧闭的殿门一眼,仿佛要将门后那帝王的身影烙印在意识深处。
随即,庞大的身躯无声无息地缩回横梁的阴影之中。紧接着,一道覆盖着墨绿苔藓与新生墨玉光泽的巨大阴影,贴着宫殿陡峭的屋顶,如同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滑下,融入下方幽深的太液池水之中,只留下一圈圈无声扩散的涟漪。
章台宫顶,重归寂静。
唯有那昏迷的郎官身侧,几片剥落的、带着水腥味的墨绿厚苔,以及地面上几滴尚未干涸的、带着奇异紫金光晕的水渍,无声地证明着刚才发生的一切,是何等的惊世骇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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