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儿,你且在这等着,为师去给你们买几个橘子。”
抬眼是位仙风道骨的道长,着一身黄白相分离的长袍,其上有八卦阵图。
背后是把粗布裹着的长剑,剑名青溟。
老者白发长须,身形高大,却微微有些佝偻,毕竟就算是当年云岿山不可一世的门主,也有年暮之时。
云冥看着师傅的背影,突然想起前世朱自清的一篇文章,买几个橘子?
好家伙,这是在占他便宜对吧。
但师傅毕竟捡他回去,也算是养他小,他前世便是孤儿,也倒珍惜这份老天降下的缘分。
遥想当初,臭老头说看他骨骼惊奇,必然是块儿练武的好料,用两个叉烧包就给他骗回了云岿山。
“包吃住吗?”小小云冥当时只在乎这一件事。
“包的,包的。”玄明子热切地一口应下。
结果那伙食…
十天半月也未必能见着荤腥,菜叶子和米粥混着,唯一值得称道的,就是早餐必然配着瓶牛奶和一个鸡蛋。
给孩子们补充营养。
云岿山是个大家庭,师傅捡回去很多和他一样的孩子。
赚钱就靠着几位师傅们忙活,穷得揭不开锅也不是不能理解,云冥并无怨气。
只不过,或许是穿越者的福利。
云冥天资纵横,短短三五年就成了云岿山的二师兄,也是下任门主的继任者。
看起来,未来一片光明。
可作为穿越者,他清楚也许再过几年云岿山就要迎来灭门之灾,偏偏这灾不可解。
是乃云岿山弟子,和一众师傅下山救世,所存者无几。
云冥长长叹了口气,望向苍茫天际,片片雪花如鹅毛般轻柔地飘落,落在眼角化作一抹冰凉,缓缓落下。
“姐姐,我想吃叉烧包!”
耳边传来道颇为稚嫩的声音,云冥下意识扭过头,是两个衣着褴褛,脏兮兮的乞儿。
细细看去,是两个丫头,皆是白发倒与这雪天相配,看上去约莫八九岁的样子,不过一个金眸,一个赤眸。
赤眸那丫头眼角多颗泪痣,把脸洗干净估摸着看上去也挺可爱,但太瘦削了点儿。
和当初师傅捡到自己时,一般无二。
他不由起了心思,虽然云岿山己经穷到揭不开锅,但是虱子多了不怕咬,再多养两个小家伙也无所谓。
但这种乞儿最是警惕,该怎么骗…带回山门好呢?
叉烧包…
他扭头看向不远处冒着腾腾热气的包子店,老板和小二很忙。
虽是雪天可澄辉坪依旧热闹,毕竟快过年了嘛,不过这里的人喜欢把过年叫做拓金日。
只有在云岿山这种有门派传承之地,还保留着过年的古老习俗。
“好,姐姐去买来。”
背着妹妹的赤眸丫头回头灿灿一笑,快步跑出小巷就朝包子铺走去,探头探脑的。
云冥悄悄跟上,心底却暗暗惊奇,这丫头力气倒是不小,总不能真让他也碰上位练武奇才吧。
但…这两个丫头也不像有钱的样子。
那赤眸丫头思忖片刻,让妹妹在包子铺旁边等着自己,随后云冥就见识到了这鬼精丫头的天赋。
买卖都是钱货两清,这丫头却想吃霸王餐拿到东西就跑,伙计自然不许,连忙追了上去。
那可怜巴巴缩成一团的妹妹还在害怕地等待,用手指在地面画着小鸟,或许是后悔刚刚不该和姐姐多说一嘴。
但没让她等多久,姐姐就跑了过来,速度丝毫不输成年人,妹妹没反应过来。
伙计急匆匆地抓住了妹妹,小丫头很轻,一只手就给提溜起来,惊慌失措地扭动着身躯。
像是只被抓起来受惊的小奶狗。
云冥这时正想上前一步,帮两姐妹把钱付完,了结这段荒唐之事,可那赤眸丫头原地蹦起老高,一脚把伙计踹得踉跄。
扶起摔倒在地上的妹妹,就仓促逃走。
可果真能跑走吗?
在小巷深处,某个转角。
姐姐和店员伙计拉扯着个打着补丁的小布袋,里面估计装着两小只的全部家当。
妹妹死死搂着姐姐的腰,共同抗敌。
“吃饭给钱天经地义!”
那伙计也是无奈,他总不能真动手打这两个小娃娃,一时之间反倒是拉扯起来。
店员气急败坏,姐妹俩使出吃奶的劲儿,咬牙切齿。
莫名有些喜感。
云冥走了过去,脚步无声。
手掌轻拍在伙计肩膀上,还放着这几个包子的价钱,那伙计一看道袍,瞬间明白这是云岿山上的师傅。
抬头再一看,哎呦,这不是云冥小师傅吗?上次女儿掉入空洞,还是对方救出来的。
他没再多说,无奈地看了两个孩子眼,最后朝着云冥微微弯腰致意离去。
“谢,谢谢…”
“不客气,你们是孤儿?”
“嗯…”
女孩话很少,依旧用手护住自家妹妹,鼻子冻得通红,眼角还沾着些许泪水。
她很警惕。
这无可厚非,不然两个女娃娃,还是在这样的世道里想活下去,难…
云冥没上山的日子,也和她们一样苦。
但挨打着实没少挨,或许伙计还是看两个女孩不太好下手,但对他个臭小子就无所谓了。
这是赤裸裸的性别歧视啊!
他嘴角多了几分笑意,墨瞳柔和,缓缓蹲下身,少年身着道袍,一身正气的模样很容易让人产生好感。
“那家店的包子不要偷,老板娘超级凶的,伙计没法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小时候还被逮住打过一顿呢。”
“知,知道了…你以前也…”
女孩突然意识到什么,赤眸亮起道高光,她想和妹妹好好活下去。
眼前或许就是个机会。
“哥哥,所以你是怎么变成现在…这样的?我也能干活的,只要有口饭吃!”
“哥哥?…我还是喜欢听人叫我师兄。”
云冥眼角笑意更浓几分,他很喜欢聪明的孩子,希望这小姑娘能明白他的意思。
下一刻,这丫头就己经放下包裹,用有些脏兮兮的手拽住了他的衣角。
看上去可怜巴巴的,惹人怜爱。
“师…师兄?”
“你倒是聪明…包子分我一个,就当是入门费了。”
女孩瞬间有种上当受骗的感觉,不过转念一想,刚刚钱好像也是师兄付的。
那没事了。
“给,师兄吃~”
她在自家妹妹依依不舍,极不情愿的目光里掏出叉烧包,亲自喂给云冥,倒是给云冥整得有些不好意思。
“嗯,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小师妹了。叫什么?”
“仪绛。”
“你呢?”
仪绛鼓励地看向妹妹,可她似乎有些不太开心,攥住姐姐的手不说话。
吃醋了。
仪绛知道自家妹妹的脾性,也并未多说,只是扭头笑意盈盈。
“师兄,我妹妹叫仪玄哦,她有点儿害羞。”
“仪绛,仪玄…好名字,好名字啊。”
等等,仪玄!?
云岿山第十三代门主的那个仪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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