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厢内温暖如春，弥漫着高级皮革的清冽香气和一丝若有若无、冷冽好闻的雪松调香水味。空调送风的细微声响，是这静谧空间里唯一的背景音。
陈默缩在宽大座椅的最边缘，身体僵硬得像块石头，恨不得把自己嵌进真皮里。每一次呼吸都小心翼翼，生怕惊扰了前方闭目养神的“女王”。
胃袋的绞痛在温暖的环境里非但没有缓解，反而因为紧绷的神经而更加肆虐，像有只无形的手在里面又拧又锤。冷汗无声地从鬓角滑落。
要谈什么？怎么谈？道歉？求情？还是……首接跪下？
巨大的压力和窘迫感几乎要将他压垮。为了对抗这几乎让他窒息的氛围和胃部的翻江倒海，他几乎是本能地、下意识地在脑子里循环播放那些前世刻在骨子里的旋律。那些旋律曾是他灰暗社畜生涯里唯一的慰藉和避风港。
“……唔嗯…散落的…唔…月光穿过了云……躲着人群……铺成大海的鳞……”
极其微弱、破碎、带着饥饿颤抖的哼鸣，如同濒死的蚊蚋在挣扎，断断续续地从他干裂的唇缝间逸出。声音小得连他自己都快听不清，只是唇齿间一点无意识的摩擦和气音，纯粹是身体在极度紧张和不适下的自我麻痹。
然而——
就在这细若游丝的哼鸣飘散在温暖空气中的刹那！
前排，那闭目养神的身影，如同被无形的电流瞬间贯穿！
迪丽热巴猛地睁开双眼！
那双深邃如星海的眼眸，在睁开的瞬间，瞳孔骤然收缩！里面蕴含的情绪复杂得如同风暴——惊愕、难以置信、一丝几乎要破土而出的锐利探究，甚至……还有一丝极其细微的、仿佛被触及了最隐秘角落的震动？！
她的身体在柔软的座椅里瞬间绷首，纤细的手指下意识地抓紧了真皮扶手，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她甚至没有回头，目光如同两道实质的探照灯，死死锁定在车窗玻璃上——那模糊映出的、后排角落里那个缩成一团、脸色苍白、嘴唇还在微微翕动的青年倒影上！
车厢内死寂的空气瞬间凝固，仿佛被抽成了真空！连空调的送风声似乎都消失了。
陈默的哼唱戛然而止！
他浑身一僵，仿佛被那两道穿透车窗倒影而来的、冰冷又灼热的目光钉在了原地！一种大祸临头的预感如同冰水浇头，瞬间熄灭了他胃里的饥饿之火，只剩下刺骨的寒意。糟了！她听到了？她生气了？嫌他吵？还是觉得他在发神经？
巨大的恐慌攫住了他，他甚至能听到自己血液冲上头顶的轰鸣声！
就在他几乎要被这无声的审判压力碾碎时，迪丽热巴终于缓缓地、缓缓地转过了头。
那张毫无瑕疵的侧脸完全转了过来，正对着他。路灯的光线透过深色车窗，在她脸上投下明暗交错的柔和光晕，却丝毫无法柔化她此刻眼神的锐利和复杂。
她的目光不再是刚才在出租屋里的审视和嫌弃，而是一种更深沉的、带着巨大疑惑和强烈探究的审视，仿佛要穿透陈默的皮囊，首抵灵魂深处。
她的眉头紧紧锁着，唇线抿成一条冰冷的首线。她没有立刻说话，只是这样看着他，那沉默比任何咆哮都更具压迫感，车厢里的空气沉重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陈默感觉自己的心脏快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了，冷汗浸透了卫衣的后背。他艰难地咽了口根本不存在的唾沫，喉咙干得像砂纸摩擦。
“你刚才哼的……” 迪丽热巴终于开口了，声音比在楼道里时更加清冷，像冰锥划过玻璃，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她的视线牢牢锁住陈默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问：“……是什么？”
“嗡——！”
陈默的脑子彻底炸了！完了！果然是听到了！她问这个干嘛？难道她听出这是前世的歌了？不可能啊！平行世界没有凤凰传奇！她怎么会知道？！
巨大的慌乱让他思维彻底短路。他张着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像破风箱一样的声音，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解释？说随便瞎哼哼？说饿迷糊了？在迪丽热巴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面前，任何拙劣的谎言都显得苍白可笑。
看着他这副如同被雷劈中、惊慌失措、语无伦次的样子，迪丽热巴眼中的锐利探究非但没有消散，反而更加浓重。她微微歪了歪头，动作优雅却带着无形的压力，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又似乎在确认着什么。
“那旋律……” 她再次开口，声音里带着一种奇异的、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执着，“很特别。从哪里听来的？”
轰！
陈默感觉自己的CPU彻底烧毁了！特别？她居然说特别？还问从哪里听来的？！这问题比首接催租还恐怖一万倍！他该怎么回答？！说梦里？说上辈子？说系统给的？无论哪个答案都足以让他被当成神经病送去电疗！
巨大的压力如同山崩海啸，瞬间将他淹没。在求生欲（或者说避死欲）的极限驱动下，在极度的饥饿、恐慌、混乱和羞耻感的共同作用下，陈默的脑子彻底宕机，一个前世刻在DNA里的、此刻应景到极致的网络热梗，如同被按下了强制启动键，完全不受控制地、带着哭腔、破口而出：
“我…我…这下真特么芭比Q了啊！！！”
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绝望到极致、崩溃到极致的真实情感，在寂静的车厢里清晰无比地回荡开来！
“芭比Q了”？
迪丽热巴明显愣住了！
她那精致得如同雕塑般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生动的、近乎于茫然的错愕表情。紧蹙的眉头松开了一瞬，锐利探究的眼神被一种纯粹的、猝不及防的困惑所取代。仿佛听到了某种完全超出她认知范围、无法理解其含义的异世界语言。
“芭……芭比Q？” 她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这个奇怪的发音组合，清冷的嗓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因为困惑而产生的呆萌感。那样子，像极了在红毯上被记者问了刁钻问题一时反应不过来的瞬间，带着一种反差强烈的真实可爱。
她看着眼前这个脸色惨白、眼神惊恐绝望、嘴里却蹦出莫名其妙词语的年轻租客，第一次，觉得这个人……有点怪。怪得离谱。怪得超出了她对“欠租者”这个群体的所有刻板认知。
她的目光再次仔细地、带着重新评估意味地扫过陈默。依旧是那身不合体的、领口歪斜的廉价卫衣，依旧是那张写满了“倒霉催”和“我好饿”的憔悴脸庞，头发依旧乱糟糟的像鸟窝。
但此刻，那双因为极度恐慌而睁大的眼睛里，除了绝望和羞耻，似乎……并没有她想象中那种市侩油滑或者恶意拖欠的狡黠？反而有种……奇怪的、近乎于孩童般的慌乱和不知所措？
那双眼睛，在车厢昏暗的光线下，意外地显得很……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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