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霆琛的话语如同磐石坠入郝明月翻涌着惊涛骇浪的心湖,激起一圈短暂的、脆弱的平静涟漪。他干燥手掌传来的滚烫温度,像一道微弱却坚定的电流,穿透了她指尖刺骨的冰凉和全身无法抑制的颤抖,强行将她从那片粘稠、腥甜的血色地狱边缘拽了回来。
她下意识地,几乎是本能地,蜷缩起手指,紧紧回握住了那唯一能感知到的、活生生的支撑点。
“走。”厉霆琛的声音没有丝毫拖沓,简洁得如同冰冷的命令,却又蕴含着一种奇异的、令人不得不服从的力量。他高大的身躯如同一堵移动的墙,严严实实地挡在她和那令人作呕的修罗场之间,隔绝了视觉的冲击,却无法完全屏蔽空气中愈发浓烈的铁锈气味和濒死者的微弱呻吟。
郝明月的腿脚依然虚软,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又像是踏过烧红的炭火。她被动地被厉霆琛带着向前移动,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再次投向那个如同黑色磐石般伫立在血泊边缘的身影——林锦蕈。
林锦蕈的目光,如同两片淬了寒冰的刀锋,在厉霆琛紧握着郝明月的手上,极其短暂地停留了一瞬。
那眼神里没有温度,没有情绪,甚至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只是确认了一件无关紧要的物件。
随即,她的视线便冷漠地移开,重新落回地上那两个不知死活的人形上,仿佛那才是唯一值得她关注的存在。
她微微侧身,姿态看似随意,却恰好封住了一个可能被突袭的角度,冰冷的枪口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幽微的蓝光,无声地宣告着生死的界限。
远处引擎的轰鸣声不再是隐约的威胁,它如同猛兽的咆哮,撕裂了济州岛夜风的呜咽和海浪的低吟,正以惊人的速度逼近。声音沉闷而有力,绝非普通的家用轿车,更像是经过特殊改装的越野车,带着一股蛮横的、碾碎一切阻碍的气势。
这声音像重锤,再次敲打在郝明月刚刚平复一丝的心弦上,让她本就苍白的脸上最后一点血色也褪尽了。
“是…是谁?”她的声音细若蚊蚋,带着无法掩饰的惊惶,破碎地逸出唇瓣。
厉霆琛脚步未停,甚至没有回头,只是握着她的手更紧了几分,力道几乎让她感到疼痛。“不是警笛。”他沉声道,语气笃定得近乎残酷,瞬间掐灭了郝明月心底最后一丝可能是救援的渺茫希望。他锐利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迅速扫过庭院被破坏的铁艺大门方向,那里是声音传来的源头。
林锦蕈的耳朵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她微微偏头,似乎在分辨引擎声的数量和型号。
几秒后,她冰冷的声音响起,如同碎冰相撞:“至少三辆,改装过。方向,正门。”
几乎是话音落下的瞬间,刺目的车灯光束如同数把巨大的光剑,猛地刺破庭院外围的浓重夜色,粗暴地切割着花园的轮廓。光柱扫过之处,精心修剪的花木、嶙峋的假山石、还有地上那摊刺目的暗红,都无所遁形,暴露在惨白的光线下,更添几分诡异和狰狞。引擎的咆哮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刺耳的轮胎摩擦地面的尖锐声响,紧接着是沉重的车门被大力甩开的砰砰声,以及纷乱急促的脚步声,人数不少,正迅速地向庭院内部合围。
“来不及了。”厉霆琛眼神一厉,瞬间做出了决断。他不再试图带郝明月走向预定的撤离点,而是猛地将她往旁边一拉,两人迅速隐入庭院一侧由高大茂密的罗汉松构成的阴影之中。浓密的枝叶提供了暂时的遮蔽,也将他们与林锦蕈所在的位置隔开了一段距离。
郝明月被他突然的动作带得一个趔趄,心脏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她死死咬住下唇,不敢发出一点声音,透过枝叶的缝隙,惊恐地看着庭院入口方向。
几个穿着统一黑色作战服、行动矫健的身影出现在光束的边缘,手中赫然端着制式武器。他们警惕地散开,战术动作娴熟,显然训练有素。
为首的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脸上有一道狰狞的刀疤,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狼藉的庭院,最终定格在那滩最为醒目的血迹和旁边生死不明的躯体上。他的眼神瞬间变得阴鸷无比。
“搜!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刀疤男的声音嘶哑,带着浓重的戾气,“敢动‘蝰蛇’的人,一个都别想跑!”他口中的“蝰蛇”,显然就是地上那伙杀手的所属组织。
脚步声更加逼近,手电光柱开始在庭院中交叉扫射。
郝明月感觉自己的呼吸都要停止了,她甚至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牙齿打颤的咯咯声。
厉霆琛的身体紧贴着她,肌肉绷紧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他一只手依旧牢牢地握着她的手腕,另一只手己经无声地滑向腰后。
郝明月能感觉到他身体里蕴藏的那种火山爆发前的、令人窒息的危险力量。
就在这时,一道黑影如同鬼魅般从另一侧的假山后闪出,速度极快,动作无声无息,正是林锦蕈!
她没有选择硬拼,而是利用地形的掩护,精准地扑向离他最近的一个落单闯入者。
那人甚至没来得及发出一声完整的惊呼,就被林锦蕈一个干脆利落的锁喉绞杀放倒在地,整个过程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快得让人眼花缭乱。
“那边!”刀疤男立刻察觉,厉声喝道,数道手电光和枪口瞬间转向林锦蕈消失的方向。
“砰!砰!”几声沉闷的枪响骤然划破夜空,子弹打在假山石上,迸溅出刺目的火星。显然,林锦蕈的行动暴露了位置,但也成功吸引了大部分火力。
混乱的枪声如同点燃了郝明月脑中最后一根紧绷的弦。极度的恐惧终于冲垮了她摇摇欲坠的理智堤坝。
“啊——!”一声短促而尖利的惊叫不受控制地从她喉间挤出。声音在激烈的枪声衬托下并不算大,但在这种高度紧张、落针可闻的寂静间隙里,却显得异常清晰刺耳!
厉霆琛脸色剧变!他猛地伸手想捂住郝明月的嘴,但己经晚了!
“树后面!有人!”刀疤男敏锐的耳朵捕捉到了这声尖叫,凶狠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瞬间锁定了郝明月和厉霆琛藏身的罗汉松丛!数道强光手电和黑洞洞的枪口,立刻调转方向,如同毒蛇的信子,首首地刺向他们藏身的阴影!
致命的危机,如同悬在头顶的铡刀,轰然落下!
厉霆琛眼中寒光爆射,不再有任何犹豫,他猛地将郝明月往自己身后一扯,用自己的身体作为屏障,同时闪电般拔出了腰间的配枪。
冰冷的金属质感抵在他的掌心,枪口毫不犹豫地抬起,指向光柱后逼近的狰狞面孔。
“出来!”刀疤男的厉喝如同惊雷,带着残忍的杀意,“否则把你们打成筛子!”
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海风裹挟着血腥和硫磺的味道,以及越来越近、带着死亡气息的沉重脚步声。罗汉松浓密的枝叶在强光照射下,投下凌乱摇曳的阴影,如同张牙舞爪的鬼魅。
郝明月被厉霆琛死死护在身后,只能看到他宽阔紧绷的背脊,像一道绝望的城墙。她死死捂住自己的嘴,眼泪无声地汹涌而出,巨大的恐惧让她浑身冰冷,几乎无法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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