瓷勺碰撞杯壁的声响在晨光里格外清晰,李晓盯着杯口升腾的热气,看奶泡在黑咖啡表面晕开不规则的纹路。她往杯里推了推方糖罐,指尖触到罐身冰凉的雕花——那是陈家老宅惯用的骨瓷器皿,边缘刻着苏晚名字的缩写。
“还是不加糖?”陈廷洲的声音从报纸后传来,银镯搁在红木餐桌上发出轻响。他翻页的动作顿了顿,视线透过 newsprint 的缝隙落在她握着瓷勺的手上,“祖母说你以前爱喝甜腻的卡布奇诺。”
咖啡的苦涩在舌尖蔓延开。李晓想起父亲手术前,自己在便利店买过的廉价速溶咖啡,总往里面倒半包糖。此刻瓷杯里的黑咖啡是陈廷洲亲手煮的,火候精准到秒,却唯独忘了她从不习惯这种浓重的焦苦味。“现在喜欢原味。”她把方糖罐推得更远,珍珠链滑过锁骨,链尾“LX”的刻痕硌得皮肤发痒。
餐厅落地窗外,老园丁正在修剪白玫瑰。剪刀咔嚓声里,李晓看见他围裙口袋露出半截蓝色布料——和之前监视者外套上的碎片材质相同。她握勺的手紧了紧,咖啡液在杯中晃出细小的涟漪。
“祖母今早去了福利院。”陈廷洲放下报纸,银镯轻叩桌面,“她说你父亲当年住院时,总在床头摆向日葵。”他推过来的平板电脑上,正显示着福利院老槐树的照片,树洞新填了水泥,却在裂缝里钻出几株嫩芽。
李晓的指甲掐进掌心。父亲失踪前常说,向日葵的根能穿透岩石,那时她不懂,首到在老宅暗格找到他藏的日记,才明白那是污染调查的隐喻。此刻陈廷洲的目光太过专注,像在她脸上寻找某个熟悉的影子,让她想起那束枯萎的白玫瑰标本。
“苏晚喝咖啡加两勺糖。”陈廷洲忽然起身,从酒柜深处取出个丝绒盒,“她总说,苦到极致要靠甜来平衡。”盒子打开时,里面躺着枚钻石糖夹,爪镶的碎钻在晨光中闪着冷光,和苏晚生前戴的那枚一模一样。
咖啡的热气突然模糊了视线。李晓想起培训时,礼仪老师逼她对着镜子练习加糖的手势,说苏晚舀糖时手腕会微微内扣。此刻陈廷洲把糖夹搁在她杯沿,金属触碰到瓷面的声响,像极了当年替身合约签字时钢笔划过纸张的声音。
“我父亲也爱喝黑咖啡。”她推开糖夹,指尖蹭到杯壁的温度,“他说苦是生活的底色,加了糖反而尝不出真味。”这话是父亲失踪前留的纸条内容,现在从她嘴里说出来,却带着莫名的颤抖。
陈廷洲的银镯突然碰倒了奶罐。白色液体漫过餐桌,在报纸上的财经版晕开团块,恰好遮住陈明远公司的股票信息。“你父亲和苏晚在光启实验室共事过。”他蹲身收拾时,从桌底摸出枚纽扣,“上周在你旧居找到的,和苏晚工牌上的款式一样。”
纽扣的树脂表面印着向日葵图案,边缘有细微的齿痕。李晓想起老宅探秘时,在暗室找到的工牌碎片,缺口能和这枚纽扣完美拼合。原来父亲和苏晚不仅认识,还曾共用过实验标识。
“祖母让我把这个给你。”陈廷洲从西装内袋掏出封信,火漆封口印着完整的向日葵,“她说,这是你父亲失踪前寄到陈家的。”信纸展开时,父亲的笔迹跃然纸上,最后一行写着:“若晓儿看见此信,告诉她,光启的配方藏在——”字迹到这里戛然而止,被不明液体洇成深色。
咖啡杯在这时发出脆响,李晓这才发现自己捏碎了杯柄。瓷片划破指尖,血珠滴进黑咖啡里,瞬间晕成妖冶的红。陈廷洲递来创可贴的手顿在半空,银镯反射的光映出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慌乱,和雨夜送药时如出一辙。
“苏晚去世前也总受伤。”他低声说,指尖悬在她伤口上方,“她在实验室被玻璃划伤,我给她贴创可贴,她笑说伤口要透气才好得快。”这话像根细针,刺破了李晓强撑的平静,让她想起自己在替身期间,每次受伤都要模仿苏晚说同样的话。
餐厅的钟摆突然停了。老园丁推门进来时,围裙上沾着新鲜的玫瑰汁液,“福利院的老槐树被人锯了,”他手里攥着截树枝,断面刻着歪扭的“光”字,“树洞里掉出这个。”
是半张烧焦的实验记录,父亲的笔迹写着:“废料渗入地下水系,唯‘晓光’花粉可降解。”纸页边缘画着朵未闭合的向日葵,花盘中心隐约能看见“LX”的字样。李晓突然明白,父亲不是失踪,而是用假死保护她,就像苏晚用生命设局一样。
“我去煮新的咖啡。”陈廷洲起身时碰倒了糖罐,方糖滚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声响。李晓望着他走进厨房的背影,银镯在晨光中划出冷冽的弧线,突然想起他手机的密码——苏晚的生日,和她父亲的忌日只差一天。
咖啡的焦香从厨房飘来,这次煮得比之前更浓。李晓捡起地上的方糖,发现每颗都刻着细小的字母,拼起来是“SW”。原来陈廷洲早就知道她的真实喜好,却偏要用苏晚的习惯来提醒她的身份。
“这次加了两勺糖。”陈廷洲把新煮的咖啡推过来,糖夹上的钻石在灯光下晃得她眼疼,“祖母说,有些苦是躲不掉的,但至少可以让它甜一点。”他的指腹擦过杯壁,留下道淡白的痕迹,像在擦拭某个不属于这里的印记。
李晓端起咖啡的手在发抖。滚烫的液体混着方糖的甜,却在舌根泛起更深的苦涩。她望着窗外正在栽种向日葵的老园丁,突然明白,这杯咖啡里藏着的真相,远比她想象的更残酷——陈廷洲不是忘了她的喜好,而是故意用苏晚的甜,来掩盖她作为李晓的苦。而她自己,早己在这场替身游戏里,分不清哪些是被迫的模仿,哪些是真实的自我。
当第二杯咖啡喝到一半时,李晓看见陈廷洲的手机亮起,屏幕上显示着“祖母”的来电。他没有接,只是将手机翻面,背面贴着张照片——苏晚在实验室笑的样子,手里拿着和她父亲同款的咖啡杯。那一刻,咖啡的苦涩终于漫过喉咙,让她忍不住咳嗽起来,像家族聚会上那样,慌乱地打翻了糖罐,让刻着“SW”的方糖滚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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