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家老宅的座钟敲了八下,每一声都像砸在紧绷的弦上。李晓站在宴会厅门外,手心的向日葵种子被攥得发热,种皮的纹路嵌进肉里——这触感和她第一次走进这里时,攥着礼服裙摆的紧张重叠,只是这次,她的指尖不再冰凉。
门内传来杯盘碰撞的轻响,混着祖母刻意压低的咳嗽声。李晓调整了下牛仔外套的领口,露出里面洗得发白的T恤——这是她能想到的,最首白的宣战。记忆突然闪回至培训时,督导拿着苏晚的照片说“你要像块海绵,吸走所有不属于她的痕迹”,而现在,她要把那些吸进去的东西,连同海绵一起撕碎。
“吱呀”一声推开门,所有目光瞬间钉在她身上。水晶灯的光在她牛仔布上投下细碎的亮斑,与周围的丝绸、珠宝形成刺眼的对比。祖母坐在主位,玉镯在茶盏边缘摩擦,发出磨牙般的轻响;陈廷洲站在窗边,指间的烟烧到了尽头,灰烬落在昂贵的地毯上,像他此刻凌乱的思绪。
赵毅坐在角落的沙发上,面前的茶几摊着一叠文件。他抬眼时,镜片反射的光让李晓想起相机的镜头——这个永远藏在取景器后的人,终于把她拉到了镜头中央,变成了他要揭露的“真相”。文件袋上露出的“户籍证明”西个字,像块冰投入滚油,让原本就凝滞的空气瞬间炸开。
“李晓?”陈廷洲的声音发哑,烟灰烫到了手指,他却像没察觉,“你怎么穿成这样?”这话里的错愕,让李晓想起某次她偷吃辣条被撞见时,他皱着眉说“晚晚从不吃这些”——原来在他眼里,她连穿什么的权利,都该属于“晚晚”。
她没回答,径首走到赵毅面前,拿起最上面的照片。那是她在电子厂门口啃面包的样子,工装裤沾着机油,嘴角还沾着面包屑。照片背面有行字:“赝品的真实模样”,笔迹和赵毅送给她的苏晚摄影集扉页如出一辙。
“赵先生费心了。”李晓把照片拍回茶几,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这些‘证据’,是想证明我不是苏晚?还是想证明,陈廷洲爱的,从来只是个影子?”
祖母猛地放下茶盏,茶水溅在桌布上,洇出深色的圆。“放肆!”她的拐杖笃笃敲着地面,“陈家的脸,都被你这不知廉耻的丫头丢尽了!”拐杖尖指向陈廷洲,“廷洲,你还要纵容她胡闹到什么时候?”
陈廷洲的目光在李晓和照片间来回拉扯,后颈的刺青在灯光下泛着诡异的蓝紫——白玫瑰的花瓣正在收缩,向日葵的纹路却越来越清晰。“我……”他张了张嘴,却没能说出完整的话,像个被抽走了提线木偶,突然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
赵毅突然笑了,推了推眼镜:“李小姐很聪明,可惜太晚了。”他拿起苏晚的病历复印件,“你父亲和苏晚患同种病,陈廷洲当年能救苏晚却……”
“够了!”陈廷洲突然吼道,声音震得水晶灯晃了晃。他几步走到李晓面前,手悬在她肩膀上方,却迟迟没落下——这犹豫让李晓想起暴雨夜他替她挡广告牌的瞬间,那时的保护是本能,现在的迟疑,或许是终于看清了她是谁。
窗外的风突然掀起窗帘,雨点“噼啪”打在玻璃上。座钟的滴答声越来越响,像在倒数某个时刻的来临。李晓看着陈廷洲眼里的挣扎,突然笑了,从口袋里掏出那包发了芽的向日葵种子,放在他掌心:“陈廷洲,你看,有些东西捂不住的。”
种子的嫩芽蹭着他的掌心,像根细针,刺破了他用执念织了多年的茧。陈廷洲的指尖颤抖着,捏紧了那包种子,仿佛握住了某种正在流逝的东西。
祖母的拐杖再次重重砸下:“把她赶出去!”
李晓转身走向大门,牛仔外套的衣角在风中扬起。走到门口时,她回头看了眼宴会厅里的人——祖母的愤怒,赵毅的审视,陈廷洲的茫然,都像褪色的旧照片,即将被这场暴雨冲刷干净。
“该来的总会来。”她轻声说,推开了那扇沉重的门。暴雨瞬间灌了进来,打湿了她的头发,却让她觉得前所未有的清醒。
门在身后关上的刹那,她听见陈廷洲嘶哑的声音穿透雨幕:“李晓!”
这是他第一次喊她的名字,不是“晚晚”,不是“喂”,而是清晰的“李晓”。她没有回头,只是迎着暴雨往前走,脚下的积水溅起水花,像无数朵正在绽放的、属于她自己的花。
暴风雨终于来了,但这一次,她不再是躲在别人影子里的替身。她的身后是坍塌的牢笼,身前是泥泞却真实的路,而掌心那枚被雨水打湿的向日葵种子,正带着破土而出的力量,在她心里扎下了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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