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最后几滴滚烫的暗金血液从胡八一嘴角淌落,砸在泥水里,冒起细微的青烟。每一滴都像是抽干了他体内最后的阳火,躯壳在冰冷的铁雨中急剧失温,骨头缝里都透出寒髓冻裂般的剧痛。他半张脸埋在湿泥里,眼皮沉得如同坠了铅块,每一次艰难掀起只能捕捉到模糊晃动的浊黄和刺目的惨白电闪。
“老胡…老胡…”王凯旋颤抖的声音混杂在噼啪雨声中,像是隔着厚重的毛玻璃。胖子那张沾满泥污的大脸凑近,眼中是前所未见的恐惧和慌乱。他肥厚的手掌死命掰开胡八一一根紧握的指节,想掏出那截仿佛长在皮肉里的青铜鼎足残片。“松…松手!这东西…它在吸…”
话音未落——
一道撕裂天穹的惨白电龙骤然当空劈落!将这荒村废屋前庭照得如同鬼蜮曝尸场!
刺眼的白光中,胡八一被剧痛折磨得涣散的目光,猛地聚焦在自己紧握鼎足的手指上!
只见那截古拙深沉的青铜残片,末端断裂处几道原本模糊难辨的饕餮纹路,此刻竟如同活物般在电光下纤毫毕现!饕餮那扭曲的面孔、虬结的兽角,仿佛拥有了凶戾的生命,丝丝缕缕的暗红流光在那古老凹陷的纹路深处无声地流转,贪婪地汲取着他指缝间渗出、还带着微温的黏稠血珠!那不是寻常的流淌吸收,更像是地下的吸血魔藤扎入了温热的血脉!
而他右手小臂上那道被老六毒爪撕裂的伤口边缘,几缕先前在雨中黯淡下去的青黑色尸毒脉线,像是被那鼎足饕餮嗜血的凶光所激引,骤然变得深邃如墨!毒线如同细小的活蛇,沿着胳膊更猛烈地向上钻探蹿升,伤口深处被强行压制的麻痒剧痛猛地化为万蚁噬骨的灼烧感!
“呃…嗬…” 胡八一喉咙里滚过一阵濒死的抽吸声,意识瞬间被拖入更深沉的冰窟与火海的煎熬。
“嗡…嗡…嗡…”
一阵细微到几乎被暴雨湮灭、却又清晰钻入耳膜的奇异金属蜂鸣,紧贴着他的左手掌心传来!那声音并非来自吸血的鼎足,而是来自贴身另一侧、紧贴着他剧烈起伏的胸腔部位——那枚缝在破烂夹袄内袋里的半块罗盘残片!
这震动短促而急促,像是某种被强行压制、濒临崩溃的精密机构,在胡八一血脉翻腾、煞气冲体的极限时刻,发出的绝望哀鸣!震动中夹杂着无法言喻的冰冷意味,像是在冥河岸边对落水者的催促!每一次蜂鸣的间隙,更深处似乎都酝酿着一种更加狂怒、几乎要撕碎一切的毁灭气息!
“老胡!看…看那边!”王凯旋的声音陡然拔高,变了调,带着惊魂未定的哆嗦,硬生生将胡八一涣散的意识扯回一丝。
胖子浑身湿透,泥浆裹满身躯,一双牛眼却死死瞪圆,指向雨幕朦胧的村口方向。
胡八一吃力地撑起沉甸甸的头颅,顺着王凯旋颤栗的手指望去。透过倾盆如瀑的铁灰色冷雨帘幕,村口那座破败牌楼的阴影下,赫然矗立着一大片模糊沉重的轮廓。
是驼队!
之前那头拖着西夏血陶俑的巨兽驼队!
它们并未如同幽灵般消失在茫茫雨夜深处,而是……停了下来?停在了石人沟的村口!如同死物般僵立在那里,任凭着冰冷的铁雨冲刷庞大身躯覆盖的厚痂污物!
借着又一道撕裂夜幕的闪电强光,胡八一浑浊的视线终于穿透了雨幕。
闪电劈落的白光勾勒下,那两头高大如魔的祭兽轮廓更显诡异死寂。覆盖它们躯体的厚厚污秽在雨水冲刷下,粘稠的暗褐色正缓慢地褪去,露出底下原本覆盖物遮盖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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