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屋山脚下,一个少年有板有眼地打着一套拳。
令人惊异的是,他打起拳来浑然没有少年人那种虎虎生风,热血沸腾的感觉,反而沉稳有度,气度森然。
就好像学拳十余载的老拳师一般。
这个少年正是福王小世子赵希。
他拜尊者为师后,随尊者来了一趟春秋门,随后便被老门主留下,在身边侍奉老门主的起居。
尊者正好也可以撇掉这个包袱,当初收他为徒,不过是想以此来给未来动荡庐州留颗棋子。
他成才与否,尊者并不关心,自然也就没有用心指导他修炼武道。
老门主愿意留他在门中,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事。
老门主倒也没有刻意栽培,就是自己练拳的时候,打得慢一点,动作细致入微一点。
拳谱口诀就在墙壁上挂着。
赵希干完活,一有空就练,生怕练错了适得其反,所以,他打拳便跟老门主一般,形似七八分,便有了截然不同的观感。
他自己也发现这练拳的好处,首先是力气涨了。
提三五十斤的水桶也不费力,肩也能挑百斤担子了。
其次便是精气神,干活也不觉得累了,打一套拳下来,精神抖擞。
睡觉也格外的香,不似之前,时常梦到阿娘在梦里哭。
他也有了气感,有了内力,就像小泥鳅一样在经脉里西处游动。
“小希,该吃午膳了!”
老门主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
“是,门主!”
赵希朝门内行了一礼,转身朝后山跑去。
后山有一条小溪,还有一眼泉。
旁边便有一间小屋,有一个大娘给门主做饭。
所以,一日三餐,赵希都要跑到后山上去取食盒。
赵希回来后,便见老门主正在写信,将食盒放在一旁,他站在一旁,没有打扰老门主。
“你阿娘去江南了!现在过得还不错,应该比京都好多了!”
老门主继续写着,平静说道。
“多谢门主告知,阿娘无碍就好!”
赵希压抑自己心情,开口答道。
“不想去见见她么?”
“见她,不过是自寻烦恼罢了!她过得好就好,如今我也尽不了什么孝心!
若是她能忘掉我,那是最好!”
忍住心情激荡,赵希低声答道。
老门主有些意外看着他,短短一段时间,变化如此大。
“你喜欢什么武器?”
“刀!”
“嗯,春秋门有不少好刀,明日带你去挑一把!”
“回禀门主,无功不受禄!”
赵希没有首接接受门主赏赐。
“你师父为门里立功了,赏你接着就是了!”
“是,门主!”
赵希没有再拒绝,老门主说一不二,杀伐果断的人,不会容忍自己拒绝两次的。
而他之前敢拒绝,则是因为平时,门主是个讲理的老人。
虽然门主的面目也同样被面具所遮掩。
“还有个消息,陆遥没死!”
老门主继续说道。
“他在何处?”
赵希低声问道。
“嗯,先前你视他如师,怎么?他没死,你不开心?”
“回禀门主,人心不一定相互,我视他如师,他从未待我如徒!
他本可帮我阿娘脱离苦海,却漠然视之。
此前之恩己断!”
“可如今,她们也是看在陆遥的面子上才照顾你阿娘……”
“等我阿娘疯了,才如此,还希望我感恩他?
我做不到!”
赵希脑海中无数念头杂陈,长长吁了一口气,将一腔情绪都化作拳势,打了出来。
这次拳如烈火,战意昂然。
内力奔涌,一套拳打完,居然有些虚脱,倒地躺在低声缓了好久才起来。
一只信鸽扑腾翅膀飞起,老门主走了出来,看着一脸疲态的他,微笑说道:
“年轻的时候,气就该盛一点,敢想敢干,敢爱敢恨!
不然等如我这般老了,有很多事,想做也做不了了!”
————
囊南大法师和朗珠大法师各自骑一匹快马,扬鞭催马急行。
突然,囊南大法师胯下骏马一个趔趄,脱力摔倒在地。
囊南大法师飞跃而起,弃了马缰,脚步丝毫不停,继续前行,速度不比一旁骑马的朗珠大法师慢多少。
“师兄,汉人狡猾,屡屡暗算我们,我们要不,也放把火,布些迷阵?”
前面不远,就有条三岔路口。
“师弟,伤及无辜,回去也无颜面见师尊。
此行杀孽太重,小心坠入魔道!”
囊南大法师没有同意师弟的提议。
这一路上,不少中原武林人士朝他们出手,先前本着慈悲为怀,打伤打残,让他们无法追击便收手。
但之后,那些中原武林人士更是放肆大胆,押着吐蕃人来叫阵。
他们如何伤中原人,那些中原人便如何伤吐蕃人。
自此,但凡有此情况,他们便不再留手,为了救那些吐蕃族人,死在他们手下的中原武者己经不下百人。
可,还是源源不断的人赶过来。
这些人先对他们出手,他们下杀手还说得过去。
放火,那就是以普通无辜百姓为筹码来要挟他们了。
“如师兄慈悲,断送的是你我和无数吐蕃族人的性命!”
朗珠大法师叹了口气说道。
“你我勉力为之,走到哪算哪!
就是可惜,若是身死,怕是魂归不了吐蕃了!”
如今走到这一步,也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
突然他耳朵一动,前方传来马蹄声。
“师弟,你换个方向走,我在这里歇一歇,你务必赶回吐蕃,我们仨不能全折在这里!”
囊南大法师叹了口气说道。
前面的三岔路口,或许就是朗珠唯一的生路。
他还有马,他比自己还年轻,他走另外一条道,回吐蕃的希望更大。
“师兄,你先走,我留下来!”
朗珠大法师声音低沉,胸中怒火熊熊燃起。
“我大限将至,便是没人追杀,怕是也回不去了!
师弟,来生再见!
回去替我跟师父说,弟子无能!”
“师兄……,来生再见!”
朗珠大法师虎目含泪,看着昂然向前的师兄背影,用袖子擦去眼角泪水,拨转马头,朝左边岔道疾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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