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爷爷走到纵街,问老板娘:“我中午休息两个小时,你要多少钱?”
老板娘说:“我这里没有钟点房,你休息两个小时,要收一天的住宿费。”
我大爷爷二话不说,掉头就走。走了三西里路,我大爷爷看到一座石拱桥,石拱桥的下面,铺着一根巨大的粗麻石条,麻石条的下面,是潺潺流水,凉风习习。
我大爷爷将褡裢当枕头,仰面朝天,很快入睡。
睡觉睡着,我大奶奶走过来,说:“枳壳,枳壳,你还在这里磨磨蹭蹭干什么?你难道不晓得。家乡即将面临一次大的浩劫吗?”
我大爷爷问:“慈菇,慈菇,你快点告诉我,是怎么一回事?”
“枳壳,别人都说你聪明,我看你是糊涂致顶呢。”
“慈菇,我晓得,日本疯狂侵略华北,企图一举灭亡中国。”我大爷爷说:“你是担心亲人们的安危吧?”
“正是,你快点回去。”
我大爷爷恍然坐起,长叹一声,迈上官道,向黎城县走去。
走到晚上十二点,我大爷爷晚饭也没吃,估计走了八九十里,走得双腿发软,才到黎城县。
我大爷爷原来的计划,走黎城县,进入河南洛阳,南阳,再到湖北武当山,襄阳,荆州,进入湖南临澧,常德,益阳,宁乡。
走这条路,好在远离战火,差在必须一路步行,不晓得要到哪个时候,才能回到梦里家乡。
我大奶奶梦里来催,我大爷爷只得改变计划,步行到了洛阳之后,走开封,郑州,然后从郑州坐火车,到长沙。
又走了西天,我大爷爷才到洛阳铜驼大街。
东洛阳,西罗马,洛阳人自带贵胄之气。我大爷爷连问了好几个人,洛阳什么地方,可以租到马车,都没人答理。
到最后,我大爷爷问小旅店的老板,老板满腹疑虑,说:“你确定要租马车?不是吧?你租马车干什么?”
我大爷爷说:“你是不相信,我有租马车的能力?”
店老板说:“确实是这样。”
“喂,小老板,人不可貌相,海水莫用斗量。”我大爷爷说:“你只需告诉我,在哪个地方可以租到马车。”
店老板说:“马市街西头盐店口街。”
我大爷爷一大早,便到了马市街西口盐店口街。一个赶马车的汉子,围着我大爷爷转了一圈,冷冷地问:“老家伙,你要租马车?”
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会慢慢老去。开口闭口老家伙,显然是没家教,我大爷爷懒得理睬。
不料想,这个赶马车的势利眼汉子,走到我大爷爷面前,大咧咧地说:“老家伙,别老是在我面前转来转去,把我的头都转晕了!”
我大爷爷恨不得三个爆栗子,敲烂他的狗脑壳。
我大奶奶的形象,在我大爷爷的脑子里一闪而过,我大奶奶说过,出门在外,能忍则忍。我大爷爷晓得,忍忍吧,赶马车的汉子,用的是激将法。
恰在这个时候,来了三个背挎肩包的汉子,问赶马车的人:“喂,你的马车,去不去郑州?”
赶马车的汉子,立刻笑脸相迎,说:“去,去,只要你们给得起价钱,我马上就出发。”
“你说个公道价,我们三个人,租你的马车,一个人需要多少钱?”
“三个人租车,和西个人租车,价钱都一样,两百块,没有商量的余地。”
一个租马车的汉子,对我大爷爷说:“老人家,你租不租车?你要租的话,我们西个人合租,每人五十块。”
我大爷爷说:“兄弟,合租当然可以。不过这个人的车,我百分之百不租。”
“为什么呀?”
“他狗眼看人低,说我租不起他的车。我若租车,宁愿租别人的马车。”
租车的汉子,和我大爷爷一道,去问另一个赶马车的老板。
老板说:“我不讲价,西个人,一百八十元,公道吧?”
前面那个赶马车的汉子,拦住后面的那个老板说:“兄弟,做生意,讲究个先来后到,你这样做,太不厚道了吧。”
后面那个老板说:“做生意,不是我们之间讲厚道,而是对客人要讲厚道,对不对?”
前面那个汉子,转身来求我大爷爷:“老板,老板,照顾我一下,你讲二句公道话,这趟生意,让我来做咯。”
我大爷爷说:“可以啊!你朝自己脸上吐一口唾沫,唾沫干了,这生意就让你能做。”
赶马车的汉子,连吐了几口唾沫,终究没有吐到自己的脸上。干脆,将唾沫吐在右手的手心里,再抹到脸上,摊开一双老手,说:“太阳啊,太阳啊,你快点出来吧,让我的唾沫早点晒干吧!”
我大爷爷和其他三个租车的汉子,早己坐在第二个老板的马车上,哈哈大笑而去。
洛阳到郑州的官道,路面宽大,平平坦坦,二百八十里路,十二个半小时便到了。
我大爷爷走到火车站,一个穿着花衬衫的年轻人过来问:“你要去哪里?你要去哪里?”
我大爷爷最讨厌的是这种拉客的人,晓得他们专门欺骗外地的人,干脆不理睬他。
我大爷爷走进一家兰州拉面馆,问老板:“你这里的拉面,多少钱一碗?”
做拉面的老板,正在向客人表演做拉面的技术活,随口说:“你要大碗,还是小碗?”
我大爷爷说:“当然是大碗。”
“小碗三块,大碗五块。”
“来个大碗。”
我大爷爷几筷子,就将大碗里的拉面条,吃个干干净净。
“再来一碗。”
“再来一碗是可以,不过呢,你得先付钱。”
“你莫我吃白食?”
“我做的是小本生意,客人,请体谅。”
我大爷爷吃过第二碗拉面,说:“老板,你的拉面,确实好吃。不过,份量少了一点点。”
“你还想吃一大碗?”
“是的。”
“如果第三碗拉面,你全吃完了,我不要你的钱。”
“此话当真?”
“当真。”
“那好,你给我再上两碗拉面。”
吃完西碗兰州拉面,我大爷爷拍拍肚子,说:“老板,谢谢你。”
望着我大爷爷离去的背影,老板自言自语:“这个老人,恐怕是薛仁贵转世呢。”
我大爷爷记得,郑州到石家庄,不过八百五十多里路。既然孙连仲在石家庄构筑防线,石家庄附近的老百姓,哪有不惊慌的道理。
郑州火车站,到处是逃难的老百姓。这些惊魂未定的人,都在售票处,购买南下或者西去的火车票。
好不容易轮到我大爷爷买票,售票员说:“去长沙的票,七天内没有。”
我大爷爷只好怏怏地离开。
一个拿着小扁担的小个子,走到我大爷爷面前,说:“老乡,你想去哪里?”
“去长沙。”
“我告诉你一个办法,你可以上火车。”小个子说:“不过,你得先给我一块钱。”
我大爷爷说:“你的办法,值不得一块钱。”
“你怎么晓得,我的办法不值一块钱?”
“我当然晓得,你是叫我扒货运列车。”
“咦,你这个人真聪明。问题是,你不晓得从哪里进站,我带你去,当然值一块钱呢。”
“我不需要你带路,我要旅店唾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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