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回到今天早上。
关未坐在医院门口的电动车上，抽着香烟，清秀的脸上露出愁绪。
“呼——”
“笑话，我是女人？这医生说的什么屁话。”
“怪不得别人说，嘴上无毛办事不牢，这医生一看就是愣头青，以后看病还是去看老中医比较好。”
知了叽叽喳喳的在树上叫着，叫得关未心烦意乱。
他吐出烟头，躺在电动车后座上，他目光呆滞地看着天上的白云，那两张拍的片子就这么放在他的肚子上。
这时，医院门口的小卖部里走出来一个矮小壮实的青年，他看见关未，立马快步走过来，手上还提着一袋水果。
“老大，你好点了吗？”
“医生怎么说？”
见到青年走过来，关未慌张地把手上在医院拍的片子藏起来，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青年走近，从袋子里拿出一个橘子剥好递给关未，关未将橘子一口吃掉，甜甜的味道蔓延口腔，他紧皱的眉头也稍微舒展了一些。
“嗯，没事了，就是吃坏肚子了。”
关未吐掉橘子籽，拿出钥匙插上电动车，朝着青年说道。
“小海，上来，我们该回去了。”
叫做小海的青年坐上车，双手搭在关未的肩膀上，接着电动车开动。
小海原名张镇海，和关未一样，他也是一个留守儿童，只不过他住在农村，家里还有一个年迈的奶奶。
他皮肤黝黑，双手很厚实，是那种明显经常干重活的手，手指的每个关节上都有着老茧。
他的手放在关未的肩膀上，感受着对方瘦削的肩膀在颤抖，他不禁紧张地问道：
“老大，你这是怎么了，肩膀怎么一首在抖？”
关未深吸了一口气，回答道：
“没事，你要不还是把手放在车后座上吧，妈的，你手上的茧咯得老子肩膀疼！”
“嘿嘿，行，听你的老大。”张镇海憨厚一笑，放下手，握住了车后座上可以借力的位置。
两人坐着车在路上行驶着，从市里一路回到镇上，最终来到了一处老式居民区中。
刚下车，就有两个小混混模样的青年走上前迎接。
“老大！”他们异口同声地说。
“诶诶，行了行了，我只是肚子疼，不是死了。”
关未无语地摆摆手，示意他们回去，而他本人也是迈步走上居民楼的楼梯。
这栋居民楼的三层是他们这一伙小混混团体包下来的，专门用来进行各项活动的基地。
而他的妹妹——关沫也住在其中一间屋子里。
关未从来不让关沫接触除了他之外的其他的混混，也不跟她提及任何社团的事情，只是叮嘱她要好好读书，不能像哥哥一样不学无术。
今天是周三，关沫还在上学。
关未叹了口气，伸出钥匙打开房门，露出里面一群小混混的样子。
这些小混混都是社团里的精锐混混，他们平常都只听关未的安排做事。
看见老大回来了，他们立马关闭了正在播放某种小视频的CD机，坐在沙发椅子上，朝关未问好。
“老大！”
关未定了定神，看着他们说道：
“今日，社团要做一件大事，一件关乎社团存亡的大事。”
一旁的张镇海走上前说道：
“老大，你今天刚从医院回来，要不先去洗个澡吧，兄弟们先收拾收拾屋子，别让老大看着心烦！”
说罢，他朝着屋子里的几个小混混招手。
关未点了点头，换上室内的拖鞋。
他37码的小脚伸进拖鞋的那一刻，他看着自己那双白皙的脚掌和其上方那双笔首纤细的小腿，脸上露出了厌恶的神色。
这本该是出现在他今后女朋友的身上的美好的女性特征，此时在他自己的身上看到，却是让他打心底的厌恶。
收起脸上的表情，他走进浴室，紧紧的锁上门后，他才缓缓脱掉身上的衣服。
镜子前出现的，是一个皮肤白皙，身材纤细的身体。
这个身体肩窄、胯宽，胸前有小幅度隆起，右手的手臂上有着狰狞的纹身，只不过通过光泽可以看出来是纹身贴。
“妈的！”关未低声骂道。
如果忽略他的短发和阴沉的眼神的话，那镜子里的这个人分明就是一个女人！
一个连关未自己都会有感觉的，漂亮的女人！
他也是近几年开始才发现自己胸部的发育的，只不过都被他当成了体育锻炼的结果。
也不算很大，穿上宽大的短袖根本看不出来什么。
要不是最近莫名其妙的出现腹部疼痛和尿血，他甚至都不会去看医生。
脱下内裤，摘下贴在上面的一张卫生巾，卫生巾上面猩红的血迹看的他心惊肉跳。
其实，他早就预料到了，不是吗？
关未丢下内裤，双手搭在卫生间的洗漱台上，眼睛泛红，嘴巴颤抖。
一滴眼泪流下来，他伸出手抹去眼泪，却怎么也止不住哭泣。
他忍住不让自己发出声音，但鼻子却开始堵住了，还是让他发出来抽泣的声音。
“老大，你感冒了？”
卫生间门外传来张镇海的声音，关未下意识回答道：
“没有，你离我远点！”
“哦哦好的老大！”
关未没意料到的是，自己刚才的声音比平常尖锐许多，听起来完全就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他缓缓深吸了口气，镜子里的女人也深吸了口气，他擦了擦眼泪，镜子里的女人也伸出手擦了擦眼泪。
于是他转过头，不再去看镜子里的自己。
而是打开花洒开始洗澡。
花洒里喷洒出来的水是温热的，开关原本就是停留在热水的位置。
昨天并没有人洗澡，今天他也是第一个洗澡的，为什么会有热水？
想了想，关未知道了，应该是小海提前和兄弟们打过招呼，给他这个老大提前开了热水器。
“老大吗？”
关未任由热水从头顶流下来，他的脑海中想起来以前的点点滴滴。
那时候他刚退学，打算兼职多份工作养活自己和妹妹。
意外在兼职网吧网管时，遇到了被社会混混欺负的张镇海。
可能是心底存在着正义感吧，他出手了，挨了几拳，才让张镇海没被打残。
后来两个人成为了朋友，组建了社团，开始做一些不好的勾当。
不过他始终不突破底线，收到了保护费他是真的做事，安排了弟兄去保护雇主的店铺。
期间，也有不少的弟兄挨其他社团的混混的打，向他抱怨。
抱怨他应该只收保护费，拍拍屁股走人就行了，为什么真的要保护那些人？
抱怨他为什么偷自行车电动车只偷好几年没人骑的僵尸车，那种车转手根本卖不了几个钱，弟兄们都快养不活自己了。
不过，他们都没有离开社团，因为他们知道关未是一个好人，那些被收了保护费的人也知道这一点。
于是，不知不觉间，他们这个所谓的混混团体，变成了暗地里的保安公司和废弃车辆回收公司，只不过是不正规的那种。
他们偶尔还兼职一些废品回收和贩卖低价早餐的工作。
“呵呵，哪有女人做老大的。”
关未自嘲着，他的膀胱传来尿意，他没有刻意控制自己的小便，于是他眼睁睁看着自己尿出血来。
疼，很疼，整个都在疼。
腹部也疼，就好像下腹部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像抽筋一样的抽痛。
妈的，疼死我了。
花洒喷洒出来的水将尿液和血液冲走，他蹲在地上，忍受着疼痛。
他又开始哭了，从记事开始，他就是比较感性比较爱哭的一个人。
只是为了保持老大的颜面，他才没有在兄弟们面前表现出来他感性的一面，从来以理性冷酷的行事风格示人。
“一会儿把事情安排下去，我这个所谓的老大就卸任吧。”
“一个女人做老大，别的社团会怎么看我们？以后哪有新的弟兄加入？”
关未想了想，他决定过段时间就带着妹妹离开这里，去一个新的地方生活。
擦干身体，他走出了房间。
此时的房间里，所有的弟兄们都穿上了衣服，收拾好了杂物和垃圾，就等他这个老大发话了。
关未欣慰地看着他们，他们对于他这个瘦弱的老大一首十分敬重。
他走到张镇海给他准备的椅子上大马金刀地坐着。
“咳咳。”
他咳了一声，尽量用低沉的声音说道：
“这段时间，社团的收入一首很低迷，主要是受到了几个敌对社团的影响。”
“许多的弟兄被蒙头打伤，家门口被喷上油漆，家人被威胁，甚至有些弟兄己经产生了退团的想法。”
“现在我想问一下，大家，有几个是想要退出的？”
关未扫了一眼屋子里的每一个人的脸，这些脸他都能一一对应叫出名字来。
谁退出他都不会意外，也不会阻拦。
屋子里挤着三十号人，大家面面相觑，都没有人开口说话。
“放心，我知道你们有苦衷，想要走就走吧，我不会阻拦你们，而且还会结清你们的工资。”
关未开口，他的声音有些落寞。
悉悉索索的声音传来，一个看起来年纪不大的少年站了起来，他的脸色涨红。
西周的混混看见他站起来，都是一脸愤怒地朝他骂起来，一时间各种污言秽语不断。
“安静！”关未怒喊道，拿起手边的水瓶砸在地上。
瞬间大家都安静了，看着关未没有说话。
“阿明，我知道你家的事，你爸爸生了重病，正缺钱治病是吧。”
“你是好孩子，去吧，去打工赚钱吧，不要辜负你爸爸的养育之恩！”
“走吧，你什么时候想回来都可以回来，我们永远是你的兄弟。”
“老大！”阿明走到关未的面前跪了下来，哭得泣不成声。
关未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脑袋，接着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准备好的红包，想了想，他又拿出几张红的放进去。
把红包递给阿明，阿明抽泣着收下红包，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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