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辆行驶在平南的夜色中。
一路上，关蔚都是头靠在车窗边，面色平静地看着窗外驶过的风景。
只是时不时偷偷转动眼眸通过后视镜打量李蓉的小动作，才会暴露她内心中的不平静。
“未未，你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
通过后视镜和关蔚对视了一眼，李蓉眼里长期熬夜工作留下的疲倦化作一滩温柔。
女儿。
后座上坐着的女孩是她的女儿。
多么漂亮的姑娘啊！
“你……”关蔚转过脑袋，将眼神重新放回了车窗外的风景上，装作若无其事地说道。
但是一开口，她又不知道该问什么。
以往那些年里，她对这个所谓的母亲的恨、依恋、亲情等等一切情绪，都在这一刻，化作无言的平静。
“你为什么离开”“这些年你在哪里”“为什么不来看我们”等等因都停留在她的嘴里，最终都没有问出来。
因为她发现了眼前这个女人眼底的疲倦，这些问题显得太过尖锐了。
以前她被便利店的店长炒鱿鱼的时候，蹲在家门口不敢回去见妹妹，哭的像个娘娘腔一样。
那个时候的她，眼神里也是这样的疲倦。
每天都是想着，该怎么打工赚钱，才能不被当作未成年人欺骗。
又或者，想着该怎么走一些偏门小道，偷摸搞点钱。
她自己有想过。
这大概是一种麻木的状态，详细来说就是一种用身体的疲倦去掩盖内心麻木的一种状态。
和普通的疲倦到底还是不同的。
“我改名了。”
想着想着，她还是忍不住开口打破了车内死一样尴尬的氛围。
“叫什么？一定很好听吧？”李蓉几乎是立刻就接住了关蔚的话。
她确实很好奇，好奇自己的儿子……女儿是怎么经历这一切的。
“不好听吧。”
“还是关蔚，就是未来的未变成了蔚蓝色的蔚而己。”
李蓉闻言笑了笑。
蔚蓝色的蔚？挺符合她这个女儿的性格的。
关蔚从小就喜欢蓝色。
背的书包是蓝色的，买的笔盒是蓝色的。
就连出去吃饭，她都一定要坐在靠窗的位置，说是为了方便看蓝蓝的天空。
想到了以前的许多事情，李蓉不禁红了眼眶。
她透过后视镜看着自己女儿的漂亮侧脸，内心既是感慨又是喜爱。
除此之外，还有着浓浓的愧疚。
这种愧疚感驱使着她将车辆停在路边。
“蔚蔚，我可以像以前那样叫你吗？”李蓉坐在驾驶位，转过头看着关蔚，语气复杂地说道。
关蔚快速和她对视了一眼，又低下头去：
“你都己经这么叫我了。”
“还问我做什么？”
李蓉抿了抿嘴唇，原本母女相见的喜悦淡了一些。
自己的这个女儿，似乎有些排斥她。
不过她能够理解。
因此她迫不及待开口解释起来，原本打算做的铺垫此刻全都因为关蔚的反应，被她抛到了脑后：
“妈妈当初不是故意离开你的。”
她的语气带着难以言喻的复杂和悲伤。
“当初你父亲欠了很多钱，你是知道的。”
关蔚点了点头，低垂着眼眸看不出情绪。
“唉……”李蓉见她这个样子，继续说着：
“你父亲赌红了眼，把房子抵了出去，那天债主堵在门口泼油漆。”
“你应该还记得，那个时候我和你爸吵起来了，我还让你和妹妹躲起来呢。”
说到这，李蓉的表情和语气都带着一种故作轻松的意味。
“呵呵……我没办法，才去了夜场陪酒。”
关蔚闻言，身体猛地一颤，眼睛突然看向李蓉。
李蓉确实生的好看，若是再年轻二十岁，不一定比她这个女儿长的差。
“难道那些多嘴婆说的都是真的！？”关蔚声音沙哑地说道。
“我还以为……”
“还以为你妈妈我真的是买到彩票了对吧？”李蓉呼了口气，笑着说道。
“我那时候是骗你们的。”
“你们还小，我不能和你们说那么多。”
“而且，你也知道你爷爷什么德行，我不说也是为了这个家好。”
关蔚的指尖骤然收紧，指甲掐进掌心。
她想起小时候的争吵声，父亲通红的眼睛，以及母亲摔碎的瓶子……
那时她总以为事情真的是像父亲说的那样。
母亲是嫌弃这个家穷，傍了大款。
首到今天才知道，那些深夜里母亲身上的香水味和烟味，是在夜场陪酒落下的。
不是当有钱男人的小三！
“你爸喝醉了，说我身体不干净……”
李蓉的声音依旧温和平静，好似当初的一切过往，到了如今她的眼里，都变得不重要了一般。
“还骂我给有钱人当小三，我…… 我扇了他一巴掌。” 她闭上眼，想起那个耳光的声响，混着窗外的雨声，像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
“呵呵……”
“我陪酒得来的钱，他是没拿过半分吗？”
“我白天上班，晚上去陪酒，一天只能睡两三个小时，还不是为了他，为了这个家？”
她摇摇头，将语气里突然多出来的愤恨驱逐。
“后来他跳了楼，你爷爷说是我逼死了他……”
“所以……”
“我没脸留下去了。”
李蓉轻轻笑了笑，眨了眨有些干涩的眼睛。
“蔚蔚……” 李蓉伸手想摸关蔚的头发，却在半空停住，指尖悬在关蔚耳后。
“我不是不要你，我是怕拖累你。”
看着眼前母亲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关蔚最终还是决定相信对方的话。
她内心挣扎着，伸出手摸上了李蓉的手，将它放在自己的脑袋上。
“好，我的女儿真漂亮！”
关蔚什么都没说，不过李蓉知道她己经逐渐接受自己了，因此语气不禁变得兴奋起来。
“我的女儿，你的头发真柔顺。”
“要是再长一些就好了，到时候绑个麻花辫，肯定比我年轻时候还要美！”
她岔开话题，没有继续说那些沉重的东西，只是一味说着自己想说的话，就像当初每个思念亲人的夜晚，她脑袋里想的那些话题。
“我记得你小时候喜欢音乐，特别是吉他。”
“你现在还喜欢吗？”
李蓉笑着问道，语气里带上了些许期待。
“我给你买了一把吉他，就在车的后备箱里。”
“你喜欢的话就拿去吧。”
“如果可以，妈妈能听你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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