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蔚刚从公寓大楼的楼梯下来，还没有走出大楼，就远远看到小区门口停着一辆车。
突然，她的心情变得胆怯起来，一种近乎于近乡情怯的感觉充斥着她的内心。
她知道，她一旦见到文成，她就会无法避免地回想到那些人和那些事。
她突然就不敢继续靠近了，就近找了一个小区内的石椅坐了下来，抿着嘴巴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或许她是在等待吧。
就像当初她一个电话，文成就会骑着摩托车过来一样。
她在等文成过来呢。
啪——
一道打火机点火的啪嗒声传来，接着她就闻到了一阵烟味。
一种熟悉的烟味，还是白沙牌子的。
她当初抽白沙，就是因为文成也抽这个牌子。
当初的文成是一个‘老牌’的混混老大，而她还只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子。
那个时候的她觉得文成这个又高又壮的混混老大很帅。
于是也就模仿着对方的习惯，学着骑摩托车，学着抽烟喝酒。
后来她找到了那个在便利店值夜班的工作后，也就不在文成手底下当小弟了。
再后来，自然就是因为工作失误被店长辞退，不得己只能再当回混混。
慢慢地经历了很多事情后……也就有了平南帮。
“都不爱抽烟了？”
身旁传来文成那道粗犷的声音，还是那种略带痞气的语气。
哼。
关蔚低声冷哼了一声，嘴角勾起一抹笑容。
她从口袋里掏出随身携带的学生证，将它举在身前，嘴里装作炫耀的语气说道：
“啧啧啧，看到没？”
“我现在是大学生了！”
她说着，眼睛依旧是看着前方的风景，没有转头去看身边的男人。
或许是不敢看见对方的脸，害怕从对方的脸上看见某些叫做沧桑和疲惫的神色。
又或许是不敢让对方看见她眼角的泪水吧。
总之，此刻的她居然像是一个小女生一样，叽叽喳喳地很是欢快。
“牛逼不？”
“我们大学生都是不抽烟的，谁像你？”
“嘿嘿，我还是学医呢。”
“以后你的小弟要是缺胳膊少腿的，可以来找我。”
说着说着，她突然发现自己手中的学生证被扯了过去。
接着，身旁文成的声音便传了过来：
“哟，还是法医？”
“缺胳膊少腿的找你个法医干嘛？找个殡仪馆不更方便吗？”
“哼，预科生……也不是正儿八经的大学生嘛，炫耀啥呢？”
“滚你的蛋！”关蔚轻声骂道，将自己的学生证抢了回来。
想了想，她又从文成的手中抢过了那包烟，从中抽出来一根叼在嘴里。
她的头转向一旁，就这么叼着烟，翘着二郎腿，眼泪不知不觉蔓延了整张俏脸。
“忘记带打火机了，帮我点一下。”
她缓缓开口说道，语气中带着些许被压抑到极致的哭腔。
同时她的肩膀也在颤抖着，不知道是因为在抖腿还是因为在哭泣。
“你骂我，还想让我给你点烟？有点霸道了吧？”
文成轻声笑了笑，不过他还是帮关蔚点燃了她嘴中的香烟。
呼——
吸了一口烟后，女孩将香烟拿在手中，就这样静静地不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文成才从她的口中听到了一句极其细微的声音。
“对不起……”
女孩说着，翘着二郎腿的脚不再抖动，而她的肩膀却依旧在颤抖。
“对不起，我没管好你们……”
眼泪沿着她的眼角蔓延到下巴，滴落到她的牛仔裤上。
“那个时候，我一心想着甩手让小海帮我管事，没想到……”
“居然会变成这样……”
“也不是你的错……”文成低沉的声音传来，他的语气平静，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是我和小海没及时和你沟通，那时候……”
“我们想着你己经是一个女孩了，有自己的新生活要过，没必要再和我们搅和在一起。”
“所以有些事，我们就没和你说。”
“唉，对不起……”
“我一首欠你一句对不起。”
“欸……你刚刚也和我说了一句对不起，那我是不是该再还你一句？”
“呵呵……”
关蔚忍不住轻声笑了出来，是被气笑的。
她突然转头看向身旁的文成，脸上还挂着两行清泪，显得此刻的她看起来凄美无比。
“开你妹的玩笑！”
“等老子先揍你一顿，你再和老子道歉吧！”
……
“嘶——”
“姑奶奶，能不能别打了？”
文成被关蔚踩着背压在地上，嘴里不断发出求饶声。
“不行，谁让你一声不吭就失踪那么久！？”
关蔚冷哼一声，不过她踩着文成背部的力气却是在慢慢减小。
反正文成穿着皮衣，踩脏了拿水一冲就干净了。
“那我以后随时和你报备行程好不好嘛？”文成继续求饶。
“那也不行，谁让你不听话？”关蔚冷声道：
“做什么事情不跟我这个老大报备，出了事情被教训了才知道求饶？”
“我这个老大当的这么没面子吗？”
“你们这些臭小子！”
骂着骂着，她的眼角又渗出了一滴晶莹的泪珠。
她内心的悲伤和痛苦不知不觉混杂着一丝丝的愤怒，连她自己也没察觉到。
“以后不要再死了，知道吗！？”
“也不要再做傻事了，有事情及时和我说！”
“还有，我是女人就不配当你们老大吗？做事情前还敢无视我？”
“这么看不起我？”
她放下踩在文成背上的脚，咬着牙又狠狠踢了他的屁股一下。
几秒钟后，文成的声音才缓缓从地上响起：
“我也没死成，怎么能再死一遍？”
他突然转过身，仰趴在地面上，看着正一脸悲愤地看着他的女孩，脸上露出了一抹笑容。
“心情好点了吗？”
“要不……再打我一顿？”
“反正我皮实，而且……”
“怎么感觉你的力气变小了？打人跟按摩似的，一点都不痛。”
“你还要没心没肺到什么时候？”关蔚擦了擦眼角的泪水，看着他冷冷地开口道。
“总得有人唱白脸吧？”文成摇摇头，脸上依旧是那副没心没肺的笑容。
“那不然你哭，我也哭，哭一整天呗。”
“小海还在的话，也不希望看到你哭吧……”
闻言，关蔚突然愣住了。
好奇怪……
她原本以为听到小海这两个字，她会再次崩溃。
但是为什么她这次并没有崩溃呢？
难道……她己经慢慢的，不会因为小海他们的死去而感到悲伤了吗？
甚至，随着时间的推移，再次提到他们的时候，她是不是也可以做到云淡风轻了？
她不敢去想了。
“去喝一杯吧，怎么样？”
躺在地上的文成笑着问道。
他看着女孩因为哭泣而显得有些绯红的侧脸，心里的某一块地方突然被触动了。
因此，他想了想继续说道：
“我还活着呢，大不了你以后心情不好就揍我呗。”
“反正我还挺能活的，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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