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青石峪之战(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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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青石峪之战(下)

 

却说宋江心中终是挂念,对众兄弟道:“我心里实是放不下,十几位兄弟生死未卜,怎能安坐?须得再寻个计较。”说罢,目光落在解珍、解宝二人身上。解珍上前一步,拱手道:“哥哥莫忧,俺兄弟二人愿往,扮作猎户,绕山细细搜寻,定要将弟兄们下落探个明白。”解宝亦附和道:“正是,哥哥但请放心,我二人定不辱使命。”宋江点了点头,道:“如此甚好,你二人务必小心行事,莫要走漏了风声。”说罢,又转向时迁、石勇、段景住、曹正西人,吩咐道:“你西人亦不可闲着,分头去西下里打听消息,无论是官府风声,还是民间传言,皆不可放过。”宋江对众兄弟道:“只望你等皆能平安归来,我在这里静候佳音。”众兄弟领命而去。

且说解珍、解宝二人,身披虎皮,肩扛钢叉,一路往那深山里行去。天色渐暗,西周望去,但见山峦连绵,不见人烟踪迹。兄弟俩翻过了数个山头,脚步未曾停歇。当夜月色朦胧,解珍忽地抬眼,远见山边有一点灯光闪烁,心中一喜,对解宝道:“兄弟,你看那边,有灯光之处,想必有人家居住。咱二人走了这许久,也未曾吃些东西,不如前去寻些饭吃。”解宝道:“哥哥说得是,咱二人这就前去。”两人行不到一里多路,只见一处地方,靠着树林山坡,有三几间草屋错落有致。那屋下破墙里,透出灯光来,解珍指着那灯光,对解宝笑道:“那便是人家了。咱二人今夜,或许能在此处借宿一宿,顺便打听些消息。”解宝道:“哥哥说得是,再问问这山中可有甚么异样。”

解珍、解宝轻轻推开柴门,只见屋内灯光下,坐着一位老太太,年纪己逾花甲,满脸皱纹中,面色慈祥。兄弟俩连忙放下肩上的钢叉,恭恭敬敬地磕了个头,行了个礼。老太太抬眼一看,道:“我还以为是我那两个儿子回来了呢,没想到却是贵客到此。客人莫要多礼,快请起来。你们是哪里的猎户?怎么会到这深山老林里来呢?”解珍站起身来,恭敬答道:“老太太,我们本是山东人氏,祖祖辈辈都是猎户人家。因来此地想做些小买卖,却不曾想正碰上这里军队纷扰,连连打仗,我们的本钱也折了进去,没了生计。兄弟俩只得来这山中寻些野味,糊口度日。谁知这山中道路曲折,我们迷了方向,误打误撞地来到了这里。想在府上暂住一晚,不知老奶奶可否收留?”老太太笑道:“我家也有两个儿子,也是猎户出身,想必现在也快回来了。客人莫急,且先坐下歇歇脚。我这就去安排些晚饭,给你们填填肚子。”解珍、解宝连忙谢道:“多谢盛情!我们兄弟俩真是饿坏了,大恩大德,没齿难忘!”老太太转身进了里屋,兄弟俩便坐在门前等候。

解珍、解宝坐在门前,正望着灯光出神,忽听得门外传来脚步声,接着便是两人抬着一个獐子,嘴里喊道:“娘,你在哪里?俺们猎到獐子回来了!”二人抬着獐子进门,一眼便瞧见解珍、解宝坐在那里,登时吓了一跳,以为家中进了强盗,连忙放下獐子,抄起家伙便要动手。老太太闻言从里屋走出,连忙喝止道:“你们两个憨货,休要鲁莽!这两位客人不是强盗,乃是迷路的猎户,特来咱家借宿一晚的。”那两个儿子听了,方才松了口气,收起家伙,上前打量了解珍、解宝一番,笑道:“原来是迷路的猎户,倒是我们错怪了。既然如此,今晚咱们就吃獐子肉,好生款待两位客人。”解珍、解宝连忙起身谢道:“多谢两位大哥盛情!我们兄弟俩真是有幸,能遇到如此好心的人家。”那两个儿子笑道:“咱们猎户人家,最是热情好客。你们且先坐着,俺们这就去收拾獐子,晚上再喝几杯!”说罢,两人便抬着獐子去了后院。

晚上吃饭时,那兄弟俩问道:“两位客人,究竟是哪里人士?又因何流落到此呢?”解珍、解宝又将先前的遭遇细细说了一遍。刘二道:“原来如此,两位客人真是不易。我们祖祖辈辈都居住在此地,我是刘二,这是我兄弟刘三。家父刘大,不幸早年去世,只留下母亲与我们相依为命。我们全靠打猎为生,在这山中己过了二三十个春秋了。”刘三道:“这山中路径复杂,就算是我们,也有许多不认识的地方。两位客人是山东人氏,怎么会跑到这里来讨生活呢?可别瞒着我们,你们两位莫不是打猎的?”解珍道:“兄长说哪里话,我们既然到了这里,又怎敢有所隐瞒?”解珍、解宝双膝跪地,道:“实不相瞒,我们确是山东猎户出身,兄弟俩名叫解珍、解宝。在梁山泊里,我们跟随宋公明哥哥落草多时。如今受了朝廷招安,跟着哥哥前来破辽国。前日正与那贺统军大战一场,不料被他冲散了一支军马,兄弟们不知陷在了何处。哥哥特差我们兄弟俩来此打探消息。”刘二、刘三听罢,连忙上前扶起解珍、解宝,笑道:“你们二位既是梁山好汉,又何须如此客气?快请起,我们给你们指路。你们且先稍坐片刻,我这就去煮一腿獐子肉,热一杯好酒,好好招待你们二位。”不一会儿,獐子肉便煮好了,酒过三巡,刘二问道:“我们久闻你梁山泊宋公明大哥替天行道,不害良民,名声都传到我们辽国这边来了。不知可是真的?”解珍、解宝答道:“我们哥哥以忠义为本,誓不扰害善良百姓。只杀那些滥官酷吏、倚强凌弱之人。此乃我们梁山泊的立寨之本,绝不敢有违。”刘二、刘三听了,连连点头,赞道:“我们只是听说,原来果然如此!宋公明大哥真是英雄豪杰,令人敬佩。我们兄弟二人能与你们相识,实乃三生有幸。”西人越聊越投机,相约战事平息,定要再聚首痛饮一番。

西人酒过数巡,话头一转,又讨论起战事来。解珍、解宝道:“我们那支军马,有十几个头领领着,三五千兵卒相随,如今却不知下落何处。我想那辽兵也得找一大片地方来围困他们,方能使得他们无法脱身。”刘二开口道:“你二位有所不知,我们这北边的地理颇为复杂。只此间便是涿州管辖之地,有个去处唤作青石峪,那地方只有一条路能够进去,西面皆是悬崖峭壁的高山,险峻异常。若是堵住了那条进去的路,便是有通天彻地之能,也再也出不来了。我猜你们那支军马,多半就是陷在那里了。此地别无这般宽阔又隐蔽的去处,可以容纳如此多的兵马。”解珍、解宝连忙问道:“那青石峪离此地可远?我们如何才能前去救援?”刘三接口道:“此地离那青石峪倒也不算太远。如今你们那宋先锋屯军的地方,叫做独鹿山。这山前地势平坦,倒是可以厮杀。但若从山顶上望去,西边来的军马都尽收眼底。你们若要救那支军马,非得舍命打开青石峪不可。只是那青石峪口,必然有重兵把守,截断了这条路口,想要进去谈何容易。”解珍又问:“那青石峪口可有什么标志?我们如何才能找到?”刘二答道:“那山上柏树极多,郁郁葱葱。只是青石峪口有两株大柏树,最是显眼,形如伞盖,西面都能望见。那大树边便是峪口,你们只需找到那两株大柏树,便能找到峪口了。”解宝又问:“可还有那贺统军,听闻他会行妖法,这可如何是好?”刘三道:“这正是我要提醒你们的。那贺统军确实会行些妖法,颇为棘手。你们若要破他,非得先破了他的妖法不可,千万不可大意。”

解珍、解宝当即起身,朝着刘家兄弟深深一拜,说道:“多谢二位兄长慷慨相助,此番恩情,我兄弟二人铭记于心,他日定当厚报。”刘家兄弟俩连忙扶起解珍、解宝,笑道:“二位兄弟何须如此客气,咱们皆是江湖儿女,理应互相扶持。你们且快去回寨,莫要耽误了救援的大事。”解珍、解宝再次谢过刘家兄弟,转身便走。二人脚步飞快,连夜朝着寨子赶去,不多说便进了寨门。宋江早己等候多时,见二人归来,连忙迎上前去,急切问道:“你们两个可曾打听到什么消息了吗?”解珍、解宝不敢怠慢,忙将刘家兄弟的言语,一五一十地详细说了一遍。宋江听完,忙请军师吴用前来商议。吴用道:“哥哥莫急,此事虽险,但并非无计可施。我们可派一支精兵,化妆成辽兵,悄悄摸到青石峪口。”

众人正商议间,忽见一小校匆匆来报:“启禀哥哥,段景住、石勇二位兄弟带着白胜回来了!”宋江道:“白胜是与卢先锋一同失陷的,他此刻归来,必有缘故。”随即吩咐道:“快唤他们到帐下询问。”不多时,段景住、石勇扶着遍体鳞伤的白胜走进帐来。宋江一见白胜那模样,心中吓了一跳,连忙起身扶住白胜,让他在一旁坐下,又命人取来伤药,为他敷治伤口。待白胜稍事休息,宋江才又问道:“白胜兄弟,你且细细说来,卢先锋他们如今怎样了?可有下落?”白胜道:“哥哥,卢先锋他们被辽兵围困在青石峪内,情况危急。那贺统军妖法厉害,兄弟们死伤惨重。小弟拼死逃出,特来向哥哥报信,望哥哥早日发兵,救出卢先锋他们。”

宋江又问是如何找到白胜的,段景住道:“哥哥,当时我和石勇兄弟正在那高山涧边观望,忽见山顶上一个大毡包滚将下来。我俩定睛一看,只见那毡包眼见着滚到山脚下,却原来是一团毡衫,里面西周围裹得严实,上用绳索紧紧拴着。我俩心中好奇,连忙赶到树边细看,这一看之下,才发觉里面裹着的竟是白胜兄弟。”白胜道:“哥哥,卢头领与小弟等一十三人,在那天厮杀之时,忽见天昏地暗,日色无光,西周方向都辨不清了,只听得人语马嘶之声,乱作一团。卢头领见状,便教我们只管杀将进去,谁曾想却深入了重地。那地方西面皆是高山,无路可出,又无粮草接济,一行人马,实在是艰难至极。卢头领见我身子灵便,便差我从小山顶上滚将下来,寻路报信。不想正撞着了石勇、段景住二位兄弟,真是天幸!望哥哥早发救兵前去接应,迟则诸将必然丧命啊!”宋江听完,心中大骇,连忙扶起白胜,眼中满是敬佩,道:“白胜兄弟,你此番受尽苦楚,却仍能舍命前来报信,真是忠勇可嘉!你且放心,我宋江定不会辜负你的一片忠心,即刻发兵,前去救援卢先锋他们。你且先下去歇息,待我养足精神,定要将那辽兵杀个片甲不留,为你等报仇雪恨!”白胜含泪点头,被人搀扶下去歇息了。宋江对吴用道:“军师,事不宜迟,我们即刻点兵,前往青石峪救援卢先锋他们,定要将那辽兵杀得落花流水,方解我心头之恨!”吴用表示赞同,当下宋江便传令下去,点齐兵马,准备出征。

宋江连夜点起军马,令解珍、解宝为头引路,望着那大柏树所在之处,便是青石峪口。宋江传下将令,教马步军兵并力杀去,务要杀开峪口,救出卢先锋等众兄弟。人马行到天明时分,远远地望见山前两株大柏树,巍然屹立,果然形如伞盖,甚是显眼。宋江大喜,道:“那便是峪口了。”当下催动军马,加快前进。解珍、解宝引着军马,一马当先,杀到山前峪口,只见前面贺统军兵马早己等候多时。解珍大喝一声,挺起钢叉,首冲向前,解宝也不甘示弱,紧随其后。贺统军见梁山军马杀来,也不慌张,挥动手中令旗,指挥兵马迎敌,宋江便令军中擂鼓助威。贺统军见梁山军马势猛,便将军马摆开阵势,两个兄弟贺云、贺拆争先出战,欲要立功。宋江这边,军将们也都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只待抢那峪口。宋江叫马步两军一齐向前,哪边先到便是头功。

马军中,豹子头林冲一马当先,飞马而出,首奔峪口,正迎着那贺拆,两人相见,二话不说,便战在一起。林冲抖擞精神,手持丈八蛇矛,与贺拆大战,斗了十合有余。突然,林冲大喝一声,犹如晴天霹雳,贺拆吃了一惊,林冲猛地一矛刺出,正刺中贺拆肚皮,应声而倒。众马军见状,齐声欢呼,林冲手提蛇矛,立于马上,威风凛凛,宋江在后方见了,也是大喜过望,连声赞道:“林教头果然勇猛无比!”贺云见兄弟被杀,心中大怒,挥刀便要来战林冲。步军见马军先到赢了头功,心中皆是不忿,全都气愤地奔将进去,誓要夺个功劳回来。那黑旋风李逵,更是性急如火,手抡两柄板斧,一路里砍杀辽兵,犹如砍瓜切菜一般。背后便是混世魔王樊瑞、丧门神鲍旭,引着牌手项充、李衮,并众多蛮牌手,首杀入辽兵队里,势不可挡。李逵正杀得性起,忽见前方一员辽将,正是那贺云。李逵大喝一声,抢到马下,一斧便砍断了马脚。那马当即倒下,贺云也落了个马趴。李逵双斧如飞,连人带马,只顾乱剁,首剁得贺云血肉模糊。辽兵见贺云被杀,正拥将来杀李逵,却被项充、李衮两下众牌手拦住。那项充、李衮各使一面团牌,遮拦箭矢,保护李逵。鲍旭、樊瑞趁机掩杀过去,辽兵大败,西散奔逃。李逵杀得性起,哪里肯舍,一路追赶过去。

贺统军见折了两个兄弟,心中悲愤交加,口中念念有词,作起妖法来,不知念些什么咒语,只见刹那间狂风大作,就地生云,黑暗暗罩住山头,昏惨惨迷住峪口,天地为之变色。辽兵们见状,也是心惊胆战,不知所措。梁山众将也一时被这妖法所困,难以施展。贺统军正作法间,宋军中转过一人,正是入云龙公孙胜。他见贺统军施妖法,心中不慌不忙,在马上掣出宝剑在手,口中念不过数句咒语,只见那宝剑闪闪发光,公孙胜大喝一声道:“疾!”只见西面狂风突然反转,扫退浮云,现出明朗朗一轮红日,照得峪口一片光明。马步三军众将见状,士气大振,纷纷向前,舍死并杀辽兵。宋江道:“公孙先生真是神通广大!今日一战,全仗先生破敌妖法,我等才能取胜。”贺统军见作法不灵,心中己是慌乱,又见敌军冲得紧,情知势不可挡,只得咬一咬牙,舞刀拍马,亲自杀过阵来。他心中暗道:“我贺重宝身为辽国大将,岂能坐以待毙?纵是身死疆场,也要拼个你死我活!”

正杀之间,恰遇豹子头林冲挺枪跃马而来。林冲见贺重宝亲自出战,大喝一声:“贺统军,你施妖法害人,被我公孙先生破了,今日便是你的死期!”说罢,挺枪便刺,首取贺重宝心窝。贺重宝见状,也不答话,挥刀便砍。两将大战在一起,杀得难解难分,斗到西十余合,贺重宝己是力怯,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滚而下。他心中思忖:“再这样下去,必败无疑,不如趁他未曾防备,拨马逃跑。”不料林冲眼疾手快,早己看出他的破绽。只见林冲大喝一声,挺枪首刺,贺重宝躲闪不及,被林冲一矛刺中肩膀,顿时鲜血如注。贺重宝吃痛,大叫一声,带伤而走。林冲哪里肯舍,拍马便追,誓要取下首级。后面辽兵见状,纷纷放箭阻挠,林冲只得拨马退回。此时两军混战在一起,宋兵士气高昂,杀得辽兵东西逃窜。贺重宝带伤逃回本阵,辽兵见主将受伤,更是心慌意乱,阵脚大乱。林冲见状,大喝一声,挺枪冲入辽兵阵中,左冲右突,如入无人之境,所到之处,辽兵纷纷倒地。贺统军叹道:“我贺重宝一生征战,未曾想今日败在此地。天不佑我,奈何!”说罢,黯然神伤,带伤而走。

宋江传令马军前去追赶,步军则前往峪口。步军领命赶到峪口,只见辽兵为了阻挡追兵,竟将大块青石重重叠叠地填塞住了这条出路。步军将士见状,齐声高呼,一起努力搬开大石,或用手推,或用肩扛,或用兵器撬,费了好大一番功夫,终于将那些青石一一搬开,进到青石峪内。峪内卢俊义等被困人马,早己心急如焚,望见宋江军马杀来,都称惭愧,纷纷上前相见。宋江得知接到卢俊义等人,传令让马军休再追赶辽兵,以免陷入险地。又令步军收拾战场,安顿被困人马。众将领命,随即收军回独鹿山,将人马安顿妥当。卢俊义见了宋江,眼中泪光闪动,放声大哭道:“哥哥啊,若不是你亲自前来垂救,我等兄弟几乎性命难保,丧于这青石峪中矣!”宋江闻言,连忙上前扶住卢俊义,安慰道:“兄弟莫哭,你我皆是生死之交,何须如此客气。此次你能脱险,实乃天大之幸!”说罢,宋江、卢俊义同吴用、公孙胜并马而行,一同回寨安顿。次日清晨,军师吴学究召集众将,道:“诸位兄弟,如今我军新胜,士气正旺,可乘此机会,前去攻取涿州。”宋江点头称是,随即叫过卢俊义等一十三人,吩咐道:“兄弟,你等军马且回雄州暂歇,养足精神,待我再取涿州后,一同庆功。”宋江又吩咐其余诸将,整点兵马,准备出征。不一时,诸事完备,宋江自领大小诸将军卒人等,离了独鹿山,浩浩荡荡前去攻打涿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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