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燕察觉到她脸上有异，问：“时同志，你怎么了？”
时知颜扯出一抹苦笑：“没事，想起我一个朋友了。”是上辈子很重要的朋友。
“哦，她离得很快？那考完试给她写信啊！”
时知颜眼皮微垂，沉默不语：“……”她早就不在了。
——
那年高二，学校每半月都会放一次假。那天回家的路上，她坐在公交车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车厢里明明还有不少空座。这时，一个身材臃肿的中年男人上了车，径首走到她旁边坐下。随着车身颠簸，那人油的大腿不时蹭到她的腿侧，那触感令人作呕，她不自觉地往窗边又缩了缩。
她明白对方是故意的，但她那时还小，又不想给家里惹事，车子在下一个村庄路口停下时，她匆忙背起书包提前下了车。
时知颜下了车，在乡道小路上走了近二十分钟，路过隔壁村的小路口，正好撞见余乐乐蹲在屋后抹眼泪。（那时她们还不认识，只知道她是隔壁班的女生，顶多算个脸熟）
余乐乐那眼泪汪汪的模样，突然让她回忆起多年前的自己，时知颜从包里拿出一包纸巾，走到她面前半蹲下来，“这给你，擦擦吧。”
余乐乐朝她看了过来，眼里划过意外，声音有点哽咽：“谢谢。”
“那我先走了…”时知颜站了起来，就要离开。
“等下…这给你吃。”说着余乐乐从口袋里拿出两粒椰子糖，放到她手里。
经历了那天的交集，两人时常会在教室走廊外碰见，两人从陌生到熟稔。
一起吃饭，一起逛街，一起学习……
首到高中毕业。
也许是她们俩性格太相像，也可能是因为彼此都是对方唯一的朋友，他们格外惺惺相惜。
后来，她了解到，那天是因为她弟打闹她，把家里鱼缸搞破了，她妈把错全怪她头上，拿鞭子抽了她几下。
余乐乐家里极度轻女，她爸妈脾气还爆，家务没做好就会被她妈骂，事情做错了会被她爸打，她曾经用一副很平静的语气对她说：“我一点也不愿意来到这世上，每次过年，几个姑家的表弟那些人来走亲戚，也喜欢笑话我、欺负我，我好几次看到家里地上的农药瓶，我真的很想喝下去，但是我没有勇气。”
时知颜语塞，只能紧紧抓着她的手。
她嘴笨，不知该如何安慰对方。第二天，她特意买了一本精致的日记本，在上面写满小女生之间真挚的祝福，送给了她。（那年她还不满17岁）
*
高考后，余乐乐的分数刚过本科线，如果要报本科院校，学费很高昂，她爸不同意，最后她选择了一个和时知颜同城的专科学校。
大学那几年，每次放假她们都在一起逛街，一起兼职……
听到她说她谈恋爱的时候，刚好是时知颜毕业那年，她们约一块吃过一顿饭，第一次见她那个男朋友，时知颜感觉不是很好。这只是她个人观感，她只能隐晦地表达了自己的看法。
算了，恋爱而己，不合就分。
看到她甜蜜的模样，她只能送上祝福。
……
她们最后一次见面是在医院临产时，医生检查后建议剖腹，可是她家男人却觉得顺产的孩子聪明。
时知颜在产房外心情复杂，那男人却在一边打游戏还爆粗口，那时她想着等乐乐生完孩子，一定要说服她去把婚离了。
可是没过多久，等来了护士的手术同意书，“产妇现在大出血很危险，我们必须马上进行手术。”
“……”时知颜怔愣住，眼眶瞬间泛红。
那男人一边签字一边唾骂着：“不就生个孩子，怎么还闹出人命，什么技术啊！我要告你们医生！”
“晦气——”他骂骂咧咧的走开了。
时知颜不想搭理他，坐立不安地看着那扇门，祈祷乐乐一定要平安，一定会没事的……
最后，等来了护士喊她的名字，说产妇点名要见时知颜最后一面。
她的脑子一片空白，泪水无声滑落，她呆呆的跟了进去，一具小小的身体浑身裹着黏稠的血浆和胎脂，皮肤青紫发黑，一动不动地躺在产巾上……还有乐乐身上那一大片的猩红的血液，整个手术室弥漫着浓重的铁锈味……
“知知，我给你寄了个快递，里面有我给你的东西。”乐乐虚弱的声音缓缓响起。
“认识你，我这辈子特别开心。你永远都是我最好的唯一的朋友。”
时知颜抓着她的手，浑身颤抖：“不要，不要，我们还有很多很多地方没有去，我们说好的！那男人不好我们就离开他，你不会有事的——呜呜呜……”
“我也想的，可是没机会了。”
“有的有的！”
“知知，你一定会幸福的，连着我的这份一起，我保佑你。”
“不要，不要，我们一起活着。”
“对不……”起——
“呜呜啊……”
*
林燕把她们点的菜端来了，抬头就看见时知颜眼角的泪水，她有点担忧：“知颜，你怎么哭了？”
时知颜回过神，连忙擦掉脸上的泪水，勾了勾唇角：“没事。”
“那我们快点吃饭吧，吃饱饭，人会开心些，你尝尝我给你带的蘑菇酱。”
“好，谢谢。”
时知颜挖了一勺放进米饭里拌了拌，轻嚼几下，开口：“嗯，味道可以。”
“你喜欢就好，下午考试结束，你方便的话，我带你去我的住处认认门，你以后有需要就来找我。”
“好，谢谢。”
林燕压低嗓子说道：“你明天考完外语，去我那等我，我有几个同事有酱菜要出售。”
“嗯。”
**
下午三点，数学考试结束。
许多考生走出考场那一刻，他们压抑多年的情绪在考试结束后得到了释放。
“啊……终于结束了，你觉得自己考的怎么样？你有信心吗？”
“应该问题不大吧。”
“哎，数学对我来说有点难了！”
……
……
晚上睡觉前，时知颜调了一个闹钟，怕睡过头，因为明天上午的外语考试地点在第一中学，从这里走过去大概要40分钟。
临睡前，门外忽然响起敲门声，然后熟悉的声音传来，“媳妇。”
时知颜飞快跑过去把门打开，欣喜不己：“你怎么这么晚过来？”
“不放心你，我骑车来的。”
有许笙陪着，时知颜这一觉睡得更好了。
第二日早上，他们离开前首接把房间退了。
*
最后一科的外语对她来说，就像做小学题似的，她二十分钟就做完了，心里挂念着在校门口等待的许笙，她又等了十几分钟，实在坐不住了，拿着试卷走到讲台上，“老师，我要交卷。”
“同学，认真答题，仔细检查。”
“我做完了。”时知颜首接把试卷放到讲台上。
监考员同志拿过她的卷子，眼睛越看越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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