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确实没有变成虫子，也没有突然嚷嚷着要复活所有人，他甚至很配合地来到了出口，他们像埃维金人一样完成了古老的仪式――
伸出各自的左掌合在一起，而后，两人迅速恢复了原本的样貌，原本小小的手掌突然变大，修长的指节蓦然弯曲攥紧，他像得胜的赌徒一样扬起嘴角：“抓住你了！”
周围的黄沙像搭建的场景一样尽数崩塌，在安梨没来得及反应过来时，他们便回到了最开始的那个地洞，漆黑的通道只有他一双眼睛在荧荧发光。
她迅速抽出手，环顾西周，借着那点微弱的光，勉强看出这是一个虫茧内，“墙壁”仿佛会呼吸，有规律地鼓起、收缩，比起虫茧，更像是孕育生命的囊袋――
在那上面，蛰伏着密密麻麻的虫群，每一只都是王虫，头顶的突触与尾部的毒刺清楚地昭示了它们非凡的战力，史料上说一般只作为虫皇的护卫出现，即便如今它们一动不动，安梨也能想象这群蠹虫苏醒过来后，会给这片土地带来怎样的灾难。
光是看一眼就觉得头皮发麻，她深吸口气，收回目光：“好吧，你赢了，不说说精心布置的计谋享受一下胜利成果吗？”
事到如今，真相就在面前，她反而放松下来，而且，她是真的好奇对方是怎么瞒过自己的，昨天晚上入睡前她可是仔仔细细将他由里到外翻了个遍，当然，用的是量子之力，他的记忆里没有任何秘密。
“成为这世上最后一名埃维金人后，我就从来没有输过，芙洛菲忒·拉帝奥小姐。”他的身体隐藏在昏暗的地道里，只有一双眼睛在发光，他的语气并没有想象中的疯狂，相反，他很平静，不紧不慢地诉说着一切：“茨冈尼亚是诸神坟冢，这里的一切都应该随那些古老的孑遗一同埋葬。”
在他的讲述中，安梨很快就明白了自己输在哪里，她输在了起跑线，沙王的陷阱同时蛊惑了他们两个人，当她睡醒睁开眼睛，就己经被他做局了。
他率先在虫茧里醒来，利用繁育的权能构建了一座幻境，为了让她相信，甚至以身入局。
“在此之前，我并不知道你具有读取记忆的能力，因此，在故事一开始，当你的戒备战胜道德强行入侵我的脑海时，我把自己催眠了，陪你走过沙漠与荒芜的是刚从难民营里逃出来的卡卡瓦夏。”说到这里，他不由放轻了语调：“你之前问过五年前的我是什么样，他就站在你面前啊。”
“他不知道幻境，他的亲人族人己经死绝，他的心里充斥着仇恨与怒火，却被你一一抚平，他认为你是特殊的，他希望和姐姐、族人，和你一起，永远这样一首走下去。”
安梨不由沉默了，片刻后，她抬起头：“但你似乎不这样认为？”
“当然，在他用小伎俩骗你许下承诺，自以为胜券在握的时候，我在这里可是看得一清二楚。”他似乎轻笑了一声，“他的算盘注定要落空，他保不住姐姐，保不住大篷车，也保不住你。”
“所以，你伪装成那道诡异的声音，挑拨我们之间的关系？”安梨不为所动，被骗太多次了，脑子己经学会自动转录对方的声音信号，虽然他说了一大串，在她耳朵里只有一句话――让我看看这次该怎么骗你。
“那确实是我精心设计的，目的当然不是你说的那样，我只是想让故事按照我的心意发展，你知道的，亲眼看到另一个自己犯蠢，是一件很难堪的事。”他似乎上前几步，凑近了些，带着几分压抑的声音清晰地钻入她的耳膜：“可惜最后，它失控了，它闻到了你灵魂的味道，唤醒了虫子的本能，愚蠢地被你抓住，失去了最后一丝翻盘的可能。”
“你的灵魂，究竟藏着什么？”西目相对，鼻息可闻。
危险的气息从那双发光的眼底袭来，安梨汗毛倒竖，仿佛听到了巨大的虫子正在摩擦口器，等待进食，这种感觉让她不由想起了那次在模拟宇宙醒来，莫名其妙想靠近她的虫皇――似乎一切都说得通了。
她极力冷静道：“离我远点。”
“没有其他底牌了吗？小姐。”
“……”
女孩儿沉默片刻，突然抬头，轻柔地抚摸他的脸，指尖流淌着量子之力：“我该叫你什么？卡卡瓦夏？还是――塔伊兹育罗斯？”
事实证明，她猜对了。
“伊兹伊兹……”随着量子之力的深入，灵魂深处响起窸窸窣窣的动静，他舒服地眯起了眼睛，并控制不住地偏头蹭了蹭她的掌心：“好喜欢…你果然……”
后面的他没有说下去，因为，量子之力己经深入他的灵魂，记忆褶皱被层层剥开，漆黑的虫潮正在啃食他的脑额叶，随着虫潮被量子之力转移目标，他获得了短暂却又克制的清醒。
“出口在哪里？”她抓紧时间问道。
“一切的困扰源于我们的眼睛，在卡卡瓦的极光中，是唯一的真实。”他那张漂亮的脸靠着她的掌心，语气是带着痛苦般的喟叹，他必须隐晦，否则被虫潮察觉，出口将彻底堵死。
安梨来不及回应，他眼睛里的光渐渐微弱下来，又突然光芒大盛，她指尖的量子之力己经无法喂饱那群虫潮，繁育的意志再度侵染了他的灵魂。
“你刚刚问了什么？”他贪婪地凑近，眼神渴望地盯着她手指，甚至控制不住想伸出舌尖舔舐。
“我说你可以离我远点吗。”她皱眉，嫌弃地收回手，往后退了一步，并将指尖残余的量子之力尽数收回。
没有了其他力量的影响，他似乎恢复了正常，除了眼底偶尔闪过的阴翳，看上去与之前无异。
见状，她心里松了口气，开始思考他清醒时说的那句话――一切的困扰源于我们的眼睛，在卡卡瓦的极光中，是唯一的真实。
难道他的意思是，她所经历的一切都是假的，只有当初那道声音在极光下营造出的幻境，反而是真的？
秩序的大手镇压了繁育的虫潮……她仔细回忆起幻境中的细节，而后，突然扬起嘴角，伸手抚摸对方的脸颊，指尖在他眯起的眼尾处流连：“可怜的孩子，我会帮你的。”
即便没有量子之力，他还是感到了从灵魂升起的愉悦，不由凑近嗅闻她的气味：“你会帮我，杀了他们吗？”
“就像他们摧毁我们一样。”
她任由他亲吻手指：“是呀，我的神明。”
谁是谁的神，又有谁能说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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