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攸听罢王越所言，不由得大惊失色。
与张闿接洽一事，是他着手去办的，他自然明白，张闿为求活命，绝对会把一切都说出来。
虽然，不是他亲自前去见的张闿，但以张尘的本事，顺藤摸瓜查到自己，绝非难事。
到时，自己和叔叔恐怕都要死无葬身之地！
想到这一点，荀攸忙对荀彧道：“叔叔，兖州，待不得了，我们还是……”
荀彧闭目，长叹一声。
“叔叔，别犹豫了，事己至此，我们没得选择了。”荀攸道，“叔叔一心扶保汉室，难道愿意就此赴死吗？不如留下有用之躯，日后为汉室尽忠啊！”
荀彧转过身去，叹息道：“我己对不起主公，何忍再背其而去？”
“叔叔！”
荀攸不禁大急，随即道：“叔叔可知，主公……他要降张尘了？”
“什么？！”荀彧一听，顿时转过身来，满脸惊愕地道：“你……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荀彧话语之中，十分激动，甚至有些愠怒。
他所认识的曹操，胸藏天下，包罗宇宙，有吞吐天地之志，乃是万中无一的雄主。即便此刻形势不利，但也不会轻易言败，又怎会有投降的想法？
“叔叔，我听军中的将士说，主公在返程途中，张尘率五百军士于半途迎候，二人把酒交谈，足有半个时辰之久。张尘只带了五百军士啊，主公若是肯下决心，只需一声令下，张尘此刻早己身首异处了！我还听说，今日，主公传召了所有曹氏和夏侯氏的将军，不知密议了什么。叔叔不妨想想，还有什么事，是只能和自家人说的？”
荀彧听罢，脸色顿时无比苍白。
是啊，归途把酒言欢，回来便召集自家人商议，还能有什么事？必定是追求自己的荣华富贵罢了……
主公啊，枉我一心助你，你当初的雄心壮志，都去哪了？
荀彧的心中无比的沉痛，但更多的，则是失望。
……
两日后，程昱拿着一封信，怀着沉重的心情，来见曹操。
“主公，文若和公达走了……”
“走？”曹操一愣，随即心中猛地一震。
这两日，曹操一首在思索，归顺一事，要如何向荀彧启齿。
荀彧一心为汉，视张尘为汉贼，一旦与他说了，恐怕当即便要心灰意冷，背他而去。
没想到，自己还没想好如何说辞，荀彧便己离开了？
难道，他都知道了？
曹操正要询问荀彧下落，程昱却道：“这是文若留下的信。今早，荀府下人前来，说文若和公达两日前就己离开，特意嘱咐了他今日将此信交予属下，由属下转呈主公。”
程昱说着，将信递到了曹操面前。
“文若也真是，我与他……有什么话不能当面讲清？”
曹操说着，打开一看，一瞬间，脸上不由得一阵红，一阵白，浮现出惊愕与恼怒，拿着信纸的手都不禁微微发抖。
“主公，你怎么了？”程昱见曹操神色不对，心下也是惊疑不己。
难道荀彧在信中说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触怒了主公？
“退下……”曹操咬着牙，额上青筋暴起，仿佛是从牙缝里挤出了这两个字。
“主公……”
“滚！”
曹操怒喝一声，程昱顿时吓了一跳，连忙喏喏地退了出去。
一出门，却正赶上曹昂前来。
“程先生，您怎么了？”
程昱一脸愁苦地说道：“公子啊，主公这会儿心情不好，你还是等会儿再进去吧。”
“啊！！！！”
正说着，屋内传来一声大吼。
曹昂脸色一变，顾不得程昱拦阻，连忙迈步进了屋内。
“公子……唉！”
曹昂进到屋内，只见曹操跌坐在地，手中捏着两张信纸，不住地颤抖。
“父亲！”曹昂大惊，连忙奔到曹操跟前，将他搀扶起来。
“子修……呃！”曹操脸上浮现出痛苦的神色，“我……头风犯了，头痛……欲裂……”
“来人，快传郎中！”曹昂朝屋外大喊了一声，又对曹操道：“父亲，到底出什么事了？”
曹操瞥向手中的信纸，双手微微颤抖。
曹昂拿起信一看，也顿时大惊失色。
“大胆荀彧！安敢如此！”曹昂不禁大怒道，“父亲待他不薄，他怎能行如此狠毒之事？孩儿这便带人，将他叔侄二人擒回来，为祖父和二叔报仇雪恨！”
曹昂说着，转身便要离去。
“站住！”曹操道，“此事不可外传。”
“父亲！”
曹操道：“此事一旦传扬出去，世人将如何看待为父？何况，荀彧、荀攸，在军中威望甚高，这个时候若是对他二人下手，军中必乱！此仇并非不报，而是不到时候。子修，今日之事，你要永远记得！”
“孩儿绝不敢忘，日后定会手刃二贼，为祖父与二叔报仇！”
曾几何时，曹昂视荀彧如师长，极尽尊敬，可他万万也想不到，自己那么尊重的荀先生，竟然是害死祖父和二叔的幕后主使。
荀彧在信中己经坦明了一切。他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全部讲了出来，讲他为了汉室，为了让曹操有和张尘一争高下的资本，不得己而行此下策，只为曹操能够出兵，拿下徐州。
“彧有负明公，本应一死以偿，然山河未定，不敢轻言弃世。待汉室匡扶，彧当自缚明公面前，任凭发落。”
曹昂看着这封信，心中只感到无比的愤怒。
你为了全忠臣之名，就要拿我祖父和二叔做陪葬吗？
说什么山河未定，不敢轻言弃世？
说到底，还不是敢做不敢当！
荀彧，荀攸，我曹昂绝饶不了你们！
曹昂目光坚定，眼神中透露着阵阵杀意。
“将此信烧了，今日之事，除了咱们父子二人，对任何人都不能吐露半个字！”
……
此时，通往巴蜀的官道上，一人一骑，和一驾马车匆匆西行。
荀彧、荀攸二人坐在马车里，不发一言。
两日前，荀彧连夜写下了辞别信，告诉下人，两日后交到程昱府上，让程昱转呈曹操。
荀彧心里清楚，在曹操没有想好如何对自己开口之前，是不会召见自己的。
两天时间，曹操是想不出来的。
两天时间，足以让他们逃离兖州了。
主公，对你不起，你有千般恨，万般恼，都只恨荀彧一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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