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悠悠昏迷了整整一天一夜。
当他再次艰难地睁开沉重的眼皮时，映入眼帘的是清晖阁熟悉的雕花床顶。窗外天色昏暗，不知是黄昏还是清晨。浑身酸痛无力，尤其是头部和胸口，仿佛被重物碾过，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撕裂般的疼痛。
“水……”他干涩的喉咙发出嘶哑的声音。
“校尉醒了！”守在一旁的小安子惊喜地叫出声，连忙端来温水，小心翼翼地扶起李悠悠喂他喝下。
清凉的水滋润了喉咙，李悠悠感觉稍微好受了些。他挣扎着想坐起来，却一阵头晕目眩。
“校尉快躺下！”小安子连忙按住他，“太医说了，您这是忧思过度，心神损耗过巨，需得静养，万不可再劳神费力！”
“忧思过度？”李悠悠苦笑。这借口……倒也贴切，只是真正的原因骇人听闻。他感受了一下胸口的铜镜虚影，此刻它变得极其黯淡，几乎难以察觉，传递来的感知也微弱模糊，仿佛也陷入了沉睡。强行驱动那“敕令”一击，代价巨大，差点把自己玩废了。
“我昏迷了多久？宫里……可有什么事？”李悠悠哑声问道，心中最关心的是九皇子那边的反应。
“您昏迷一天一夜了。”小安子回道，“宫里……倒没什么大事。就是昨儿个夜里，听说九皇子府上好像走了水，烧了一间偏房，还伤了几个人，闹得动静不小。陛下还派人去慰问了呢。”
走了水？偏房？伤人？李悠悠心中了然。这分明是九皇子为了掩盖仪式失败和玉佩被毁的真相，自己放的火！看来自己那“隔空一击”效果拔群，不仅毁了关键道具，还让九皇子损失惨重，短时间内应该无力再举行仪式了。
“李校尉醒了？看来太医的方子还算对症。”一个平和温润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李悠悠和小安子都是一惊，抬头望去。只见内侍大总管高力士不知何时己悄无声息地站在门口，脸上带着惯常的、让人如沐春风的微笑。
“高公公！”李悠悠挣扎着想行礼。
“校尉有恙在身，不必多礼。”高力士缓步走进来，挥挥手让小安子退下。他走到床边，目光温和地落在李悠悠苍白的脸上，语气带着关切：“陛下听闻校尉忧思成疾，甚是挂念，特命咱家前来探望。校尉为陛下分忧之心，可昭日月，但也要顾惜身体才是。这天下大事，自有陛下与群臣担着，校尉不必事事都压在自己心头。”
这番话，看似关怀，实则绵里藏针。高力士的目光仿佛能穿透人心，让李悠悠感觉自己在对方面前几乎无所遁形。
“劳陛下挂念，劳公公费心，悠悠……愧不敢当。”李悠悠垂下眼帘，掩饰内心的波动，“只是……只是想到永丰仓案余孽未清，影楼杀手猖獗，甚至潜入宫中行刺，危及陛下安危……臣……臣每每思之，寝食难安，恨不能立刻揪出幕后主使，食其肉寝其皮！一时……一时急火攻心，让公公见笑了。”他再次把“忧思”引向对皇帝的忠诚和对刺客的愤恨。
高力士静静地听着，脸上笑容不变，眼神却深邃如潭。他轻轻“嗯”了一声，忽然话锋一转，语气平淡却带着无形的压力：“校尉忠心可嘉。不过……咱家倒是好奇。校尉昏睡之时，口中曾呓语不断，反复念叨着‘玉佩’、‘光束’、‘反噬’……这些词，不知是何深意？可是梦见了什么……奇事？”
李悠悠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冷汗瞬间浸透了里衣！自己昏迷中竟然说梦话了？！还提到了关键信息！这高力士……太可怕了！
他脑子飞速转动，脸上却努力做出茫然和痛苦的表情，艰难地咳嗽几声：“咳咳……梦……噩梦……支离破碎……只记得……只记得那晚西苑遇刺，寒光闪闪，刺客狰狞如鬼……好像……好像还看到他们身上掉下块玉佩？反噬……大概是臣……臣恨极了自己无能，未能保护好陛下，反遭贼人所伤……咳咳……”他半真半假，将梦境与遇刺经历强行糅合在一起。
高力士静静地看着他“表演”，不置可否。那目光仿佛带着千钧重压，让李悠悠几乎喘不过气。许久，高力士才缓缓开口，声音依旧平和，却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意味：
“哦？原来是梦魇惊扰。校尉心思纯善，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倒也寻常。只是……”他微微俯身，靠近李悠悠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低语道：“这深宫之中，魑魅魍魉不少。有些东西，沾上了，甩不脱；有些力量，借用了，是要还的。校尉是聪明人，当知‘过犹不及’的道理。陛下爱惜你的才具，莫要……自误啊。”
说完，高力士首起身，脸上又恢复了那温和的笑容：“校尉好生休养。陛下还等着听你讲那些新奇有趣的故事解闷呢。”他不再多言，转身飘然离去。
李悠悠僵在床上，浑身冰冷。高力士最后那几句话，如同惊雷在他耳边炸响！他知道了！他一定知道了些什么！关于铜镜？关于自己的力量？他是在警告？还是在……暗示什么？
这深宫的水，比他想象的还要深不可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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