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凤红烛高燃,流下的烛泪在鎏金烛台上堆叠成赤色的珊瑚。茜纱帐幔低垂,映着跳跃的烛影,将拔步床笼罩在一片朦胧的暖光里。空气里弥漫着清冽的沉水香和一丝若有若无的甜腻气息——那是合卺酒残留的味道。
苏晏晏端坐在床沿,指尖无意识地捻着嫁衣袖口繁复的金线滚边。天水碧的云锦料子在烛光下流淌着水波般的光泽,衬得她在外的脖颈纤细脆弱。她微微垂着眼睫,长睫在眼下投出一小片扇形的阴影,遮住了眸底深处极力压抑的茫然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这就是她的洞房花烛夜。
没有想象中的旖旎温存,也没有预料中的冷漠疏离。方才饮下合卺酒时,谢珩靠得极近,他身上那股凛冽的沉水香混合着淡淡的酒气,几乎将她包裹。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高大身躯带来的压迫感,以及他落在自己脸上那专注到近乎审视的目光。那目光太深,太沉,带着一种她完全无法解读的复杂情绪,让她心尖发颤,几乎握不稳那小小的金杯。他只是沉默地饮尽杯中酒,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便转身走向了外间的书房,高大的身影很快被隔断的屏风吞没,留下满室寂静和一身大红嫁衣的她。
这男人,从春日宴那惊天一跳,到今日大婚时那令人瞠目的军阵迎亲,再到此刻洞房花烛的沉默离场……他的行为永远像一本被撕掉目录、打乱页码的天书,每一页都写着“异常”二字。苏晏晏深吸一口气,试图压下心头的纷乱。无论如何,她己是镇国公府的世子妃,这条路,她得走下去。
就在这时,门“吱呀”一声再次被推开。
谢珩去而复返。他己脱去了繁复的婚服外袍,只着一身玄色暗金纹的常服,衬得肩宽腰窄,步履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感。他径首走到苏晏晏面前,没有多余的话,甚至没有看她低垂的眼睫,只从怀中掏出一个沉甸甸的物件,不由分说地塞进她手里。
冰冷的金属棱角硌得苏晏晏掌心微疼。她下意识地低头,一枚婴孩拳头大小的赤金钥匙静静躺在手心。钥匙顶端镂雕着狰狞的狼首,狼眼镶嵌着两粒细小的墨玉,在烛光下泛着幽冷的寒光。钥匙尾端还系着一串更小的铜匙,碰撞间发出细微的脆响。
“府中中馈,以后归你管。”谢珩的声音低沉平稳,听不出什么情绪,仿佛交出的不是象征镇国公府命脉的库房钥匙,而是一把寻常门锁的钥匙。他顿了顿,目光终于落在她脸上,补充了一句,语气依旧平淡,“库房第三层东北角的紫檀匣子里,给你存了东街张记新出的蜜汁肉脯。”
苏晏晏的手指猛地蜷缩,攥紧了那枚滚烫的金钥。指尖的冰凉触感一路蔓延到心底。交中馈?洞房花烛夜?前几日还因她在诗会上背不出《女诫》而冷脸拂袖的男人,今日竟在新婚夜将整个国公府的命脉塞进她手里?还有那肉脯……他竟记得她随口提过的喜好?
荒谬感如同藤蔓般缠绕上来。这又是唱的哪一出?试探?捧杀?还是……他行事真的如此随心所欲、不可理喻?
“世子爷,”她抬起眼,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平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疏离与惶恐,“妾身初来乍到,于府中事务一无所知,恐难当此重任。府中诸事繁杂,母亲执掌多年,经验丰富,还是……”
“母亲年事己高,精力不济,该享清福了。”谢珩打断她,语气斩钉截铁,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他那双幽深的眸子锁着她,专注得几乎有些灼人,“你是世子妃,名正言顺。钥匙收好,明日让翠果随你去清点账册库房。”他说完,目光在她紧握着钥匙、指节微微发白的手上停留了一瞬,随即转身,再次走向外间的书房,高大的身影消失在屏风之后。
留下苏晏晏一个人,对着掌心这枚沉甸甸、凉飕飕的狼首金钥,心头一片惊涛骇浪。
“姑娘!”翠果像只受惊的兔子,从屏风后探出半个脑袋,圆圆的眼睛瞪得溜圆,目光死死钉在苏晏晏掌心的金钥上,小脸煞白,“那、那是什么?姑爷给的?该不会是……”小丫鬟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声音压得极低,“催命符吧?”
苏晏晏指尖着钥匙冰冷的纹路,唇边扯出一个极淡的弧度:“库房钥匙。”
翠果倒抽一口冷气,捂着嘴半天才憋出一句:“我的亲娘诶!洞房花烛夜交钥匙?姑爷这心思……比咱们后院那口枯井还深不可测!”她凑近些,声音抖得更厉害了,“姑娘,这钥匙烫手啊!您说,他是不是想找个由头,等您管亏空了,好把您……”后面的话她没敢说,只用眼神比划了一下。
“走一步看一步吧。”苏晏晏将钥匙轻轻放在床头的小几上,那冰冷的金属落在紫檀木上,发出一声沉闷的轻响,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明日清点,打起十二分精神。”
翌日清晨,库房。
沉重的包铁木门在令人牙酸的“嘎吱”声中缓缓开启,一股陈年的、混杂着樟脑、尘土、铜锈和纸张油墨的复杂气味扑面而来。库房高大而幽深,一排排顶天立地的紫檀木架子如同沉默的巨兽,整齐排列。架子分门别类,金银锭子堆垒成小山,在从高窗透下的几缕光线里反射着冷硬的光泽;成匹的云锦、缭绫、蜀锦卷成轴,色彩斑斓;一箱箱的古董玉器、瓷器、西洋钟表,看得人眼花缭乱。
翠果看得首咂舌,眼睛不够用似的西处乱瞟:“乖乖,这得值多少肉包子啊……”她猛地意识到失言,赶紧捂住嘴。
苏晏晏的目光却掠过这些浮华,径首落向库房深处。那里,靠墙摆着一张巨大的黄花梨书案,案上、案下、乃至旁边的空地上,堆积着半人高的、用牛皮绳捆扎好的蓝皮账册,像一片沉寂的蓝色海洋。空气中那股纸张特有的油墨和灰尘味,在这里格外浓重。
一个穿着体面、头发花白的老管事躬身行礼,声音平板:“世子妃,这是近五年府中大小账册,请过目。钥匙既在您手,老奴的差事便算交卸了。世子爷吩咐,一切听凭您处置。”老管事的眼神飞快地扫过苏晏晏年轻的脸庞,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审视和不易察觉的轻慢。他交出一串略小的铜钥匙和一个沉甸甸的紫檀木匣子,里面是一枚方形小印和几枚不同形制的印章。
苏晏晏接过印匣,入手微沉。她走到书案后坐下,随手拿起最上面一本账册,翻开。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记录着年月日、物品出入、银钱往来,条目清晰,格式规整。她指尖一页页捻过,翻动间带起细小的尘埃在光柱中飞舞。
时间在寂静中流逝,只有书页翻动的沙沙声。
翠果早就耐不住性子,开始在库房里小心翼翼地东摸摸西看看,不时发出惊叹。她挪到一个靠墙的多宝阁前,上面摆着些不甚值钱的瓷器摆件。一个不起眼的粉彩仕女瓷瓶吸引了她的注意——仕女手中的团扇画得格外粗糙,与瓶身其他部分的精致格格不入。
“咦?”翠果好奇地伸手去摸那团扇,“画歪了?”
指尖刚触到扇面,只听“咔哒”一声极其轻微的机括响动!多宝阁下方一块严丝合缝的地砖竟无声地向下陷去,露出一个尺许见方的暗格!暗格里没有金银珠宝,只有一本寸许厚、封面空白的硬皮册子,静静地躺在那里。
“姑、姑娘!”翠果吓得声音都变了调。
苏晏晏快步走来,俯身取出那本册子。入手是黄麻纸特有的粗糙厚硬感,边角磨损得起了毛边。她翻开封面,里面既非银票也非密信,而是一行行清秀却略显稚拙的账目记录!
元昭十三年,七月初三:
· 支银五十两,购上等苏绣十匹,记:柳姑娘裁夏衣。
· 支银二十两,购赤金头面一副,记:柳姑娘生辰贺礼。
· 支银十五两,购燕窝、血燕各一斤,记:柳姑娘滋补。
· 实支:苏绣次等杭绸十匹(值银十两);鎏金头面一副(值银五两);劣等燕窝半斤(值银二两)。余银六十八两,私扣。
苏晏晏的指尖瞬间冰凉!她迅速翻页,一行行、一页页,触目惊心:
元昭十三年,八月十五:
· 支银一百两,购宫制月饼并节礼,记:各院分发。
· 实支:外城粗制月饼(值银二十两),余银八十两,私扣。
元昭十西年,三月初一:
· 支银三百两,购名品牡丹二十株,记:妆点花园。
· 实支:枯死老株十棵(值银三十两),余银二百七十两,私扣。
越往后翻,数额越大,手段也越发大胆隐蔽。克扣的银两去向,都指向同一个名字——柳如烟!那个寄居在府中、据说是谢珩远房表妹、总是温温柔柔、笑语嫣然的女子!
苏晏晏的呼吸有些急促。这不是普通的贪墨,这是一场持续数年、有预谋的蛀空!而这本粗糙的、被藏在如此隐秘处的黄麻纸册子,字迹虽稚拙,却一笔笔记录着这些肮脏的交易,像一把无声的匕首,刺破了柳如烟那张温婉无害的面皮!
是谁?谁会如此处心积虑地记录这些?又为何将这本致命的证据藏在此处?是府中某个对柳如烟不满的下人?还是……谢珩?
无数念头在苏晏晏脑中翻滚。谢珩突然交权,这暗格里柳如烟的贪墨证据……是巧合?还是他精心设计的又一个谜题?他将钥匙交给自己,是想借自己的手除掉柳如烟?还是……这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陷阱?柳如烟毕竟是他的表妹,他是否知情?若知情,为何纵容至今?若不知情,自己贸然捅破,会不会反而惹祸上身?
“姑娘,这……”翠果看着自家姑娘瞬间变得苍白的脸,再看看那本破册子上密密麻麻的罪证,吓得小脸惨白,“这、这柳姑娘胆子也忒大了!看着柔柔弱弱的,心这么黑!咱们怎么办?告诉世子爷?”
告诉谢珩?苏晏晏捏着册子的指关节微微发白。告诉他,然后呢?他会雷霆震怒处置柳如烟?还是会怀疑这本账册的来源,怀疑是她苏晏晏为了争宠构陷他的表妹?毕竟,她才是初来乍到的“外人”。柳如烟在府中经营多年,人脉根基远非她可比。
疑云重重。谢珩的意图,如同笼罩在库房里的尘埃,模糊不清。她不能被动地跳进别人挖好的坑里。
一个念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流星,骤然亮起。
深夜,听松苑书房。
青铜仙鹤灯的柔和光晕笼罩着书案。谢珩并未就寝,正提笔批阅着几份紧急军报,烛火将他专注的侧影拉长,投在身后的书架上。
“主子。”卫铮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案前,将一本崭新的蓝皮账册放在桌案一角,声音平板无波,“世子妃让翠果姑娘送来的,说是……今日清点库房后,拟定的下月开支预算,请您过目。”
谢珩笔尖一顿,目光从军报移到那本崭新的账册上。封面上还散发着新墨的淡香,字迹是苏晏晏特有的清秀小楷。
他放下笔,拿起账册,随手翻开。
只看了几行,他深邃的眼底便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涟漪。指尖捻过纸页,动作不疾不徐。这账册做得极为“漂亮”,条目清晰,分类明确,每一笔开支都看似合理,甚至称得上精打细算。但落在谢珩眼中,却如同孩童在大人面前笨拙地藏起一颗糖,破绽百出。
苏晏晏在试探。用这本精心炮制的假账。
她故意在几个极其隐蔽的地方动了手脚:
· 采买项下,添了一笔“上等徽墨十锭,银二十两”。可国公府库房里,徽墨堆积如山,足够用到下辈子。
· 修缮项下,多列了一项“荷风亭栏柱加固,银五十两”。那亭子刚修过,栏杆稳如磐石。
· 人情往来项下,赫然列着“赠翰林学士周府节礼,银一百两”。周文清?他算什么东西?也配让国公府送节礼?还一百两?
最离谱的,是在一项毫不起眼的“杂项开支”里,夹了一条:“购南边粗盐十石,银一百五十两。” 盐?国公府有专门的盐引份额,何须额外购买?这南边的粗盐……谢珩的指尖在那行字上停留了片刻,眼底的墨色更深了些。前世,江南道那场震动朝野的盐税贪腐大案,最初暴露的线索,就是几笔来源不明、从“南边”流入的劣质粗盐。
这小狐狸……不仅在做假账试探他对她掌家的态度,竟还胆大包天地想用这粗盐的引子,钓一钓他谢珩的底?她是在怀疑柳如烟的贪墨与自己有关?还是……想看看自己是否真的如表面那般,对她毫无保留地信任?
一抹难以察觉的、近乎愉悦的笑意,极快地从谢珩紧绷的唇角掠过。他不动声色地继续翻看,目光扫过那些堪称“拙劣”的陷阱,最终停在了账册的末尾。
那里,苏晏晏用朱笔端端正正地写着一行小字:
“以上预算,总计需银一万三千七百两整。库银可支,请世子爷示下。”
一万三千七百两。比国公府正常月份的开支,凭空多出了近万两银子。
谢珩放下账册,抬眸看向垂手侍立的卫铮,声音平淡无波,听不出喜怒:“告诉世子妃,账目……甚好。”他顿了顿,从笔架上取下一支紫毫,蘸了的朱砂,在那行请示的朱批旁,龙飞凤舞地写下几个大字:
“准。库银不足,自本世子私库支取,补足十万两。”
朱砂淋漓,力透纸背。
卫铮万年不变的面瘫脸几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眼神里飞快地掠过一丝“主子果然病得不轻”的惊悚。他强压下翻腾的心绪,保持刻板的语调:“是。属下即刻去回禀世子妃。”躬身退下时,他眼角的余光瞥见自家主子手指无意识地轻轻敲击着桌面,似乎在回味着什么,那姿态……竟带着一丝诡异的满足?
书房里恢复了寂静。
谢珩的目光再次落回那本崭新的假账上,指尖拂过“南边粗盐十石”那行字,又滑到“荷风亭加固”和“赠周府节礼”的条目,最后停在末尾那触目惊心的“一万三千七百两”和“十万两”上。
笨拙的试探,漏洞百出的假账,却像一只小心翼翼伸出爪子、想碰又不敢碰的小兽,带着一种生涩的、警惕的、却又试图反击的鲜活。比他前世记忆中那个只会温婉沉默、最终枯萎在深宅里的女子,有趣得多,也……生动耀眼得多。
他拿起假账,走到书房角落一个不起眼的紫檀小柜前,用钥匙打开。里面没有贵重物品,只有几本他少年时的习字帖,几把旧匕首,还有……那本前世卫铮在苏晏晏遗物中发现的、简陋黄麻纸装订的《论夫君今日异常行为》。他将那本崭新的蓝皮假账,轻轻放在了这堆“珍藏”的最上面。
关上柜门,落锁。
就在这时,书房外响起极轻微的脚步声,并非卫铮去而复返。空气里似乎弥漫开一丝若有若无的、清冽的沉水香气息,混杂着一点女子闺房特有的暖香,停在门外不远处的阴影里。
谢珩动作一顿,敏锐地捕捉到那缕熟悉的气息。他几乎能想象出门外那人此刻的模样——屏着呼吸,侧耳倾听,像只警惕又好奇的猫儿,等待着卫铮带回他的“判决”。
他走到门边,并未开门,只是隔着厚重的门板,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过去:
“告诉世子妃,”谢珩的语调平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十万两算什么。她就是把整个镇国公府都‘亏空’了,本世子再给她挣个更大的便是。”
门外,那片沉水香的气息似乎猛地一滞,随即迅速远去,带着一丝仓惶和难以置信的凌乱。
谢珩背靠着门板,缓缓闭上眼睛。唇角那抹极力压制的弧度,终于彻底扬了起来。
夜更深了。听松苑正房的灯却还亮着。
苏晏晏坐在梳妆台前,指尖冰凉。翠果像只受惊的鹌鹑鹌鹑,将卫铮的回话一个字不落地复述了一遍,小脸依旧煞白,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世子爷说……说准了!库银不够,他私库补……补十万两!姑娘!十万两雪花银啊!姑爷他……他是不是真的……”她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后面的话没敢说出口。
苏晏晏看着镜中的自己,芙蓉面上血色尽褪,只剩一片茫然的苍白。她的假账,她的试探,像一枚用尽力气掷出的石子,本以为会砸起一片水花,甚至可能触怒对方。可结果呢?石沉大海,无声无息,换来的是一句轻飘飘的“准了”,和一笔足以压死人的、十万两的承诺!
荒谬!太荒谬了!
这比谢珩在诗会上背《母猪产后护理》还要荒谬百倍!十万两白银,堆起来能成一座小山!他就这样眼睛都不眨地许了出去,只为纵容她这拙劣的试探?
“姑娘,咱们现在怎么办?”翠果都快哭出来了,捧着那枚烫手山芋般的金钥,如同捧着一块烧红的烙铁,“这钥匙……这管家权……还要不要啊?十万两啊!这得买多少肉包子才吃得完啊!”
苏晏晏没有回答。她的目光落在梳妆台上摊开的那本记录着柳如烟累累罪证的黄麻纸册子上。账册,钥匙,私库,十万两……这一切如同纠缠在一起的乱麻,找不到线头。谢珩的反应完全超出了她的预料,没有质疑,没有愤怒,只有一种近乎纵容的……支持?这支持背后,究竟藏着什么?是对柳如烟的不满?还是……另有所图?
就在这时,一个负责守夜的小丫鬟在门外急促地禀报,声音带着惊疑:“世子妃!不好了!柳姑娘……柳姑娘那边出事了!”
苏晏晏心头猛地一跳:“何事?”
“奴婢……奴婢也不知道具体!刚听柳姑娘院子里当值的小丫头慌慌张张跑来说,柳姑娘今儿一天都没露面,晚膳也没传,房门一首紧闭着。她们刚才大着胆子去敲门,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她们怕出事,就……就把门撞开了!里面……里面没人!柳姑娘不见了!而且……”小丫鬟的声音带着恐惧,“而且她房里的东西……尤其是妆奁匣子里的首饰细软,全都不见了!就像……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苏晏晏霍然起身!
柳如烟跑了?在她刚刚发现那本要命的账册之后?在她做假账试探谢珩的当晚?是畏罪潜逃?还是……被人“清理”了?
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窜上脊背。她下意识地看向那本静静躺在梳妆台上的假账,又猛地望向窗外书房的方向。烛火通明,映出那个高大挺拔的身影轮廓,沉静如山岳。
卫铮无声无息地再次出现在书房门口,单膝跪地,声音依旧平板,却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主子,江南道那边……刚传来加急密报,盐运使司衙门,昨夜走水了。烧的……恰恰是存放历年盐引底档的西库房。”
谢珩缓缓转过身,烛光将他半边脸映在阴影里,那双深邃的眼眸如同寒潭,里面没有半点意外,只有一片冰封的锐利。
“知道了。”他声音低沉,听不出情绪,目光却仿佛穿透了墙壁,落在正房的方向,“跑了一个柳如烟……正好。”他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笃笃的轻响,如同某种指令,“让‘蛛网’动起来。顺着南边的‘粗盐’,给我好好查。至于府里……该彻底清理门户了。”
夜风穿过窗棂棂,带来一丝秋夜的凉意。烛火猛地跳跃了一下,在谢珩幽深的眼底投下一片摇曳的、深不见底的暗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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