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醋账曝·六部罪册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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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9章 醋账曝·六部罪册现

 

宫阙的惊雷在身后震荡,京城的天空压抑得能拧出水。宣政殿前那场由慈宁宫双纹点燃的滔天巨浪,将谢珩彻底推到了风暴的最中心。他并未立即离开京城,反而遵从“彻查”旨意暂居京中驿馆,如同蛰伏于风口浪尖的礁石,冷静地等待着风浪的走向与对手的后招。

然而,遥远的江南临江镇,“晏晏醋坊”的日常,却如同隔绝于另一个世界。

醋坊后院的大晒场,新收的青梅在初夏的阳光下闪烁着碧玉般的光泽,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酸甜气息。后院的小厅堂,却气氛凝重。苏晏晏正伏案疾书,手边堆着厚厚几摞醋坊的出入库账册和纺坊的物料清单。她的眉头微蹙,脸颊因疲惫和闷热泛着淡淡的红晕。

对面,沈红叶难得没溜出去找草药,盘腿坐在席上,面前摊着一本泛黄的医书,花白的眉头却皱得能夹死苍蝇,浑浊的老眼时不时扫过苏晏晏案头的账册,似乎被里面复杂的数字搅得头昏脑涨,嘴里还叨咕着:“七万西千六百二十三斤梅子出多少醋?酸死人了还记账……啧……”

“沈老,您要是嫌闷,可以去外面晒晒太阳,剥个梅子吃。”苏晏晏头也不抬,笔尖划过纸页沙沙作响,“这是夫君临走前吩咐的,要核算清楚灾后重建的各项物料往来,务必条理清晰。”她必须替谢珩守好江南这盘账,一点错漏都不能有。

“哼,算账?算账不如算人心!”沈红叶哼唧一声,烦躁地翻过一页医书,墨块似的老鼠胡子抖了抖。

就在这时,房门被轻轻推开。翠果抱着睡得小脸蛋红扑扑的昭昭走了进来,轻声道:“少夫人,昭昭小姐醒了,喂了米糊,闹着要娘亲呢。”小家伙揉着惺忪的大眼睛,懵懂地看着屋内的景象,看到娘亲,立刻伸出小胳膊咿咿呀呀地要抱抱。

奶娘抱着澈澈跟在后面。澈澈也刚刚午睡醒来,精神头十足,看到沈红叶放在旁边的捣药钵和杵,立刻来了兴趣,小胖腿在奶娘怀里蹬着:“沈爷爷……玩……玩石钵!”

“哎哟我的小祖宗!”沈红叶一看那混世魔王盯上了他的宝贝药钵,吓得立刻把东西拢到怀里,“这个可不能玩!碰坏了里面的药渣要命的!”这祖宗上次用他的银针捅蚂蚁窝的壮举还历历在目呢!

苏晏晏放下笔,无奈地揉了揉眉心,朝翠果和奶娘道:“抱过来吧。”

翠果把睡意未消、正往她怀里拱的昭昭交给苏晏晏。奶娘则把对药钵虎视眈眈、小身子扭成麻花的澈澈放在地上,紧紧盯着他,防止他搞破坏。

苏晏晏一手抱着软乎乎的昭昭,一手重新拿起账册和笔,想接着核对数目。昭昭被娘亲抱住,安心了,小脑袋蹭了蹭,又开始打瞌睡。被放在地上的澈澈,却像被放出笼的小猴子,大眼睛滴溜溜乱转。他看到娘亲面前那本厚厚的、摊开的醋坊总账册边角上印着好看的红色酸梅图案,立刻来了兴趣!迈着小短腿就“噔噔噔”跑了过去,小胖手扒着桌沿,努力踮起脚,伸长了胳膊就去够那账册!

“澈澈!别动娘亲的东西!”苏晏晏见状连忙出声阻止。

可澈澈动作快!小手己经碰到了账册厚厚的封皮!他觉得那本子又大又重,好奇地想把它拖下来!小身子往后一使劲!

“哗啦——!”

账册被他从案几边缘拽了下来!厚厚的册子砸在地上,散开一片!纸张飞扬!

“哎呀!”苏晏晏惊叫一声!怀里抱着昭昭不好去捡。

“小祖宗!”沈红叶也惊呼,赶紧护住自己怀里的药钵。

奶娘和翠果连忙上前收拾散落的账页。澈澈也被自己的“杰作”和娘亲的惊呼吓了一小跳,随即又觉得纸片纷飞很好玩,咯咯笑了起来。

“没事没事,捡起来就好了,澈澈不许再动!”苏晏晏无奈地叹了口气,怀里的昭昭也被哥哥弄出的声响惊醒,茫然地眨巴着大眼睛。

奶娘和翠果蹲下身,快速地将散落的账页拢好,准备重新装订成册。翠果捡起最下面、被账册砸在最底下、看起来稍微有点破损的硬质封皮。封皮内侧覆盖着一层薄薄的硬纸板,此刻似乎是摔在地上时磕碰开了边缘的粘结处,稍微有点……翘边?

翠果没在意,习惯性地想把翘边按平。可她的手刚按上去——

“刺啦——!”

一声微弱的撕裂声!

那封皮内侧的硬纸板……竟然被她用力之下……从中……撕开了一条小小的缝隙?!

更令翠果目瞪口呆的是!

随着这层硬纸板的破裂,一张折叠得整整齐齐的、轻薄如蝉翼的、微微泛着些淡黄色的……丝绢?从封皮的夹层中……飘飘悠悠地……掉落在了地上!

“咦?”翠果惊讶地拿起那张薄绢。

“怎么了?”苏晏晏看到翠果脸上错愕的表情,心头一跳,抱着昭昭站起身走了过去。

翠果将丝绢递给苏晏晏:“少夫人……这账本封皮里……夹了张绢。”

苏晏晏疑惑地接过。入手轻薄柔韧,比普通纸张柔韧许多,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陈年墨香?她下意识地将丝绢展开——

瞬间!

如同被一道无形的闪电击中!

苏晏晏的呼吸猛地停滞!整个人僵立在原地!美眸圆睁,瞳孔骤然收缩!

只见那轻薄得近乎透明的丝绢之上,密密麻麻书写着如同蝇头般微小却清晰无比的楷体字迹!

开篇赫然是——

“永熙元年(今上年号)五月,户部侍郎徐明阳:虚报江南河工银七万三千两……”

“工部员外郎周柄:挪用京都外城墙修缮银五万五千两……”

“礼部司务张迁:收取生员代笔银一万二千两……”

……

一桩桩,一件件!数额巨大,时间精确,人物清晰!

这……这分明是一份……涵盖户、工、礼、吏、兵、刑……六部要害部门官员的……详细贪墨罪证名录!!!

这份名录,比之前藏在稻种袋里的科举舞弊名单更加详尽!囊括范围更广!牵扯的官员……更深!!

“天……”苏晏晏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险些站立不稳!她死死攥紧了手中这张轻如鸿毛却又重逾千斤的丝绢,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心脏!怎么会……这份罪证名录怎么会藏在她的醋坊账本里?!是谁?!什么时候?!

怀里的昭昭似乎感受到娘亲的颤抖和恐惧,小嘴一瘪,也害怕地哭了起来。地上的澈澈见妹妹哭了,也茫然地跟着哇哇大哭。

“晏晏!”沈红叶察觉到不对劲,放下药钵几步冲过来,浑浊的老眼扫过苏晏晏手中那张丝绢,脸色也瞬间变得极其难看!“这……这是……哪来的?!”

苏晏晏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醋坊……账本……这份名录若被发现是从醋坊流出的……她和孩子……顷刻间便是粉身碎骨!

“烧了它!”沈红叶眼底闪过一丝决绝和狠厉,压低声音喝道,“立刻烧掉!当什么都没发生!!”

烧掉?

苏晏晏心头剧震!这名单……藏着多少冤屈?指证着多少蛀虫?烧掉……它……

但……留着它,就是悬在全家头顶的闸刀!随时可能落下!

就在苏晏晏脑中一片混乱、巨大的恐惧与不甘激烈交锋、沈红叶准备夺过丝绢付诸一炬的瞬间!

醋坊门外,突然传来一阵不同寻常的喧哗声!还夹杂着……马蹄声?!

紧接着,翠果白着脸冲进来:“少夫人!不……不好了!外面……外面来了好多官兵!把咱们醋坊……围……围住了!!”

官兵?!

围醋坊?!

如同最后的一根弦彻底绷断!苏晏晏眼前一黑,只觉得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怀里的昭昭哭得更大声,滑落在地上的澈澈也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沈红叶面沉如水,枯瘦的手紧握成拳!

绝望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窒息!

就在这时!

醋坊大门的方向,传来一道略显慵懒却带着不容置疑威严的、清亮的女声,那声音穿透了嘈杂和孩童的哭闹:

“哟?本宫多年未出京,如今江南的醋坊……倒比宫里的御厨房还热闹了?”

声音刚落,几道挺拔肃杀的玄甲身影如同铁壁般在门口排开,瞬间将所有试图涌入的官兵隔绝在外!

一位身着烟霞紫宫装、头戴赤金累丝嵌珠凤钗、面若芙蓉却眉宇间带着几分清冷贵气与玩世不恭的贵妇人,在一众气息凛然的护卫簇拥下,迈着优雅的步子,缓缓走了进来。她保养得宜的手指间,还漫不经心地捻着一小撮去了壳、颗粒的西瓜子,仿佛只是来走街串巷看戏的闲人。

正是当今天子的姑姑、当今唯一健在的嫡亲大长公主——永嘉长公主!

沈红叶浑浊的老眼中闪过一丝愕然!

苏晏晏更是一脸茫然惊骇!长公主?!她怎么会出现在临江镇的醋坊?!

长公主那双带着审视意味的美眸,轻轻掠过满地散乱的账页,扫过苏晏晏惨白的脸和怀中哭闹的婴孩,又看了看地上的澈澈,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似乎嫌弃孩子的哭声。

最后,她的目光……停在了苏晏晏手中那张紧紧攥着、己经被揉得有些变形的轻薄丝绢上。

“啧……”长公主撇了撇嘴,葱白似的手指优雅地拈起一粒瓜子,塞进的红唇间,咯嘣一声脆响,吐掉瓜子壳,方才慢悠悠地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压过了所有混乱:

“这漫天飞账的场面……知道的,是醋坊遭了熊孩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查抄罪证呢?”她语气轻飘飘的,目光却如同实质般落在苏晏晏脸上,带着一种洞穿人心的玩味,“谢家小子这媳妇……胆子不小嘛?都敢往账本里藏……能‘酸倒’半朝大臣的‘好东西’了?”

这话……一语双关!

苏晏晏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长公主不再看她,目光转向门口那些被挡在外围、神色惊疑不定的当地小官衙役,声音陡然转冷,带着一种久居高位的迫人威压:

“还愣着干什么?该干什么干什么去!没看见吓着孩子了吗?本宫就是馋临江镇的酸梅醋了,带人来买几坛,轮得到你们在这儿聒噪?!滚!”

几句话,不怒自威,带着不容置疑的皇权威严!那些小吏衙役瞬间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退走。

醋坊内瞬间恢复了短暂的安静,只剩下昭昭小声的抽噎和沈红叶粗重的呼吸。

长公主这才施施然走到苏晏晏面前,伸出那只戴着碧玉护甲的手指,轻轻点了点苏晏晏手中那份颤抖的丝绢名录:

“东西拿稳了。本宫既然馋‘这口醋’,自然得瞧瞧……酿醋的原料有多‘足’。”她那美丽眼眸中的玩味瞬间转为一种冰冷的锐利,如同宝剑出鞘,“不过……好像还缺点佐料?”她微微偏头,示意身后的贴身女官,“去,把刚才在门口捡到的……那几张缺了角的废纸……拿过来给世子妃‘对对数’。”

女官应声,从袖中抽出几张边角被撕裂、明显是从账本上掉下来的、写着些无关紧要库房记录的散页。

苏晏晏茫然不解。

长公主接过那几张散页,又从苏晏晏手中不容抗拒地取过那份完整的淡黄丝绢名录,当着苏晏晏和沈红叶的面,仔细地将两者并排……拼合在一起!

那几张被撕下的账本散页……其撕裂的边缘线……与名录丝绢的边角……竟然……完美契合!像是原本就长在一起的!那撕裂的痕迹,正好连成了名录丝绢卷起时被粘合在账本封皮夹层内侧的……固定边线!!!

长公主锐利的目光扫过那严丝合缝的拼接处,指尖在某一处撕裂痕迹较深的地方点了点,那里……淡黄丝绢的边缘断口上,竟然……残留着一丁点极其微小、几乎看不见的……朱砂印泥的红色颗粒?!

她嘴角勾起一抹洞察一切的冷笑,声音带着一丝冰冷的嘲讽:

“这‘账本’的夹层撕得可真‘巧’啊!不留神,谁能发现下面还藏着这等好东西?”

“更巧的是……这缺了的两页纸(她点了点那几张散页)……本宫今早刚在萧国公府书房外……无意间看到了个‘新鲜出炉’的……废纸篓版本!”

长公主的声音陡然转厉,如同淬了冰!

“萧老匹夫!看来……你不光要贪!还要把这脏水……栽到人家孤儿寡母头上?!用心……可真是歹毒!!”

萧国公府!!废纸篓!!

那份缺页的罪证……竟然在萧府?!

苏晏晏如同被重锤击中!巨大的恐惧终于被另一种更加汹涌的情绪——被算计的愤怒和劫后余生的庆幸所取代!身体一软,怀中的昭昭再次吓得大哭。

“呜哇——!”

孩子的哭声在沉寂的厅堂里格外刺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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