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砸在迈巴赫车窗上，像无数鬼手在拍打。暮微攥着偷拍的照片缩在后座，湿发黏在煞白的脸上。驾驶座的沈烬冥突然猛打方向盘，轮胎在积水路面发出刺耳尖叫，车子狠狠撞进废弃修车厂。
“砰！”
车门被沈烬冥拽开，冷风混着铁锈味灌进来。他湿透的衬衫贴在胸膛起伏，一把将暮微拖下车甩在油腻的水泥地上。膝盖撞上生锈的千斤顶，剧痛让她闷哼出声。
“东西。”沈烬冥的声音比冰还冷，雨水顺着他锋利的下颌线往下淌，“你偷走的，交出来。”
暮微抹开糊住眼睛的雨水，抬头看他。车灯刺眼的光束里，男人像尊煞神。“沈总怕什么？”她晃着手里防水的密封袋，里面照片上他模糊的侧脸清晰可见，“怕人知道三年前那场绑架案...你也在现场？”
沈烬冥瞳孔骤缩，猛地俯身掐住她下巴：“找死？”
铁锈和血腥味冲进暮微口腔，她却在笑，笑得浑身发抖：“我这条命，三年前就该交代在那破仓库里了！怎么，现在才想起来灭口？”她突然暴起，用尽全身力气把照片摔在他脸上，“看看！好好看看你干的好事！那晚要不是我妹妹——”
照片锋利的边角划过沈烬冥颧骨，留下一道血痕。他抹了下脸，指尖猩红刺眼。下一秒，他竟低低笑起来，笑声在空旷的厂房里撞出毛骨悚然的回声。
“暮绯？”他蹲下身，捏着暮微下巴的手像铁钳，“我的晚晚...果然是为了妹妹。”他冰凉的指尖擦过她左腕那道狰狞的电击疤痕，动作轻柔得像情人爱抚，“那晚仓库爆炸前，有人切断电源锁死了门...是你那个‘好妹妹’的手笔。”
暮微浑身血液瞬间冻住：“你胡说！”
“我胡说？”沈烬冥猛地扯开自己湿透的衬衫，露出左侧肋骨下方一道扭曲的旧疤，皮肉翻卷的痕迹在惨白灯光下无比狰狞，“这道疤，拜暮绯所赐！她锁门的时候，老子就在里面！”
暮微如遭雷击，三年前的记忆碎片尖啸着冲进脑海——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浓烟里灼热的铁门把手，还有门缝外那双冰冷带笑的眼...是暮绯！她一首以为暮绯死在那场大火里！
“不可能...”她摇头，指甲抠进水泥缝，“她是为了救我...”
“救你？”沈烬冥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把将她从地上拽起按在冰冷的车引擎盖上。他滚烫的胸膛压下来，带着雨水的寒气，气息喷在她耳畔，“我的傻晚晚，你妹妹早被林惊鸿收买了！她锁门，就是要把你和我一起炸成灰！”
引擎盖的冰冷透过湿透的衣服刺进骨髓。暮微看着近在咫尺的这张脸，那疤痕、那浸满恨意的眼睛...她突然抬手，颤抖的指尖抚上他肋下的旧伤：“所以...你腰上那道枪伤...”
“替你挡的。”沈烬冥一把攥住她乱摸的手，眼底翻涌着她看不懂的暴戾，“绑匪头子的枪口对着你后心...蠢货！”
世界在暮微眼前天旋地转。她一首以为沈烬冥出现在绑架现场是凶手，到头来他却是...她的救命恩人？而锁门要他们死的，竟是她豁出命去保护的亲妹妹？
“骗子...”她声音抖得不成调，“那你为什么...为什么这些年把我当暮绯的替身？为什么折磨我？！”积压了三年的委屈和愤怒终于决堤，她疯了一样捶打他，“看我像个傻子一样被你耍得团团转，很有趣是不是？！”
拳头砸在沈烬冥胸口，他却纹丝不动。首到暮微打累了，脱力地滑下去，被他一把捞住腰按回引擎盖。
“替身？”沈烬冥掐着她腰的手青筋暴起，眼底是她从未见过的猩红，“暮微，你他妈给老子听清楚——”他几乎是吼出来的，“三年前仓库里，那个扑过来替我挡了爆炸碎片的人，手腕上有道一模一样的电击疤！老子摸黑攥着那只手撑到天亮！”他猛地抓起暮微的左手，拇指狠狠碾过那道凸起的疤痕，“这道疤！烧成灰我都认得！”
暮微彻底僵住。无数被刻意遗忘的碎片在脑中炸开——浓烟里男人沉重的喘息，死死交握的手，还有掌心那道疤被血浸透的黏腻触感...原来那晚在火场里和她十指紧扣、互相支撑着等来救援的人...是沈烬冥？！
“那...那晚之后你为什么消失？”她声音嘶哑得像破锣。
沈烬冥眼神一暗：“爆炸冲击伤到脑子，醒来只记得攥着只带疤的手...和晚晚这个名字。”他自嘲地扯了下嘴角，“等我查到暮家，暮绯己经顶着‘晚晚’的名字出现在我面前，手腕光洁...而你，”他粗糙的指腹擦过暮微腕上疤痕，激起一阵战栗，“成了见不得光的私生女。”
荒谬！天大的荒谬！暮微想笑，眼泪却先一步滚下来。她躲了他三年，恨了他三年，到头来恨错了人，而真正的豺狼竟是她豁出命护着的妹妹！
“沈烬冥...”她抬手想碰碰他脸上被照片划出的血痕，指尖却在半空颤抖，“我们...”
“沈总！”裴寂嘶哑的声音突然从厂房门口传来。他浑身湿透地冲进来，手里举着个平板，屏幕上是段晃动的监控录像——画面里暮绯正把一管透明液体注入输液袋，病床上昏迷的老人赫然是沈家老爷子！
“老爷子不是病危...”裴寂喘着粗气，目眦欲裂，“是暮绯...她换了药！”
沈烬冥脸色骤变，松开暮微就要冲出去。
“烬冥！”暮微下意识抓住他湿透的袖口。
沈烬冥脚步顿住，回头深深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太复杂，有未消的怒，有来不及理清的情，还有山雨欲来的沉。他抬手，带着薄茧的拇指重重擦过她脸上的泪痕和雨水，动作近乎粗鲁。
“在这等我。”他声音哑得厉害，“这笔账，老子亲自跟她算。”
黑色迈巴赫咆哮着冲出修车厂，尾灯的红光撕开雨幕，很快消失不见。
暮微脱力地滑坐在地，冰冷的污水浸透裤管。裴寂走过来，默默递上一块干毛巾。
“为什么不告诉他...”暮微没接毛巾，只盯着自己腕上那道疤，“当年电击伤，是为爬变压器切断仓库电网留下的？”
裴寂沉默片刻，突然掀起自己左臂衣袖。一道更长更狰狞的疤痕盘踞在小臂上。“我妹妹，”他声音发涩，“也被林惊鸿‘照顾’着。”
暮微猛地抬头。
“沈总身边，没人是干净的。”裴寂扯下袖子，遮住那道疤，“想活命，就得让他以为你在深渊那头。”他弯腰把毛巾塞进暮微手里，转身走向门口破旧的摩托车，“暮小姐，你该选边站了。”
引擎轰鸣声远去，偌大的废弃厂房只剩暮微一人。她攥着那半湿的毛巾，上面似乎还残留着沈烬冥掐她下巴时沾上的血腥气。外面暴雨如注，像天被捅了个窟窿。
她低头，看着手腕上那道丑陋的疤，突然想起三年前火场里，那个男人死死攥着她的手，滚烫的呼吸喷在她耳边，一遍遍哑着嗓子说：
“撑住...晚晚...别松手...”
原来他一首记得。
暮微把脸埋进膝盖，肩膀无声地颤抖起来。压抑了三年的呜咽终于冲破喉咙，在空荡的厂房里被暴雨声吞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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