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集:裂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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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集:裂痕

 

>暮微被强制穿上妹妹的蓝丝绒睡裙。

>沈烬冥指尖划过她左手腕狰狞的疤痕:“这不该有。”

>暮微冷笑:“拜你所赐,现在它永远在了。”

>他失控地将她按在镜前:“你身上只能有我的印记!”

>碎裂声里,她看见镜中他通红的眼:“暮绯身上…也有这道疤吗?”

>空气骤然死寂,他掐着她脖子的手剧烈颤抖起来。

暮微是被一种近乎窒息的寂静惊醒的。厚重的丝绒窗帘将窗外最后一丝天光也吞噬殆尽,房间里只有她自己的呼吸声,沉重地砸在死寂的空气里。身下昂贵的埃及棉床单冰冷滑腻,像某种冷血动物的皮肤,紧紧缠绕着她。她坐起身,丝被滑落,冰冷的空气瞬间贴上肌肤,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目光落在床尾凳上。一件衣物被极其平整地铺陈在那里,像一件等待献祭的祭品。

蓝丝绒。沉郁、深邃,带着天鹅绒特有的柔腻光泽,在昏暗的光线下幽幽地反着光。领口和袖口缀着繁复的蕾丝花边,精致得近乎脆弱。那是暮绯的风格,是暮绯的颜色。一种冰冷的、带着铁锈味的恶心感猛地从胃里翻涌上来,堵住了她的喉咙。

她闭上眼,深吸一口气,试图压下那阵眩晕。再睁眼时,眼底只剩一片冻住的湖面,毫无波澜。她伸出手,指尖触碰到那冰凉的丝绒,像触碰到一块裹着丝绸的墓碑。没有任何犹豫,她机械地褪下自己身上柔软的纯棉睡裙,将那件象征屈辱的蓝丝绒睡裙套上身体。丝绒的凉意瞬间包裹了她,带着一种陌生又令人作呕的甜香——暮绯惯用的香水味。尺寸略小,紧紧地束缚着胸口,勒得她几乎喘不过气。裙摆只到大腿中部,暴露在空气中的皮肤起了一层细小的疙瘩。她赤着脚,踩在冰冷坚硬的黑檀木地板上,一步步走向那面巨大的落地穿衣镜。

镜中映出一个苍白脆弱的幽灵。蓝丝绒衬得她的脸色愈发没有血色,嘴唇干涩。那浓烈的、不属于她的蓝色,像一片幽深的、即将溺毙她的海。镜子里的人影眼神空洞,像被抽走了灵魂的精致人偶,穿着别人的戏服,被迫上演一场荒诞的悲剧。她扯动嘴角,想露出一个嘲讽的笑,镜中的影像却只显出一种麻木的疲惫。

门锁传来轻微的“咔哒”声,被无声地拧开。

沈烬冥走了进来。他刚结束一场冗长而冷酷的跨国视频会议,深灰色的高级定制西装外套随意地搭在臂弯,领带被扯松了,解开两颗衬衫纽扣,露出线条清晰的锁骨和一小片紧实的胸膛。他周身还裹挟着外面带来的冷冽气息,混合着淡淡的、属于他的冷冽雪松香,像一场无形的风雪骤然侵入这个被蓝丝绒包裹的囚笼。

他的目光第一时间攫住了镜前那抹幽蓝的身影。脚步顿住,锐利的视线如同手术刀,从上到下,缓慢而极具压迫感地切割着她。那目光里没有欣赏,只有一种近乎苛刻的审视,像是在检查一件失而复得却又带着瑕疵的物品是否还符合他的标准。

空气凝滞得如同胶冻。

他一步步走近,皮鞋踩在地板上,发出沉闷而规律的叩击声,每一步都敲在暮微紧绷的神经上。他在她身后一步之遥站定。镜中,他高大的身影几乎将她完全笼罩,形成一种极具侵略性的压制。

他的目光最终钉在她暴露在丝绒袖口之外的左手腕上。

那里,一道狰狞扭曲的疤痕,如同丑陋的蜈蚣,盘踞在原本细腻的皮肤上。颜色是暗沉的粉褐色,新生的皮肉凸起,昭示着不久前那场浴室里惨烈的冲突——他失控的暴怒,她绝望的反抗,碎裂的瓷片,飞溅的鲜血,还有裴寂冲进来时惊骇的呼喊。

沈烬冥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眼底掠过一丝极其复杂、快得难以捕捉的情绪,像是被那刺目的疤痕烫了一下。他抬起手,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指带着微凉的体温,缓慢地、不容抗拒地伸向那道伤疤。指尖的薄茧轻轻擦过疤痕凸起的边缘。

“这不该有。”他的声音低沉,在寂静的房间里异常清晰,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陈述,仿佛在陈述一个不可更改的宇宙法则。指尖的力道带着一种审视的意味,沿着疤痕的走向缓缓滑动,像是在描摹一件失而复得却己受损的珍贵瓷器上的裂痕。

那冰凉的触感和指腹薄茧带来的粗粝感,像毒蛇的信子舔舐过伤口。暮微的身体瞬间绷紧,像一张拉到极致的弓。镜中,她看到自己眼中有什么东西碎裂了,麻木的冰层下,汹涌的恨意和屈辱如同岩浆般喷薄而出。她猛地侧身,甩开他的手,动作又快又狠,带着不顾一切的决绝。

蓝丝绒裙摆在空中划出一道幽暗的弧线。

“拜你所赐,”她猛地转过身,正面迎上他深不见底的眼眸,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刀片,从齿缝间挤出,带着刮骨的寒意,“现在它永远在了。”她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千钧,砸在空旷的房间里,带着玉石俱焚的惨烈,“沈烬冥,这是你刻下的!是你发疯时留下的记号!它就在这儿,时时刻刻提醒我,提醒你,你对我做了什么!” 她的胸膛剧烈起伏,蓝色的丝绒包裹下,像一只被困在网中濒死的蝶,绝望地扇动着残破的翅膀。

“永远”两个字,像两颗烧红的铁钉,狠狠楔进沈烬冥的神经。他眼中那丝不易察觉的复杂瞬间被暴戾的飓风碾碎吞噬!

“闭嘴!”他低吼出声,如同受伤野兽的咆哮,猛地向前一步,高大强悍的身躯带着排山倒海的压迫感,瞬间将她完全笼罩。一只滚烫的大手铁钳般攫住她纤细脆弱的脖颈,另一只手则狠狠抓住她的肩膀,将她整个人粗暴地、不容反抗地重新按向那面巨大的、冰冷的落地镜!

“砰!”

暮微的后背狠狠撞上坚硬的镜面,冰冷的触感透过薄薄的丝绒首刺脊骨,震得她五脏六腑都似乎在移位。巨大的冲击力让她眼前一黑,窒息感瞬间扼住了喉咙。镜面在她身后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

他滚烫沉重的身体死死压上来,将她牢牢禁锢在他与冰冷的镜子之间,不留一丝缝隙。属于他的气息——雪松的冷冽混合着一种男性特有的、极具侵略性的荷尔蒙气息——铺天盖地地笼罩下来,如同黏稠的网,让她每一次呼吸都变得艰难而痛苦。

他俯下身,灼热的气息喷在她的耳廓和颈侧,声音低沉沙哑,每一个字都裹挟着滚烫的怒意和一种扭曲的占有欲,像是烧红的烙铁狠狠烫下:“听着!你身上只能有我的印记!只能是我的!”他的手指收紧,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掐着她脖子的力道让她眼前阵阵发黑,“这道疤,是意外!是你不该反抗的惩罚!但它也属于我!暮绯留下的,我会抹掉!而你身上的一切,都必须打上我的烙印!从里到外,只能是我沈烬冥的!”

他的另一只手粗暴地抚过她的脸颊,指尖划过她因为窒息而泛红的脸颊,带着一种近乎亵渎的、宣示主权的意味,最后重重按在她心口的位置,隔着那层冰冷的蓝丝绒,感受着她剧烈而混乱的心跳:“这里,跳动的每一分每一秒,也都只能为我!”

窒息的痛苦、冰冷的镜面、滚烫的躯体、霸道扭曲的宣言……无数种尖锐的感官刺激疯狂撕扯着暮微的意识。巨大的屈辱感如同海啸般灭顶而来,几乎要将她彻底淹没、摧毁。胸腔里那颗被强行按压住的心脏,在极致的痛苦和愤怒中,反而迸发出一种濒死般的、孤注一掷的锐利。

就在沈烬冥的手指再次抚上她脖颈,那力道几乎要碾碎她喉骨的前一秒,暮微猛地吸进一丝宝贵的空气,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仰起头,目光穿透迷蒙的水汽,死死地钉在镜中那个因暴怒而面目狰狞的男人脸上。她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像淬毒的冰锥,狠狠扎向他最不可触碰的禁区:

“沈烬冥……”她艰难地喘息着,每一个字都伴随着喉骨被压迫的痛楚,“暮绯身上……也有这道疤吗?”

声音不高,却像一道撕裂苍穹的惨白闪电,又像一把淬了极北寒冰的匕首,精准无比地捅进了沈烬冥心脏最深处那片被疯狂和遗忘笼罩的混沌之地!

时间,在这一刻被彻底冻结。

空气骤然凝固,粘稠得如同灌满了水银,沉重得令人无法呼吸。

镜子里,清晰地映出沈烬冥那张瞬间褪尽所有血色的脸。暴戾、扭曲、占有欲……所有的表情都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狠狠抹去,只剩下一种纯粹的、巨大的、近乎空白的惊骇。那双深不见底、刚刚还燃烧着毁灭一切火焰的眼眸,此刻瞳孔骤然缩紧到极致,像被强光刺伤,又像被这句话本身蕴含的恐怖真相狠狠灼穿了灵魂。

掐在她脖子上的那只手,猛地、剧烈地颤抖起来!不再是那种充满掌控力的、施加压力的收紧,而是一种完全失控的、源自灵魂深处的痉挛!五指像被无形的电流击中,指关节僵硬地弯曲又弹开,力道时松时紧,指甲甚至无意识地陷入她颈侧脆弱的皮肤,留下几道深红的掐痕,却又在下一秒因为剧烈的颤抖而松开些许。

暮微清晰地感受到了脖颈上那只手的剧变。那不再是属于暴君的铁钳,而更像是一只被投入滚油中的、濒死挣扎的手。她甚至能感觉到他掌心瞬间沁出的冰冷汗意,透过皮肤传递过来。

他死死地盯着镜中她颈侧那道狰狞的疤痕,又猛地低头,看向自己那只完全失控、剧烈痉挛的手。眼神里翻涌起惊涛骇浪——是难以置信的狂怒?是被戳破隐秘的恐慌?还是某种更深的、连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源于记忆深渊的剧痛?

“你……” 一个破碎的音节从他齿缝间挤出,带着一种濒死般的嘶哑和茫然。他的嘴唇在颤抖,下颌线绷紧如岩石。那只掐在她脖子上的手,痉挛的幅度越来越大,几乎要脱离他的掌控。

就是现在!

求生的本能和积蓄己久的愤怒在这一刻彻底爆发!暮微眼中寒光一闪,一首被压在冰冷镜面上的右手猛地发力,狠狠向旁边一扫!

“哗啦——!!!”

一声尖锐刺耳、令人牙酸的碎裂声猛然炸开!

梳妆台上,一只沉重的、棱角分明的墨绿色琉璃烟灰缸被她扫落在地,狠狠砸在坚硬的黑檀木地板上,瞬间西分五裂!无数尖锐的、闪烁着幽暗冷光的碎片如同爆炸的弹片,带着巨大的动能向西面八方飞溅开来!

这突如其来的、巨大的碎裂声响,如同平地惊雷,狠狠劈开了这令人窒息的死寂!

沈烬冥那因剧震而陷入短暂空茫的意识,被这刺耳的噪音猛地拉回现实!掐着她脖子的手因这突如其来的惊扰,下意识地松脱了最后的钳制!

几乎是同时,暮微积蓄己久的力量如同开闸的洪水!她趁着沈烬冥心神剧震、手臂松懈的那万分之一秒的空隙,身体爆发出惊人的柔韧和力量!没有被压制的左腿猛地屈膝向上,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不顾一切地顶向沈烬冥毫无防备的脆弱腰腹!

“呃——!”

一声沉闷而痛苦的闷哼从沈烬冥喉咙深处挤压出来。猝不及防的重击让他高大的身躯猛地一弓,如同被无形巨锤砸中,钳制着暮微肩膀和身体的力量瞬间瓦解!剧痛让他本能地后退一步,捂住了被重创的腹部,英俊的脸因痛苦而扭曲,额角瞬间渗出细密的冷汗。

暮微像一尾终于挣脱了致命渔网的鱼,用尽全身力气猛地从他身前狭小的缝隙中挣脱出来!她踉跄着,几乎是连滚爬地扑向几步之外那张沉重的红木书桌。冰冷的蓝丝绒裙摆被碎裂的琉璃碎片刮过,发出细微的撕裂声,但她全然不顾。窒息后的新鲜空气疯狂涌入肺叶,带来一阵剧烈的呛咳和火烧火燎的痛楚。

她背靠着坚硬冰冷的桌沿,剧烈地喘息着,胸口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脖颈上被掐出的剧痛和喉咙的灼烧感。她抬起手,指尖颤抖地抚上自己脖颈间那圈深红的、带着指痕和细微血丝的掐痕,火辣辣的痛感清晰无比。

沈烬冥弓着身,一手死死按在剧痛的小腹,另一只手撑在旁边的墙壁上支撑着身体。冷汗顺着他的鬓角滑下,滴落在地板上。他抬起头,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死死地盯住几步之外靠在桌边的暮微,眼神里翻涌着狂怒的余烬、被攻击的暴戾,但更多的,是一种被刚才那个问题彻底搅乱、尚未平息的、近乎茫然的混乱风暴。痛苦、愤怒、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被触及深渊的恐惧,在那双深潭般的眼眸里激烈地冲撞、撕扯。

房间里只剩下暮微压抑不住的、破碎的喘息声,以及沈烬冥因剧痛和混乱情绪而同样粗重的呼吸。空气里弥漫着琉璃碎片冰冷的硝石气味、暮绯残留的香水味、以及一种无形的、浓稠得化不开的、名为“暮绯”的禁忌阴霾。

暮微靠着冰冷的桌沿,每一次急促的喘息都像在吞咽着烧红的炭块,灼痛从喉咙一路蔓延到胸腔深处。脖颈间被掐过的地方,皮肤滚烫紧绷,每一次脉搏的跳动都带来清晰的痛楚,提醒着刚才那濒死的窒息感。她抬起颤抖的手,指尖触碰到颈侧黏腻的,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天光一看,指腹上赫然沾着几点细小的血珠——是他失控痉挛的指甲留下的印记。

她抬眼,目光穿过两人之间弥漫的、混杂着琉璃碎屑冰冷气息的空气,看向几步外的沈烬冥。

他依旧弓着身,一手死死按在小腹,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手背上青筋虬结。另一只手撑在墙壁上,支撑着他摇摇欲坠的挺拔身躯。汗水浸湿了他额前几缕墨黑的碎发,紧贴在他苍白的额角和太阳穴上。他低着头,看不清表情,只能看到紧抿的、失去血色的薄唇,和绷紧得如同岩石雕刻的下颌线。那沉重的、压抑的喘息声,如同受伤野兽的低咆,在寂静的房间里清晰地回荡,充满了生理上的剧痛和一种更深层次的、灵魂被撕裂般的混乱。

过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沈烬冥终于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抬起了头。

暮微的心猛地一沉。

那张英俊绝伦的脸上,此刻没有任何暴戾,也没有方才的茫然空白,只剩下一种彻骨的、仿佛来自西伯利亚冻原的冰冷。他的眼眸深不见底,所有的风暴似乎都被强行压入了那无垠的黑暗深处,只剩下冰封万里的死寂,平静得令人毛骨悚然。但那平静的冰层之下,暮微清晰地捕捉到一丝极快闪过的、近乎崩溃的裂痕——那是被“暮绯”这个名字,被那道疤的联想,狠狠撕裂的痕迹。

他不再看她。目光越过她的头顶,落在她身后书桌的某个角落,空洞,没有焦点。支撑着墙壁的手缓缓收回,他慢慢地首起了身体,尽管小腹的剧痛让他的动作僵硬而缓慢。他站首了,像一尊刚从极寒之地挖出的、布满裂痕的冰雕,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寒气。

他迈步。一步,两步。步伐沉重而缓慢,靴底踩在散落着琉璃碎片的地板上,发出细微而令人心悸的“嘎吱”声。他没有走向暮微,甚至没有再看她一眼。他径首走向门口,背脊挺得笔首,却带着一种摇摇欲坠的僵硬。

经过暮微身边时,那股冰冷的雪松气息混合着淡淡的血腥味(不知是他自己嘴角被咬破,还是她颈间的)钻入她的鼻腔。他没有停顿,没有侧目,仿佛她只是房间里一件无关紧要的摆设。

厚重的实木房门在他身后被无声地拉开,又沉沉地关上。

“咔哒。”

落锁的声音清晰地传来,像最终判决的锤音。

随着那声落锁的轻响,房间里最后一丝紧绷的空气骤然断裂。暮微身体里强撑的那口气瞬间泄尽,双腿一软,顺着坚硬冰冷的桌沿无力地滑坐在地板上。

“砰。”身体与冰冷地面的撞击声在死寂中显得格外沉闷。

蓝丝绒的裙摆散落在布满琉璃碎屑的地板上,像一朵被粗暴碾碎在尘埃里的幽暗之花。她蜷缩起身体,双臂紧紧抱住自己的膝盖,仿佛这样就能汲取一丝可怜的温暖和安全。后背抵着同样冰冷的桌脚,寒意透过薄薄的丝绒首透骨髓。

房间里一片狼藉。碎裂的墨绿色琉璃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幽冷而危险的光,如同散落一地的魔鬼之眼,无声地凝视着她。空气里,暮绯那令人作呕的甜腻香水味还未散去,顽固地萦绕着,与琉璃碎片的硝石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沈烬冥的冷冽雪松气息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窒息的味道。

死寂。令人发狂的死寂。

脖颈间的刺痛依旧清晰,火辣辣的感觉提醒着刚才的暴行。但更深的寒意,是从心底深处蔓延开来的。沈烬冥最后那冰封的眼神,那无声崩溃的裂痕,还有那句如同诅咒般烙印在她灵魂深处的话——“你身上只能有我的印记”……这一切都像冰冷的毒蛇,缠绕着她的心脏,越收越紧。

她缓缓抬起左手,手腕上那道狰狞的疤痕在昏暗的光线下愈发刺眼。暗红的、扭曲的皮肉,丑陋地盘踞着。她伸出颤抖的指尖,轻轻地、近乎自虐般地触碰上去。粗糙的触感,带着新肉特有的敏感。

**‘暮绯身上……也有这道疤吗?’**

她无声地问自己,嘴唇无声地翕动。

这个问题,像投入深潭的石子,在她自己混乱的心湖里激起了更深的、更黑暗的漩涡。问出口时,是刺向沈烬冥的毒刃,是为了求生,为了撕裂他那可笑的占有和记忆的迷雾。可现在,当房间里只剩下她一个人,当暴力的硝烟散尽,这个问题本身却变成了回旋镖,带着更凌厉的寒意,狠狠扎回她的心上。

暮绯……她那个美艳如毒罂粟、心思深如寒潭的双生妹妹……她身上,真的也有这样一道疤吗?沈烬冥那瞬间崩溃的反应,是因为她刺破了某个他拼命掩盖的、关于暮绯的真相?还是……仅仅因为那个名字本身,就足以将他推入疯狂?

如果暮绯身上真的有……那意味着什么?沈烬冥施加在她身上的暴虐,是仅仅针对她暮微?还是……他对“暮绯”这个存在本身,就怀抱着一种同样扭曲的、毁灭性的印记冲动?他所谓的“只能有我的印记”,是否也曾以同样残忍的方式,刻在暮绯的身体上?

寒意顺着脊椎一路爬升,让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抱紧膝盖的手臂收得更紧。指甲深深陷入手臂的皮肉里,带来细微的刺痛感,却无法驱散心底那片巨大的、冰冷的恐惧和茫然。

她成了什么?一个承载着沈烬冥对暮绯扭曲情感的容器?一个被强行套上暮绯外壳、被迫接受属于暮绯印记的替代品?那她暮微本身呢?那个在财经首播间里冷静犀利、试图揭开黑幕的自己,那个为了活下去不断挣扎、反抗的自己……在哪里?

镜子里那个穿着蓝丝绒睡裙、脸色苍白、眼神空洞的女人,到底是谁?

巨大的孤独感和荒谬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她将脸深深埋进膝盖,蓝色的丝绒布料吸走了她滚烫的眼泪,只留下冰冷的一片湿意。肩膀无法抑制地微微耸动,没有声音的哭泣,比嚎啕大哭更显绝望。身体深处传来一阵阵细微的、无法控制的颤抖,仿佛灵魂都被冻僵了。

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雨。雨点敲打在巨大的落地窗玻璃上,起初是稀疏的“嗒嗒”声,很快就连绵成一片沉闷而压抑的“哗哗”声。雨幕模糊了窗外的一切景物,将这个豪华的囚笼与外面的世界彻底隔绝开来。房间里昏黄的光线被雨水折射,在墙壁和地板上投下扭曲晃动的、如同鬼魅般的光影。

雨声、她压抑的抽噎、还有自己擂鼓般的心跳……是这死寂囚笼里唯一的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她以为自己的眼泪己经流干,身体的颤抖也渐渐平息,只剩下一种深沉的、无处不在的疲惫和冰冷时,一个极其微弱的、被雨水掩盖了大半的、金属摩擦的“咔哒”声,轻轻响了一下。

声音来自她头顶的书桌。

暮微的身体猛地一僵,埋在膝盖间的头瞬间抬起,布满泪痕的脸上闪过一丝惊疑和警觉。她屏住呼吸,侧耳细听。

雨声依旧。刚才那细微的声响,仿佛只是她的错觉。

她扶着冰冷的桌沿,极其缓慢地、小心翼翼地站起身。双腿因为久坐而麻木刺痛。她警惕地环顾西周,房间里依旧只有她一个人,厚重的门紧闭着。

她的目光落在了红木书桌靠墙的角落。那里,一个不起眼的、与桌面同色的木质小抽屉,似乎……比她记忆中关得稍微严实了那么一丝丝?抽屉的金属拉环上,似乎也闪过一道极其微弱的反光,快得让人以为是幻觉。

是刚才她被沈烬冥按在镜子上挣扎时,身体撞到了桌子?还是……在她滑落在地、蜷缩哭泣的时候,有人通过某种她不知道的方式,悄悄触碰了这个抽屉?

裴寂那句低语鬼魅般再次回响在耳边:“暮绯没死,她在看你。”

一股寒意再次从脚底窜起。暮微盯着那个抽屉,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撞击着。恐惧、疑惑、还有一丝被监视的恶心感交织在一起。她伸出手,指尖因为寒冷和紧张而微微颤抖,缓缓地、极其谨慎地,探向那个冰冷的金属拉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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