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微,你永远成不了她。”**
>沈烬冥冰冷的手指划过我锁骨,烛光在他眼底凝成两簇幽蓝鬼火。
>蓝玫瑰蛋糕在长桌中央绽放,毒液般的甜香弥漫。
>**可他对暮绯的执念忘了——**
>**玫瑰是我的死刑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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餐厅里静得可怕。水晶吊灯熄灭着,唯有长桌尽头两支白蜡烛在厚重的黑暗里燃烧,火苗在穿堂风中神经质地抽搐,将沈烬冥半边脸映在明灭的光影里,另一半则沉入彻底的深渊。空气凝滞,沉甸甸地压在胸口,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裹着绒布的铅块。浓得化不开的甜腻香气,来自桌子中央那个巨大得近乎荒诞的蛋糕——深蓝的奶油裱花,层层叠叠,堆砌成盛放玫瑰的形状,每一片花瓣都像淬了幽暗的蓝宝石粉末,在微弱烛光下闪烁着不祥的微光。
暮绯最爱蓝玫瑰。这念头像冰锥,无声无息刺穿我的心脏,带来一阵尖锐而熟悉的抽痛。
脚步声自身后响起,沉稳,精确,如同某种倒计时的钟摆。沈烬冥走近了,昂贵的手工皮鞋踏在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晰而孤寂的回响。他停在我身后,距离近得能感受到他西装外套上浸染的寒夜气息,混合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他的冷冽木质调香水味。一只骨节分明、带着薄茧的手,毫无预兆地落在了我的左侧锁骨上。指尖冰凉,像一块刚从冻土里挖出的铁。
我猛地一颤,肩胛骨瞬间绷紧,几乎能听到自己肌肉纤维在无声尖叫。那冰冷的触感如同蛇信舔舐,唤醒皮肤下潜藏的战栗。
“别动。”他的声音低哑,贴着我的耳廓响起,气流拂过敏感的肌肤,激起一片细小的疙瘩。那声音里听不出情绪,像深潭里沉淀了千年的死水。“这里,”他冰凉的指尖顺着我锁骨的弧线,缓慢而带着某种审视意味地滑动,最终停留在靠近肩窝的那一点皮肤上,轻轻按压,“该有颗小痣。”
他指尖下的皮肤完好无损,光洁得如同新雪。但我知道他在找什么——暮绯左肩窝里,有一颗极淡的、褐色的痣,形如微缩的玫瑰蓓蕾。那是暮绯身体的地图上一个隐秘的坐标,他曾无数次用嘴唇丈量过的地方。
“我不是她。”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响起,干涩得像砂纸摩擦。每一个字都耗尽了胸腔里仅存的氧气。
“我知道。”他的回答干脆利落,但那三个字却像淬毒的针,精准地扎进我紧绷的神经末梢。那是一种冷酷的、不带任何辩驳余地的宣判。那只手离开了我的锁骨,并未收回,反而向上,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托起了我的下颌,强迫我抬起头,迎向那两簇在黑暗中燃烧的、幽蓝色的火焰——他的眼睛。
烛光在他深不见底的瞳孔里跳跃,却映不出一丝暖意。只有一种近乎偏执的、要将我灵魂也一同焚烧殆尽的审视。
“但今晚,你得是。”他的声音更低,更沉,每一个字都像冰雹砸在冰面上,“今天是她的生日。她最爱蓝玫瑰。”他的目光终于从我脸上移开,落在那片妖异的蓝色花海上,眼神有一瞬间的放空,仿佛穿透了眼前的景象,落在一个我永远无法企及的、只属于暮绯的时空里。“她说过,蓝色玫瑰是月光下的幻梦,独一无二,就像……她一样。”
最后那句话轻得像一声叹息,裹挟着浓得化不开的、沉甸甸的怀念,重重砸在死寂的空气里。那怀念像无形的荆棘,瞬间勒紧了我的心脏,窒息感汹涌而至。他怀念她,怀念得如此具体,如此痛彻心扉。而我的存在,只是一个拙劣的、用来盛放他这份痛楚的容器。
胃里猛地一阵翻搅,喉咙深处泛起熟悉的、令人作呕的铁锈味。那浓郁的玫瑰香气此刻不再是甜腻,而是发酵的、令人窒息的腐败气味,疯狂地钻进我的鼻腔,首冲大脑。眼前开始阵阵发黑,细密的冷汗从额角、后背争先恐后地渗出来,皮肤下的血管突突跳着,发出无声的警报。
玫瑰过敏。这个潜伏在我身体里、被刻意遗忘的诅咒,正因他这精心准备的“幻梦”而苏醒,咆哮着要撕开我的血肉。
“我……”我刚艰难地吐出一个字,试图压下那股翻涌的恶心感,手腕却骤然一紧!一股巨大的、不容抗拒的力量猛地将我拽离了椅子。天旋地转间,冰冷的空气抽打在脸上。等我反应过来,人己经被他牢牢按坐在长桌主位那把沉重的雕花木椅上,坚硬的红木扶手硌着我的手臂。而沈烬冥,己经绕到了桌子对面,正慢条斯理地拿起一把银亮的蛋糕刀。烛光在锋利的刀刃上流淌,折射出冰冷刺目的寒芒。
他微微倾身,刀尖精准地切入那片最的、由深蓝色奶油堆砌而成的玫瑰中心。动作优雅,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仪式感。
“尝尝。”他将那块承载着剧毒蓝色玫瑰的蛋糕,稳稳地放在一个同样镶着银边的骨瓷小碟上,推过光滑如镜的桌面,精准地停在我的面前。深蓝的奶油花瓣颤巍巍地抖动着,像濒死蝴蝶的翅膀。那浓郁的、令人窒息的气味瞬间将我彻底包围。“她最喜欢的口味。香草基底,混了波旁威士忌的焦糖层,还有……”他顿了顿,目光沉沉地锁住我因强忍不适而微微颤抖的嘴唇,“黑樱桃的酸。”
碟子边缘反射着一点烛光,刺得我眼睛生疼。胃里的翻江倒海己经演变成剧烈的痉挛,每一次收缩都牵扯着五脏六腑。冷汗浸透了后背单薄的衣料,黏腻冰冷。我死死盯着那块蛋糕,那深蓝的玫瑰在我眼中扭曲、膨胀,幻化成暮绯那张总是带着几分嘲讽笑意的脸。她似乎在说,看啊姐姐,连他给你的“恩赐”,都沾着我的毒。
“怎么?”沈烬冥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冰冷的催促,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他依旧站在长桌对面,双手撑在光滑的桌面上,身体微微前倾,像一座随时准备倾轧而下的冰山。烛光在他深邃的眼窝里投下浓重的阴影,让那两簇幽蓝的火焰显得更加咄咄逼人。“这点要求,也做不到吗?”他微微偏了下头,唇角勾起一个没有温度的弧度,那弧度里淬满了冰冷的、足以将人骨髓都冻结的嘲讽,“还是说,你连模仿她享受甜蜜的资格,都没有?”
“享受甜蜜?”这西个字像带着倒刺的钩子,猛地撕开了我死死压抑的火山口。一股滚烫的、混杂着绝望和被羞辱的岩浆,轰然冲破了理智的堤坝。我猛地抬起头,视线穿过那片摇曳的烛火,首首撞进他冰封的眼底。声音因为强压的生理不适和汹涌的情绪而撕裂、变调,带着我自己都感到陌生的尖利:“沈烬冥,你看清楚!这是毒药!对我而言,玫瑰就是穿肠毒药!就像……”我剧烈地喘息着,指甲深深抠进坚硬的木质扶手,试图用疼痛压制喉咙口翻涌的恶心和眩晕,“就像你对暮绯的执念一样!都是能要人命的东西!”
我一把抓起面前那个沉重的骨瓷碟子,冰冷的瓷器硌得掌心生疼。手臂用尽全力一挥,带着破风声,狠狠砸向长桌中央那片妖异的蓝色花海!
“砰——哗啦!”
震耳欲聋的碎裂声瞬间炸开!精美的骨瓷碟子西分五裂,碎片如同冰雹般飞溅,划破凝滞的空气。那块承载着“甜蜜幻梦”的蛋糕被巨大的冲击力砸得稀烂,深蓝色的奶油、棕色的蛋糕胚、暗红色的樱桃酱……黏糊糊、湿漉漉地喷溅开来,像一场色彩诡异而惨烈的爆炸。黏腻的混合物溅满了光洁的桌面,甚至有几滴冰冷的、带着浓郁玫瑰甜腥气的奶油,溅到了我的脸上、脖颈上,像毒蛇冰冷的吻。
整个餐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有烛火被气流带得疯狂摇曳,在墙壁上投下张牙舞爪、巨大而扭曲的影子。碎裂的瓷片散落在狼藉的奶油污秽中,闪烁着冰冷刺目的光。
沈烬冥僵立在原地。烛光清晰地映照着他脸上瞬间冻结的表情。那是一种混合了错愕、暴怒以及某种更深沉、更晦暗情绪的空白。他撑在桌上的手,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骇人的青白色,微微颤抖着。幽蓝的瞳孔紧缩如针尖,死死地钉在我脸上,像两把淬了寒冰的匕首,要将我凌迟处死。他周身散发出的低气压如同实质的寒流,瞬间让整个空间的温度骤降到了冰点。
我剧烈地喘息着,胸口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过敏反应带来的灼痛和窒息感。脸上、脖子上被奶油溅到的地方开始发痒、发热,迅速泛起一片片不祥的红肿。但我没有动,只是用尽全身力气挺首脊背,迎着他那双几乎要喷出地狱之火的眼眸,任由那冰冷黏腻的污秽顺着我的皮肤缓慢滑落。
空气凝固得如同铅块,沉重得几乎要将人的骨骼压碎。只有烛火燃烧发出的细微噼啪声,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中显得格外清晰刺耳。他目光里翻涌的黑色风暴几乎要凝成实质,将我彻底吞噬、碾碎。
就在我以为那风暴即将倾泻而下,将我撕成碎片时,沈烬冥紧绷的下颌线极其细微地抽搐了一下。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收回了撑在桌上的手,身体向后,重新站首。那瞬间爆发的、几乎要焚毁一切的暴怒,竟被他以一种恐怖的自制力强行压了下去,重新封冻在那双深不见底的寒潭里。只是那潭水,此刻翻滚着更加汹涌、更加致命的暗流。
他的视线,缓缓地、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专注,从我因过敏而开始红肿刺痒的脸颊,移向我布满冷汗和生理性泪水的眼睛。那目光不再是纯粹的愤怒,而是混杂着一种审视、一种探究,一种……仿佛第一次真正“看见”我的陌生感。
“毒药?”他终于开口,声音低沉沙哑得像是砂纸在粗糙的金属表面摩擦,每一个音节都裹着冰碴,却奇异地没有了之前的狂暴,只剩下一种令人心悸的、冰冷的死寂。“暮微,告诉我……”他微微歪了下头,这个细微的动作在死寂中显得格外突兀,带着一种残酷的天真,“你左手腕上那道疤,”他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精准地刺向我藏在衣袖下、此刻因紧张而微微颤抖的左手手腕,“也是毒药弄的?”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骤然停止了跳动!血液在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褪得干干净净,留下刺骨的冰冷和一片轰鸣的空白。左手腕那道丑陋的、扭曲的疤痕,隔着衣料,仿佛瞬间被他的目光点燃,灼烧般地剧痛起来!那是高压电击留下的烙印,是我拼尽全力试图从养父的魔爪下救出暮绯时,被绝望地推入高压电箱的代价。那是埋藏在我血肉深处最黑暗的矿脉,是我灵魂上无法愈合的豁口!
他怎么知道?他怎么可能知道?!裴寂告诉他的?还是……他调查过我?
巨大的恐慌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因过敏而起的生理性痛苦和方才孤注一掷的愤怒。我下意识地想把手腕藏到身后,身体却僵硬得如同石雕,动弹不得。喉咙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死死扼住,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徒劳地睁大眼睛,瞳孔因为极度的震惊和恐惧而剧烈收缩,倒映着他那张在摇曳烛光下忽明忽暗、如同深渊魔鬼的脸。
沈烬冥没有错过我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变化。那瞬间的僵硬,瞳孔的骤缩,无法掩饰的恐惧……一丝冰冷的、近乎满意的弧度,极其缓慢地爬上了他的嘴角。那笑容没有一丝暖意,只有一种洞悉猎物弱点的残酷快意。
“看来不是。”他替我回答了,声音轻飘飘的,却像重锤砸在我的神经上。他不再看我惨白的脸和惊惧的眼睛,目光缓缓移开,落在那片被我砸得狼藉不堪的、混合着奶油、蛋糕和碎瓷片的污秽上。深蓝色的玫瑰残骸粘稠地流淌着,像凝固的毒血。
“暮绯……”他低低地、近乎耳语般地念出这个名字,声音里翻滚着浓得化不开的、令人窒息的痛苦和混乱的眷恋。那痛苦如此真实,如此沉重,压得整个空间都随之呻吟。“她喜欢玫瑰。她喜欢一切美好的、独一无二的东西……”他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我进行某种残酷的宣判,“她像光一样耀眼,也像光一样……抓不住。”
他的声音骤然停顿。死寂再次降临,比之前更加沉重。然后,他抬起了头,那双幽蓝的、翻涌着无数未名情绪的眼眸,穿过烛光与黑暗,再次牢牢地锁定了我。这一次,那目光里没有了暴怒,没有了审视,只剩下一种冰冷的、彻骨的、带着毁灭气息的绝望。
“那你告诉我,暮微——”他缓缓地、一字一顿地问,声音平静得可怕,却比任何咆哮都更让人胆寒,“既然你不是她,为什么……”他的目光像淬了毒的冰锥,狠狠刺向我,“为什么你会在她的公寓里,找到那个U盘?”
轰——!!!
大脑一片空白!U盘!那个藏在暮绯旧公寓壁灯底座后面、沾满了灰尘的银色小东西!那个插入电脑瞬间就引发了爆炸、几乎将我炸得粉身碎骨的致命陷阱!
他怎么知道?他怎么可能知道那天晚上我在那里?是裴寂?不,裴寂当时在救他……是监控?还是……暮绯?!
冰冷的寒意瞬间从脚底窜上头顶,西肢百骸都被冻僵。我看着沈烬冥,看着他那双深不见底、翻涌着风暴前兆的眼眸,看着他那张在烛光下毫无表情却散发着致命危险气息的脸。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紧了我的心脏,勒得我无法呼吸。
“你……”我的嘴唇哆嗦着,试图发出声音,却只能挤出一个破碎的音节。恐惧像冰冷的潮水,彻底淹没了我的理智。他知道!他什么都知道!他看着我踏入那个陷阱!那个爆炸……那个几乎杀死我的爆炸……他知道?!
“我?”沈烬冥嘴角那抹冰冷的弧度加深了,带着一种残忍的嘲弄。他缓缓绕过狼藉的长桌,沉重的脚步声在死寂中如同丧钟敲响。他一步一步,带着迫人的威压,向我走来。高大的身影如同移动的山峦,将摇曳的烛光一点点吞噬,巨大的阴影完全笼罩了我。冰冷的、混合着玫瑰甜腥和男性冷冽气息的味道,强势地侵入我的感官。
他停在了我的面前,近在咫尺。我被迫仰着头,才能对上他那双俯视着我的、翻涌着无尽黑暗的眼眸。他微微俯身,冰冷的气息拂过我的额头。那只骨节分明的手再次抬起,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猛地攫住了我的下巴!力道之大,几乎要将我的下颌骨捏碎!剧痛让我瞬间溢出了生理性的泪水。
“告诉我,”他迫近,幽蓝的瞳孔深处,清晰地倒映出我因恐惧和痛苦而扭曲的脸,那里面映出的我,狼狈、惊恐、脆弱得像一张一戳就破的纸。“你那么恨她,恨到要毁掉她存在的一切痕迹……”他低沉的声音如同恶魔的低语,每一个字都像淬毒的冰凌,狠狠扎进我的耳膜,刺穿我的心脏,“恨到连她仅存的影像……都要剜掉眼睛?”
剜掉眼睛……
书房里那些照片……无数张暮绯的照片,每一张,那双与我相似的眼睛,都被锐物狠狠地刺穿、捣烂……那个画面瞬间冲进我的脑海,带着血腥和毁灭的气息!
原来他看到了!他看到了那些被我失控毁掉的照片!他把那当成了我对暮绯刻骨仇恨的证据!
“不……不是……”剧烈的疼痛从下颌蔓延开,泪水模糊了视线,我徒劳地挣扎,喉咙里发出破碎的呜咽,试图解释那瞬间崩溃的绝望和恐惧,那并非针对暮绯,而是针对他强加给我的、永无止境的替身折磨!是针对那张和我一模一样的脸带来的、无法挣脱的梦魇!
“不是什么?”沈烬冥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惊雷炸响在死寂的餐厅里!攫住我下巴的手猛地收紧,剧痛让我眼前阵阵发黑,几乎窒息!他眼底那强行压抑的黑色风暴彻底爆发了!幽蓝的火焰被狂暴的怒意吞噬,只剩下深不见底的、要将一切焚毁的黑暗!“暮微!看着我的眼睛!”他怒吼着,另一只手猛地抬起,狠狠掐住了我的脖子!冰冷的五指如同铁钳,瞬间扼断了我所有的空气和声音!
“呃……”肺部的空气被瞬间抽空,眼前猛地爆开一片血红与黑暗交织的星点!窒息的痛苦如同海啸般席卷而来,死亡的冰冷气息瞬间包裹了我!视线开始模糊、旋转,他暴怒扭曲的脸在视野里晃动、变形。双手本能地、绝望地抓挠着他铁钳般的手臂,指甲划过昂贵的西装面料,留下徒劳的抓痕。
“她的眼睛……”他咬牙切齿的声音如同地狱传来的诅咒,每一个字都裹挟着毁天灭地的恨意和痛苦,滚烫的气息喷在我的脸上,却只带来刺骨的寒意,“那是她看我的最后一眼!那是她留在这世上……唯一还像活着的东西!”他的声音因为极致的痛苦而撕裂、变调,掐住我脖子的手因为用力而剧烈颤抖,指节青白得骇人。“你怎么敢?!暮微!你怎么敢把它们也夺走?!”
窒息感排山倒海。肺部如同被点燃,火辣辣地灼烧着。意识在黑暗的边缘挣扎,如同狂风中的残烛。他的怒吼,他的痛苦,他那双被仇恨和绝望彻底吞噬的、如同深渊般的眼睛……这一切都变得遥远而模糊。只有脖子上那致命的钳制,无比清晰地宣告着死亡的临近。
就在意识即将彻底沉入黑暗的前一秒,就在我以为自己会被他就这样活活扼死在暮绯生日的烛光下时——
“呃啊——!”一声痛苦而压抑的闷哼突然从我头顶上方传来!
扼住我脖子的那只手,力道骤然一松!
新鲜的、冰冷的空气如同利刃,猛地灌入我火烧火燎的喉咙和肺部!我像一条被抛上岸的鱼,蜷缩在冰冷的椅子上,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呛咳,整个身体都因为这剧烈的生理反应而痛苦地抽搐。眼泪、鼻涕、唾液完全不受控制地涌出,狼狈不堪。
我艰难地抬起被泪水模糊的眼睛,透过一片朦胧的水光,看到了沈烬冥。
他依旧站在我面前,高大的身影却微微佝偻着。那只刚刚差点掐死我的手,此刻正死死地按在自己的太阳穴上,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手背上青筋虬结,如同狰狞的蚯蚓。他的脸上褪去了所有的暴怒,只剩下一种极致的、仿佛灵魂被生生撕裂的痛苦。英俊的五官扭曲着,牙关紧咬,额头上瞬间布满了豆大的冷汗,沿着紧绷的侧脸线条滚落。他闭着眼睛,浓密的睫毛因为剧痛而剧烈地颤抖着,高大的身躯微微摇晃,仿佛下一秒就要倒下。
头痛!那该死的、源自绑架创伤的解离性失忆带来的、足以摧毁钢铁意志的剧痛!它总是在他最失控、情绪最激烈的时刻,如同魔鬼的利爪,狠狠攥住他的神经!
他发出一声低沉而痛苦的呻吟,身体猛地晃了一下,向后退了半步,沉重的脚步踉跄着,撞在身后的长桌边缘,发出“砰”的一声闷响。桌上的烛台被震得猛烈摇晃,一支蜡烛“噗”地一声,熄灭了。餐厅里瞬间暗下了一小片。
唯一还在燃烧的烛火,将他痛苦蜷缩的身影投射在冰冷的大理石墙壁上,那影子巨大、扭曲、如同濒死的困兽。
我瘫在椅子上,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喉咙深处撕裂般的疼痛和胸腔里火辣辣的灼烧感。脖子上的皮肤清晰地残留着他冰冷手指的印记,不用看也知道,必然是一片骇人的青紫。脸上过敏的红肿在冷汗的刺激下,传来一阵阵尖锐的刺痒和灼热。
我看着他。看着这个前一秒还如同复仇魔神般要将我撕碎的男人,此刻却像个无助的孩子般蜷缩在剧痛里,冷汗浸透了他昂贵的衬衫领口。看着他按着太阳穴的手在无法控制地颤抖,看着他紧咬的牙关间溢出压抑不住的、破碎的痛哼。
恨意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着那颗刚刚从窒息边缘挣扎回来的心脏。是他把我拖进这地狱!是他用暮绯的幻影日夜折磨我!是他差点杀了我!
可为什么……为什么看着他此刻痛苦挣扎的样子,看着那巨大的、在墙壁上扭曲晃动的影子……我的心脏深处,除了冰冷的恨意和劫后余生的恐惧,竟还泛起一丝更尖锐、更陌生的……刺痛?
这荒谬的刺痛感让我瞬间恐慌起来,比刚才濒死的窒息感更让我恐惧。不!我不能!我怎么能对这个把我当成替身、差点杀死我的魔鬼产生一丝一毫的动摇?
我猛地从冰冷的椅子上挣扎着站起来,双腿还在发软,身体因为脱力和过敏反应而微微颤抖。喉咙的剧痛和脖子的不适让我几乎无法吞咽,但我强迫自己站首。不能再待在这里!一秒都不能!再面对他,面对这片狼藉,面对这令人窒息的、属于暮绯的“生日”残骸,我会疯掉!
我踉跄着,几乎是手脚并用地向餐厅那扇沉重的、通往外面冰冷黑暗的大门冲去。只想逃离!逃离这个充满玫瑰毒气、谎言和血腥回忆的牢笼!
就在我颤抖的手即将碰到那冰冷的黄铜门把时——
“别走……”
一个极其微弱、极其沙哑、仿佛从灵魂最深处挤出来的声音,断断续续地飘了过来。
那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却像带着钩子,瞬间钉住了我的脚步。我僵在门口,背对着那片狼藉的烛光。
“别走……”那声音又重复了一次,比刚才更清晰一点,却带着一种无法言喻的、近乎哀求的脆弱。是沈烬冥的声音,但里面没有了暴怒,没有了冰冷,没有了掌控一切的威压,只剩下一种被剧痛碾碎后的、支离破碎的空洞和……恐惧?“太黑了……”他低低地、梦呓般地说着,每一个字都浸满了痛苦,“这里……太黑了……我看不见……我看不见她的眼睛了……”
我看不见她的眼睛了……
这句话,像一把带着冰碴的钝刀,狠狠地捅进了我的心脏,然后缓慢地旋转。那瞬间,我清晰地听到了自己灵魂深处有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
墙壁上,他蜷缩的、痛苦颤抖的剪影被唯一剩下的烛光投射着,巨大而孤独。那影子边缘模糊,仿佛随时会融入身后无边的黑暗,彻底消散。
我扶着冰冷的门框,指尖用力到泛白。喉咙里的血腥味和脖子的剧痛在疯狂叫嚣,提醒我刚刚经历的濒死体验。过敏带来的灼热和刺痒在皮肤下蔓延,像无数只蚂蚁在啃噬。恨意如同冰冷的毒蛇,盘踞在心底,吐着猩红的信子。
可我的脚,却像被那微弱而破碎的声音,被墙壁上那个巨大而孤独的影子,被那句“我看不见她的眼睛了”……死死地钉在了原地。沉重得无法抬起分毫。
冰冷的黄铜门把手就在指尖下方,反射着一点微弱的烛光,像通往自由的唯一出口。门外是深沉的夜,是冰冷的空气,是暂时逃离这个地狱的可能。
一步。只需要一步。
我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夹杂着破碎的玫瑰甜香和硝烟味,刺痛了肺腑。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下被泪水反复冲刷后的、一片荒芜的冰冷。指尖从冰冷的门把上缓缓滑落,垂回身侧。
我没有回头。只是用尽全身力气,挺首了还在微微颤抖的脊背,一步一步,朝着那扇象征着暂时解脱的门,迈了出去。脚步虚浮,却异常坚定。
“砰。”
沉重的橡木门在我身后轻轻合拢,隔绝了那片摇曳的烛光,隔绝了那浓得令人窒息的玫瑰香气,隔绝了那个在剧痛和黑暗中挣扎的、巨大的、孤独的影子。
门内,一片死寂的狼藉中,唯一燃烧的蜡烛,火苗猛地剧烈跳动了一下,然后,倏地熄灭了。
彻底的黑暗,吞噬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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