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赔礼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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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赔礼道歉

 

京城的天刚蒙蒙亮,一层湿漉漉的薄雾就像张浸了水的灰网,严严实实地罩住了南锣鼓巷95号。雾气裹着隔夜的煤烟味和墙角青苔的潮气,钻进砖缝瓦当里,把青灰色的砖地洇得发亮。

何雨柱蹲在当院那尊斑驳的石墩子上,石墩子边角磨得圆滑,是几代人屁股蹭出来的包浆。他指间夹着半截 “大生产” 香烟,烟卷被潮气浸得有些发软,明明灭灭的火星在雾里划出暗红的弧线。烟灰簌簌落在他磨得发白的解放鞋上,鞋帮上还沾着昨儿在厂里食堂蹭的油点子。

他面前是影壁墙,青砖上那些歪歪扭扭的刻痕,他闭着眼都能摸出来。第七块砖上,那个缺了半边的 “东” 字,笔画生硬得像狗啃 —— 那是贾东旭十岁那年,拿根生锈的铁钉刻的。那会儿这小子还拖着两条清鼻涕,转眼人就没了,埋在城外的乱葬岗,坟头草都长了。可这字还在这儿,张着个缺角的口,像是总在跟他念叨着什么。

“柱子,这么早蹲这儿喂蚊子呢?”

一声拖着长腔的问候从垂花门方向传来,伴随着二八自行车链条 “咯吱咯吱” 的声响。许大茂推着车晃了进来,车把上挂着个油纸包,酱肉的香气透过纸皮往外渗,在雾里格外勾人。他故意把车铃铛按得 “叮当” 乱响,打破了清晨的寂静。

何雨柱眼皮都没抬,用指关节弹了弹烟灰,火星子溅在湿漉漉的地上,滋啦一声灭了:“许大茂,你属公鸡的?天不亮就打鸣。”

许大茂把车往墙根一靠,油光光的脸上堆着笑,那笑里却藏着股子算计:“嗨,这不是惦记着你嘛!听说你昨儿被李主任停职了?停职就停职呗,多大点事儿!” 他扬了扬车把上的油纸包,“瞧见没?南横街老陈记的酱肘子,给我家蛾子补补身子。柱子,要不......”

“玩去。” 何雨柱打断他,声音里带着刚睡醒的沙哑,“留着你自个儿吃吧,当心补过了头,晚上又尿炕。”

这话像根针,“噗” 地戳破了许大茂脸上的笑。他脸色瞬间沉下来,眼睛瞪得像铜铃:“何雨柱你嘴里能不能积点德!我尿不尿炕关你屁事!”

“怎么不关我的事?” 何雨柱终于抬了眼,眼神里没什么温度,“上回你在厂澡堂子尿人家脚盆里,还是我给你圆的场,忘了?”

“柱子,你就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许大茂脖子涨得通红,正要发作,就见正房的门 “吱呀” 一声开了。易中海端着个豁了口的搪瓷缸子走出来,缸子里泡着高沫茶,热气腾腾。

“大清早的,吵什么?” 易中海慢悠悠地踱过来,脚步不紧不慢,带着股子稳当劲儿。他是院里的一大爷,又是轧钢厂的八级钳工,说话向来有分量。

许大茂见了易中海,气焰顿时矮了半截,却还是不甘心地嘟囔了一句:“一大爷,您瞧瞧柱子这张嘴......”

易中海没理他,把搪瓷缸子往石墩子上一放,发出 “当” 的一声脆响:“许大茂,你今天不是要带徒弟去乡下放映吗?再磨蹭估计就回不来了。”

这话像根细针,戳在许大茂的脚后跟上。他最在乎的就是这份工作,虽说只是个放映队长,但在厂里也算个露脸的差事,并且每次去乡下都能有不少的收获。他 “哼” 了一声,瞪了何雨柱一眼,推着自行车走了,车铃铛还在不甘心地响着。

易中海在何雨柱身边坐下,雾气打湿了他的头发,鬓角的白发显得更白了。他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柱子啊,昨晚我跟你二大爷、三大爷在院里开了个小会。”

何雨柱掐灭烟头,把烟蒂摁在石墩子上,火星在他指腹烫出个红点,他却像没感觉似的:“一大爷,有话您首说。昨儿是不是有人在会上提议,要开我的批斗会?”

易中海脸上闪过一丝错愕,随即叹了口气,伸手想抓何雨柱的手腕,力道却大得惊人:“柱子,你这孩子就是太首!听一大爷一句劝,晚上去李主任家一趟,认个错,把饭盒的事儿说清楚。咱们西合院连续三年都是街道的先进模范院,不能因为这点小事......”

“不能因为我这颗老鼠屎,坏了整锅汤,是吧?” 何雨柱猛地抽回手,腕子上留下三道发白的指印,“一大爷,您要真为院里好,就该问问后勤科那二十斤白面,怎么拉到咱们厂食堂就变成十八斤半了!”

他这话声音不大,却像块石头投进了死水潭。就在这时,西厢房的窗户 “哗啦” 一声,像是摔了个搪瓷盆。紧接着,门帘被猛地掀开,贾张氏趿拉着一双露了脚趾的破棉鞋冲了出来。

这老婆子头发花白,乱糟糟地支棱着,活像只被踩了尾巴的老母鸡。她手里拎着个黑黢黢的夜壶,壶口还往下滴着黄色的液体,一股浓烈的骚臭味儿隔着老远就飘了过来。

“哎哟喂!这不是咱们轧钢厂的何大班长吗?” 贾张氏尖着嗓子嚷嚷,故意把夜壶在手里晃悠,“听说您今儿不用上班了?歇菜啦?我就说嘛,这人啊,不能老干偷鸡摸狗的事儿,遭报应了吧!想当初我们家东旭在的时候......”

她说着,故意把夜壶往何雨柱脚边一倾,黄色的秽水 “哗啦” 一声泼在地上,溅了何雨柱一裤腿。

何雨柱猛地站起身,眉头拧成了疙瘩,拳头都攥紧了。可他还没开口,东厢房的门帘一掀,冉秋叶走了出来。

她穿着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褂子,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用一根红塑料发卡别在耳后。手里攥着支红钢笔,大概是备课本上的问题。她看见何雨柱裤腿上的脏水,眼神冷了冷,但开口时声音还是轻轻的:“贾大妈,您这是做什么呢?大清早的泼脏水,也不怕滑了脚。”

贾张氏一见是冉秋叶,气焰顿时弱了几分,但还是梗着脖子说:“我泼我的,关你什么事!”

冉秋叶没理她,转向何雨柱,从口袋里掏出块干净的手帕递给他:“柱子哥,擦擦吧。” 然后又看向贾张氏,语气平静却带着股不容置疑的劲儿,“贾大妈,棒梗上回数学考试,考了十七分。我跟他说了,今晚去给他补课,您看方便吗?”

这话像盆冷水,“哗” 地浇在贾张氏头上。她最在乎的就是孙子棒梗的学习,贾家以后光耀门楣还要靠自己的好大孙,虽说嘴上总骂骂咧咧,但心里比谁都希望孙子有出息。一听说老师要补课,她顿时噎住了,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手里的夜壶 “咣当” 一声掉在石阶上,溅起一片水花。

就在这时,中院传来二大爷刘海中的大嗓门,显然是在训儿子:“光天!我跟你说过多少回了?以后少往傻柱跟前凑!那是什么人?挖社会主义墙角的!跟他学,迟早要......”

“砰” 的一声,门被狠狠关上,剩下的半句话像根刺,卡在了喉咙里。

何雨柱看着眼前这闹剧,突然 “嗤” 地笑了一声。他伸手揽过冉秋叶微微发抖的肩膀,声音里带着安抚:“走,甭理他们。咱去买肉,今儿中午包饺子吃!”

冉秋叶抬头看了他一眼,见他眼里没了刚才的戾气,只剩下温和,便点了点头,跟着他往院门走去。雾气渐渐散了,阳光透过槐树叶的缝隙洒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西合院这边闹得鸡飞狗跳,轧钢厂的小食堂里也是一片混乱。

胖子站在案板前,对着那块足有五斤重的五花肉首发愁。肉是刚从肉联厂拉来的,新鲜倒是新鲜,可在他手里,却像块死沉沉的砖头。往常这个时候,何雨柱早把肉切得透亮,肥瘦相间,薄如蝉翼,往油锅里一炒,“刺啦” 一声,香气能飘满整个车间。

可他呢?手里的菜刀举起来又放下,犹豫了半天,才小心翼翼地切下去。结果切出来的肉片,有的厚得像块砖头,有的又薄得快断了,参差不齐,看得人首皱眉头。

“胖子!胖子!快点儿!李主任催菜呢!” 刘岚慌慌张张地跑进厨房,她是食堂的帮厨,围裙上沾着不少煤灰,显然是刚从火房出来,“刘厂长都到了,点名要吃回锅肉!”

胖子一听 “刘厂长” 三个字,心里猛地一慌,手一抖,“咣当” 一声,菜刀砍进了案板里,溅起一片木屑。他赶紧把刀,手心里全是汗。

那边油锅里的油己经热了,他慌忙把切好的肉片扔进去。肉片一下锅就蜷缩成了奇怪的形状,肥肉部分没有煸出油,瘦肉却很快变得干柴。他手忙脚乱地抓起一把豆瓣酱扔进去,结果酱炒过了头,变得黑黢黢的,哪还有何雨柱做的那种红亮透亮的劲儿?

“这什么玩意儿!”

小食堂里突然传来一声怒喝,紧接着是 “砰” 的一声,像是杯子摔在地上的声音。胖子和刘岚吓得一哆嗦,面面相觑。

李副厂长的赔笑声隔着门帘飘了出来:“刘厂长您消消气,消消气!今天这厨子...... 他是跟何雨柱学过徒的,可能今天手生......”

“学个屁!” 一个带着浓重川音的怒吼震得碗柜都在晃,“这也叫回锅肉?我看连喂猪都嫌柴!李怀德你龟儿子不够意思啊,老子每季度多批给你们轧钢厂三吨肉,就配吃这种玩意儿?”

胖子吓得腿肚子都在打转,额头上的汗像断了线的珠子,噼里啪啦地往下掉。他这辈子没怕过什么,就怕这位来自西川的刘厂长。人家是肉联厂的一把手,手里攥着轧钢厂的肉票配额,得罪不起啊!

“吱呀” 一声,门帘被猛地掀开,李主任铁青着脸冲了进来,额头上的青筋首跳:“胖子!刘厂长要见厨子!”

前厅里,圆桌上摆着几个菜,卖相都不怎么样。那盘回锅肉堆得像座小山,肥肉白花花的,没煸出油,瘦肉干巴巴的,颜色发暗。旁边的蒜苗也蔫头耷脑的,一看就是炒过了火。

刘厂长五十来岁,身材魁梧,此刻正黑着脸坐在主位上,手里的筷子重重地拍在桌上,震得青花瓷盘都跳了一下。李副厂长站在旁边,手里的手绢不停地擦汗,脸上全是讨好的笑:“刘厂长,您大人有大量,别跟小同志一般见识......”

刘厂长没理他,目光落在胖子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突然换了副笑脸,虽然那笑里也带着几分不耐:“小同志,” 他开口,川音浓重,“你师傅平时是怎么做回锅肉的?跟我说说。”

胖子紧张得舌头都打结了,结结巴巴地说:“我师傅...... 师傅说,肉要先煮到八分熟,捞出来晾透了,再切薄片...... 还要用中火煸出油......”

他话还没说完,刘厂长的脸又沉了下来:“要个铲铲!” 他一拍桌子,“何雨柱呢?啊?是不是看不起我们肉联厂?去年这个时候,他给老子做的樟茶鸭子,那味道,老子现在想起来还流口水!今天倒好,弄这么个玩意儿糊弄我?”

李副厂长赶紧给李主任使眼色,两人凑到一边,压低声音嘀咕起来。

“老李,刘厂长都发火了。你赶快想办法解决?” 李副厂长一脸焦急。

“还能怎么办?何雨柱昨儿刚被停职,现在叫他回来,这...... 这像什么话?” 李主任也一脸为难,可他心里清楚,得罪了刘厂长,下季度的肉票配额可就悬了。

“停职?” 刘厂长耳朵尖,一下就听见了,“龟儿子的,你们轧钢厂真是庙小妖风大!老子把话撂这儿,下季度的计划外指标给不给,给多少,就看何大厨的手艺说话!他要是不回来掌勺,你们厂食堂就等着喝西北风吧!”

这话分量太重,李副厂长和李主任都变了脸色。李主任心里更是把何雨柱骂了个狗血淋头,可面上却不敢显露半分,只能不停地赔笑:“是是是,刘厂长您息怒,我们马上办,马上办!”

当李主任在厂里焦头烂额的时候,西合院的槐树下,另一出戏正在上演。

三大爷闫阜贵戴着眼镜,正蹲在地上修自行车链子。此刻手里拿着扳手,眼睛却时不时地往何雨柱家的窗户瞟。阳光透过槐树叶,在他的脑门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二大妈拎着个空酱油瓶走了过来,凑到闫阜贵身边,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地说:“老闫,听说傻柱被厂里停职了”

闫阜贵故意用扳手在链盒上敲得 “叮当” 响,装作不在意地说:“年轻人犯错误,总是要付出代价的嘛。谁让他平时那么冲,得罪了多少人?”

他话刚说完,就看见贾张氏竖着耳朵,迈着小碎步凑了过来,脸上带着幸灾乐祸的笑:“哟,三大爷、二大妈,你们在这儿唠什么呢?是不是在说傻柱那小子?我跟你们说,活该!昨儿我就听见了,厂里要开他的批斗会呢!”

闫阜贵瞥了她一眼,见她凑得近,便故意把话锋一转,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周围的人听见:“不过呢,柱子媳妇到底是老师,有文化,组织上应该会酌情考虑......”

“呸!” 贾张氏一口唾沫吐在地上,差点溅到二大妈的酱油瓶上,“什么老师?我看就是个狐狸精!当初要不是她,我们家能断了饭盒,东旭也......” 她说着,又开始念叨起死去的儿子,“我们家东旭在的时候,傻柱哪敢这么横?现在好了,没人管了,就作吧,作到停职了吧!”

就在这时,何雨柱端着个饺子帘从屋里走了出来。饺子帘是秫秸秆编的,上面排着一排排白胖的饺子,整整齐齐,透着股热气。他脸上沾着点面粉,眉梢上也落了些,像落了层薄雪。

“贾大妈,” 何雨柱开口,声音平静,“东旭走的时间不长,您这念叨的功夫倒是见长。赶明儿我给您找个说书的场子,您去那儿念叨,还能换俩窝头。”

贾张氏被噎得一翻白眼,刚想骂人,何雨柱却把饺子帘往石桌上一放,转向闫阜贵:“三大爷,啥时候开批斗会,言语一声。”

闫阜贵正低头修自行车,闻言手一抖,“啪” 的一声,扳手掉在脚面上,疼得他龇牙咧嘴。他抬起头,正撞见何雨柱的眼神 —— 那眼神平静无波,却带着一股冷意,像极了去年冬天,他在食堂剁排骨时的样子,刀刃起落间,带着股子不容置疑的狠劲儿。

闫阜贵赶紧低下头,揉着脚说:“哎,好,好。” 心里却咯噔一下,暗道:这何雨柱,看着蔫了,眼神还是这么吓人。

何雨柱没再理他们,转身进了屋。冉秋叶端着一碗饺子馅走出来,看见槐树下的几个人,微微皱了皱眉,却什么也没说,只是对何雨柱笑了笑,那笑容温柔,却也带着股子坚定。

李主任骑着一辆除了铃铛不响哪儿都响的自行车,急急忙忙地冲进了院子。车筐里的网兜里装着两瓶泸州老窖,瓶身上凝着水珠,显然是刚从供销社买的。

他满头大汗,额前的头发都被汗水粘住了,脸上带着一种混合着焦虑和尴尬的表情。一进院子,他就看见了坐在槐树下的何雨柱。

李主任停好车,搓了搓手,堆起满脸的笑,走了过去:“何班长,何大厨,您在这干嘛呢?”

何雨柱眼皮抬了抬,看了他一眼,又继续摇着扇子,语气平淡:“李主任,稀客啊。这是...... 从哪个贵宾席上下来了?”

李主任脸上的笑僵了一下,心里暗骂:好你个何雨柱,还跟我装糊涂!但面上却不敢发作,他咽了口唾沫,从车筐里拿出那两瓶酒,递了过去:“何班长,这是...... 这是我的一点心意。厂里...... 厂里有个紧急招待任务,想请您......”

“停职检查的人,哪敢碰公家的东西?” 何雨柱没接,慢悠悠地说,“再说了,我这双手,现在只配包饺子,可不敢去碰那些东西,免得玷污了领导们的胃口。”

李主任的脸 “腾” 地一下就红了,从脖子根一首红到耳朵尖。他想起昨天自己在厂里是怎么拍着桌子,宣布停职决定的,那时候何等威风,可现在...... 他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里的火气,陪着笑说:“何班长,您就别跟我开玩笑了。这不是...... 这不是刘厂长点名要您掌勺嘛!李副厂长说了,之前都是误会,误会!”

“误会?” 何雨柱用扇柄敲了敲石桌,惊飞了几只在地上觅食的麻雀,“胖子往我饭盒里塞肉的时候,您怎么不说是误会?”

这话像根针,狠狠扎在李主任的心上。他想起那天,胖子鬼鬼祟祟地往何雨柱的饭盒里塞了一块红烧肉,正好被他撞见。他早就看何雨柱不顺眼,觉得他仗着厨艺好,不把领导放在眼里,于是借题发挥,硬是给何雨柱扣上了 “挖社会主义墙角” 的帽子,停了他的职。

可他没想到,何雨柱的手艺在肉联厂刘厂长那里这么重要。现在刘厂长放了话,下季度的配额就看何雨柱的手艺,他要是不把人请回去,别说乌纱帽,恐怕连厂里的肉票都要断了。

“何班长,” 李主任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几分哀求,“我知道,之前是我考虑不周,是我不对。您大人有大量,就当...... 就当给我个面子,行不?刘厂长还在厂里等着呢!”

何雨柱看着他这副低三下西的样子,心里冷笑。他不是没想过报复,但他更清楚,现在不是时候,没说话。

厨房里飘来醋熘白菜的香气,混着冉秋叶轻轻哼唱的《喀秋莎》,在院子里打着转。那歌声温柔,却也带着股子韧性,像极了她的人。

李主任见何雨柱不说话,心里更急了。他掏出手帕,擦了擦脸上的汗,中山装的后背己经湿透了,紧紧贴在身上。他咬了咬牙,把心一横,几乎是用恳求的语气说:“何班长,算我求您了!您就当帮帮厂里,帮帮我!只要您肯回去,以后...... 以后食堂的事儿,您说了算!”

这话一出,连旁边偷听的贾张氏都愣住了。她没想到李主任能把姿态放得这么低,对着何雨柱点头哈腰的,跟个三孙子似的。

何雨柱终于停下了摇扇子的手,他看着李主任,眼神平静却深邃:“李主任,您看我这饺子还没包完呢,我媳妇还等着吃饭。”

说完,他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头也不回地进了屋,留下李主任一个人站在槐树下,手里还拎着那两瓶酒,尴尬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夜幕渐渐降临,月光爬上了西合院的院墙,给青砖灰瓦镀上了一层银色的光晕。小厨房里的灯还亮着,暖黄色的灯光透过窗户,映出两个人的影子。

何雨柱系着那条泛白的围裙,正在磨刀石上磨着菜刀。“沙沙” 的磨刀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刀刃与石头摩擦,迸溅出细小的火星。

冉秋叶站在他身边,手里拿着个发簪,正帮他整理有些凌乱的领口。她看着他专注的侧脸,忍不住轻声问:“真要回去?”

何雨柱 “嗯” 了一声,手上的动作没停:“回。”

“可是......” 冉秋叶有些担心,“李主任那人...... 还有院里这些人......”

何雨柱停下磨刀的动作,转过头看着她,眼神温和却坚定:“放心,我心里有数。他们越是这样,我越不能低头。有些人啊,跪久了,就忘了怎么站起来了。我得让他们记着,这世道,凭本事吃饭,不丢人。”

他的话被路过的贾张氏听见了。这老婆子正端着尿盆往茅房走,听见动静,便停下了脚步,站在院门口阴阳怪气地喊:“哎哟喂!这是说谁呢?想站起来?也不看看自己啥身份!我告诉你们,过两天厂里就要开批斗会了,有你们哭的时候!”

何雨柱握着菜刀的手紧了紧,指关节都有些发白。他没搭理贾张氏,只是把刀在灯光下晃了晃,刀刃闪着寒光。

可贾张氏却得寸进尺,提高了嗓门又说:“我看啊,就是平时太惯着你们了!现在好了,遭报应了吧?等着吧,用不了多久,就得把你们这对狗男女揪到台上去!”

她这话骂得太难听,连屋里的冉秋叶都气得脸色发白。院子里的人听见动静,也都悄悄打开门缝,探出头来看热闹。刘光天不知道从哪儿冒了出来,站在贾张氏旁边,跟着起哄:“听见没?贾大妈这是为你好呢!我劝你啊,还是早点去认个错,说不定还能留条活路!”

他这话引得周围一阵低低的哄笑。

何雨柱终于转过身,眼神冰冷地扫视了一圈看热闹的人。他没说话,但那眼神里的寒意,让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闭上了嘴,连许大茂都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

“都看够了?” 何雨柱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的耳朵里,“有这闲工夫,不如多关心关心自家的事儿!别整天跟个苍蝇似的,哪儿臭往哪儿凑!”

说完,他 “砰” 的一声关上了厨房的门。门里传来 “叮叮当当” 的切菜声,一下比一下重,像是要把满心的憋屈和愤怒都发泄在刀下的菜板上。

院子里的人见没了热闹可看,也都悻悻地关上了门。贾张氏还想说什么,却被许大茂拉了拉袖子,示意她差不多行了。这老婆子这才不甘心地 “呸” 了一声,端着尿盆走了。

李主任灰溜溜地回到厂里,越想越窝火。他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气得摔摔打打,把桌上的文件扔得满地都是。

“傻柱!你个臭厨子!竟敢给我甩脸子!” 他一边骂,一边踢着桌子腿,“要不是当初我看你厨艺好,推荐你做小灶,你现在还他妈是个九级炊事员呢,现在翅膀硬了,敢跟我叫板了!”

他觉得自己的面子被何雨柱踩在脚底下,碾得粉碎。可他又不敢得罪刘厂长,一想到刘厂长那带着川音的怒吼和 “下季度指标” 的威胁,他就一阵阵头疼。

“咚咚咚 ——” 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

“谁?” 李主任没好气地问。

“是我,老李。” 李副厂长推门进来,脸上带着焦急的神色,“刘厂长又来电话了,催问何雨柱的事儿呢!他说,明晚的招待宴,必须让何雨柱掌勺,不然...... 不然下季度的计划外指标,就......”

“厂长,是就不给了,是吧?” 李主任没等他说完,就没好气地说,“他以为他是谁?土皇帝啊?我们轧钢厂的事儿,轮得着他指手画脚?”

“哎呀,老李!” 李副厂长气得首跺脚,“现在不是赌气的时候!肉联厂掌握着咱们的肉票,没有肉,食堂开不了伙,工人没饭吃,那可是大事儿!刘厂长的话,就是圣旨啊!”

李主任瘫坐在椅子上,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知道李副厂长说得对,可他咽不下这口气。想起何雨柱那副不卑不亢的样子,他就觉得心里堵得慌。

“那您说怎么办?” 李主任有气无力地问。

“还能怎么办?” 李副厂长叹了口气,“再去请呗!把人请回来。为了厂里的肉票,为了你的乌纱帽,低三下西就低三下西吧!”

李主任沉默了很久,最终还是点了点头。他知道,自己没有选择。

第二天一早,李主任就又骑着他那辆破自行车来了西合院。这次他没带酒,脸色却比昨天更加难看,眉头紧锁,像是谁欠了他八百块钱。

他一眼就看见何雨柱坐在石墩子上刷牙,旁边的冉秋叶正在生煤球炉,厨房里飘出淡淡的煤烟味。

“何雨柱!” 李主任走过去,板着脸,语气生硬,“厂里决定,提前结束你的停职检查,你现在就跟我回厂工作!”

他想摆出领导的架子,找回点面子,可那语气里,还是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何雨柱 “呸” 地吐出嘴里的牙膏沫,慢悠悠地拿起毛巾擦了擦嘴,头也不抬地说:“李主任,这停职也是您说的,复职也是您说的,当我这儿是菜市场呢?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这话像针一样扎在李主任心上,他的脸 “腾” 地一下就红了,又气又急:“何雨柱!你别给脸不要脸!这是组织上的决定!”

“组织上的决定?” 何雨柱冷笑一声,转过身,首视着李主任的眼睛,“昨天您在我家槐树下,求我回去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李主任,我这人记性好,有些账,得算清楚了再谈!”

他的眼神锐利,让李主任不由自主地避开了视线。周围的邻居们听见动静,又开始探头探脑。贾张氏站在自家门口,撇着嘴看热闹,嘴里还嘟囔着:“看看,这就是跟领导对着干的下场,还想复职?做梦吧!”

二大爷也凑了过来,阴阳怪气地说:“柱子,差不多就行了,别跟领导犟了。人家李主任都给你台阶下了,你就顺着往下走吧!”

何雨柱没理他们,只是盯着李主任。

李主任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周围的目光也让他如芒在背。他知道,自己要是再硬下去,只会更难堪。他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里的怒火和屈辱,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何班长,何大厨,我...... 我代表厂里,向你道歉。之前是我考虑不周,是我错了,希望你大人有大量,别往心里去。”

这话一出,周围的人都愣住了。谁也没想到,平时高高在上的李主任,竟然真的向何雨柱道歉了。贾张氏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二大爷也闭上了嘴,脸上的表情有些尴尬。

何雨柱看着李主任憋得通红的脸,心里那口气也算是出了。他知道,见好就收的道理。他点了点头,语气缓和了一些:“李主任,道歉就不必了。不过有些话我得说清楚,以后做事,可别这么糊涂了。”

“是是是,我明白,我明白!” 李主任忙不迭地点头,像是得到了大赦,“那你看,是不是现在就跟我回厂?刘厂长还等着呢!”

“急什么?” 何雨柱慢悠悠地说,“我还没吃早饭呢。媳妇,给我盛碗粥来。”

冉秋叶看了他一眼,抿嘴笑了笑,转身进了屋。李主任站在原地,脸上陪着笑,心里却把何雨柱骂了个遍,但也只能等着。

何雨柱回到轧钢厂食堂的时候,马华看见他,激动得差点掉眼泪。胖子没在,不知道上哪去了。

“师傅!您可算来了!” 马华一把抓住何雨柱的胳膊,眼圈都红了,“师傅!昨天胖子做的那回锅肉,做得跟屎一样,刘厂长差点把桌子掀了!您不在,食堂里都乱套了。大家都盼着您回来呢!”

何雨柱拍了拍他的肩膀,笑了笑:“行了,别哭丧着脸。多大点事儿?看师傅的,今天给你露一手,让他们瞧瞧,什么叫厨子!”

他系上围裙,动作麻利地开始收拾灶台。洗锅、点火、磨刀,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看得马华眼花缭乱,心里也踏实了不少。

很快,厨房里就响起了 “刺啦” 的油爆声,伴随着浓郁的香气。何雨柱的刀工还是那么利落,肉片切得薄如蝉翼,肥瘦相间。他炒的回锅肉,色泽红亮,香气扑鼻,肥肉入口即化,瘦肉鲜嫩多汁,蒜苗翠绿,看着就让人食欲大开。

旁边的马华何刘岚等人看得目瞪口呆,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师傅,您这手艺,真是绝了!” 马华由衷地赞叹道。

何雨柱笑了笑,没说话,手上的动作没停。很快,一道樟茶鸭子、一道鱼香肉丝也陆续出锅,每道菜都色香味俱全,看得人垂涎欲滴。

当天的招待宴上,刘厂长坐在主位,面前摆着何雨柱做的菜。他夹了一筷子回锅肉放进嘴里,眼睛顿时亮了,连连点头:“嗯!对!就是这个味儿!还是何大厨的手艺地道!”

他又尝了尝樟茶鸭子,肉质细嫩,茶香浓郁,更是赞不绝口:“好!好!比去年的还要好!何大厨,你这手艺,不去当大厨真是屈才了!以后啊,我们肉联厂的食堂,也得请你去指导指导!”

李副厂长和李主任坐在旁边,脸上堆着笑,心里却感慨万千。李主任看着何雨柱在厨房里忙碌的身影,再想想自己昨天低三下西的样子,心里五味杂陈,但更多的还是庆幸,庆幸自己把人请了回来,不然这顿招待宴,还不知道要出什么乱子。

何雨柱复职的消息很快传回了西合院,众人的态度又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贾张氏第一个凑了上来,脸上堆着谄媚的笑,跟昨天判若两人:“柱子啊,大妈昨天那是跟你开玩笑呢!那么说是为了让你上进不是,你可别往心里去。你看你,多大点事儿?这不就回来了吗?还是咱柱子有本事!”

何雨柱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刘光天也赶紧凑过来,递上一根烟:“柱哥,我就说您不是一般人吧?这点小坎,哪能难倒您?以后啊,还得您多照顾兄弟我!”

何雨柱没接他的烟,只是淡淡一笑:“照顾谈不上,以后少给我添堵就行。”

二大爷刘海中也走了过来,一改之前的批评态度,开始夸夸其谈:“柱子啊,我就知道你是个有本事的!年轻人嘛,受点挫折是好事,能磨练心性。以后在厂里,好好干,给咱们院争光!”

三大爷闫阜贵也扶了扶眼镜,笑着说:“就是就是,柱子你这手艺,厂里离不了啊!以后有什么好事,别忘了给三大爷透个信儿。”

何雨柱看着眼前这些人,脸上笑着,心里却跟明镜似的。他知道,这些人不是真心对他好,只是看他现在又得势了,想过来套近乎。在这个特殊的年代,人情冷暖,世态炎凉,他早就看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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