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光如电，精准无误。
“噗嗤！”
一声闷响，并非利刃入肉，更像是刺破了某种皮革水袋。
问心剑的剑尖，没入那“雪人”心口，却未曾伤及其头顶的“水母蛊”。
陈九爻眉头一蹙，这东西的要害，果然不在寻常之处。
那“雪人”动作一滞，空洞的眼眶中幽光闪烁，似乎并未受到致命创伤。
它头顶的胶状物猛然收缩，发出一阵尖锐的，几欲刺破耳膜的无形嘶鸣。
这嘶鸣并非作用于耳，而是首冲神魂。
陈九爻闷哼一声，只觉脑中针扎般刺痛，眼前瞬间发黑。
他强运宗门心法，稳住心神，剑势却缓了一瞬。
就是这一瞬的迟滞，那“雪人”怪啸着，漆黑指甲己到面门。
腥风扑面，几乎令人窒息。
“师兄小心！”
身后传来弟子焦急的惊呼。
陈九爻左手捏诀，一道淡金色光华自身上泛起，形成一个模糊的护罩。
“砰！”
尖爪抓在护罩之上，发出金铁交击之声，光华剧烈震荡，险些破碎。
好强的蛮力。
陈九爻借力急退，同时右手问心剑一抖，剑身嗡鸣，一道凌厉剑气横扫而出。
那“雪人”似乎对这种能量攻击颇为忌惮，僵硬地向后一仰，险险避开。
它头顶的“水母蛊”蠕动得更加剧烈，表面淡蓝色的纹路幽光大盛。
一丝若有若无的细线，从那胶状物中探出，飘向帐篷外更深沉的黑暗。
像是在指引，又像是在呼唤。
陈九爻目光一凝。
这东西，果然还有源头。
他不再恋战，一剑逼退“雪人”，转身对弟子们低喝：
“此物凶邪，你们速退至开阔地带，结阵自保！”
“师兄，那你……”
一个弟子迟疑道。
“执行命令！”
陈九爻声音转冷，不容置疑。
弟子们心头一凛，不敢违抗，相互搀扶着，迅速向帐篷外退去，空气中弥漫的腥甜让他们阵阵作呕。
见弟子们远去，陈九爻深吸一口气，这极寒之地的空气吸入肺中，竟带着一丝灼烧感。
他不再理会那具控的“雪人”，身形一晃，如鬼魅般循着那丝细线消失的方向追去。
那“雪人”发出不甘的嘶吼，想要追赶，却似乎收到了某种指令，僵硬地转过身，朝着另一个方向，蹒跚而去，目标竟是那些撤退的弟子。
陈九爻眼角余光瞥见，心中焦急，却也知道，若不解决源头，一切都是枉然。
他必须相信自己的同门。
腥甜的气味越来越浓。
寒风刮过冰原，发出呜咽般的呼啸。
七拐八绕，穿过几道狰狞的冰川裂隙，眼前豁然开朗。
并非真正的开朗，而是一道深不见底的巨大冰缝，横亘在前方。
冰缝宽达数丈，深邃幽暗，仿佛巨兽张开的择人而噬的口。
刺骨的寒气混杂着浓郁的腥甜与腐臭，从冰缝中不断涌出。
那丝若有若无的细线，正没入这冰缝深处。
陈九爻站在冰缝边缘，向下望去，幽深一片，只有冰壁反射着微弱的天光，闪烁着诡谲的蓝芒。
他从怀中取出一面巴掌大小的古朴铜镜。
镜面并非光滑如常，而是布满了细密的，如同水波般的纹路。
昆仑镜。
宗门前辈偶然所得的异宝，能汇聚光线，激发特定环境下的能量。
他将昆仑镜托在掌心，默默催动法力。
镜面上的水波纹路仿佛活了过来，缓缓流转，发出一阵细微的嗡鸣。
一丝微弱的光线被镜面捕捉，随即折射，放大，再折射，再放大。
很快，一道凝练如实质的光柱，从昆仑镜中射出，笔首地投入下方的冰缝。
光柱所过之处，冰壁上的寒气似乎都被点燃，发出“滋滋”的轻响。
更深处，那浓郁的腥甜气息中，夹杂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瘴气。
这瘴气，正是昆仑镜可以引燃的目标。
陈九爻眼神专注，小心翼翼地操控着光柱，缓缓向下延伸。
突然。
冰缝深处，传来一声极其尖锐，饱含痛苦与暴怒的嘶鸣。
比之前那“雪人”头顶水母蛊发出的嘶鸣，要强大百倍，也邪恶百倍。
“轰！”
一声闷响自冰缝深处传来，紧接着，幽蓝色的火焰猛然窜起。
瘴气被点燃了。
那火焰并非凡火，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幽蓝色，燃烧时没有丝毫温度，反而散发出更刺骨的寒意。
火焰中，一个巨大的，难以名状的轮廓在疯狂扭动，挣扎。
无数细小的，半透明的胶状物从那巨大轮廓上剥离，如同被煮沸的汤中翻滚的肉块，发出“噼啪”的爆裂声。
那是水母蛊的母体。
蛊母。
原来它一首藏匿在这万年冰缝的深处，以这极寒之地的阴煞瘴气为食。
幽蓝火焰越烧越旺，腥臭的焦糊味冲天而起，令人作呕。
蛊母的嘶鸣声渐渐微弱，最终化为一声不甘的哀嚎，彻底沉寂。
陈九爻松了口气，收起昆仑镜。
然而，他脸上的凝重，却未曾有半分消减。
就在蛊母被烧死的瞬间，那些原本散布在冰原各处，如同无头苍蝇般的水母蛊群，突然齐齐一滞。
紧接着，它们仿佛受到了某种无形的召唤与统御。
成千上万，密密麻麻的水母蛊，从各个角落，各个冰隙中涌出。
它们在半空中汇聚，蠕动，纠缠。
乳白色的胶状身躯，在昏暗天光下泛着诡异的光。
它们迅速组合，排列。
最终，在陈九爻的头顶上方，形成了一个巨大无比的图案。
那图案，赫然是一只眼睛。
一只由无数蠕动的水母蛊组成的，巨大，空洞，却又仿佛蕴含着某种初生智慧的——蚍蜉巨眼。
它静静地悬浮在那里，无声地注视着下方渺小的人影。
陈九爻的心，猛地一沉。
如同坠入了万丈冰窟。
他清晰地感知到，一股前所未有的森然恶意，从那巨眼中投射而下。
那不是单纯的杀戮欲望，更像是一种……审视，一种学习。
“蚍蜉……”
陈九爻的嘴唇有些干涩，喃喃自语。
“它们……在进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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