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天殿内，狼居胥水的血腥气尚未散尽，贺兰雄的密报便如一块淬毒的冰，狠狠砸在赵辰心口。
“拓拔宏…好一个趁火打劫！”赵辰指尖划过密报上“屠戮军民”、“玉门关告急”的字样，声音冷得能冻结空气。北境将士的尸骨未寒，西陲的狼烟便己冲天而起。他猛地转身，目光如鹰隼般扫过殿内尚沉浸在胜利余韵中的重臣，“北境的血还未干透，就有人迫不及待，想尝尝我大盛刀锋是否依旧锋利了？”
殿内瞬间死寂。兵部尚书秦墨第一个出列，脸色凝重：“陛下，贺兰将军密报所言极是！拓拔宏蛰伏多年，此番勾结羌人、沙盗，趁我河西空虚悍然发难，其志非小！玉门关乃河西咽喉，一旦有失，西域商路断绝，凉州危殆，更将震动关中！臣请即刻发兵！”
“发兵？粮秣何在？军械何在？”户部尚书的声音带着哭腔，几乎要下去，“陛下！北境一战，国库己罄！内帑为之一空！江南加征的‘平虏捐’尚未解到，苏大人那边己是竭泽而渔，民怨渐起！此刻再征大军西进，每日人吃马嚼便是金山银海！河西本就贫瘠，贺兰将军密报中言及粮道被袭…前线将士，恐将…恐将空腹御敌啊！” 现实的窘迫，比拓拔宏的刀锋更令人窒息。
“拓拔宏选在此时，便是看准我大盛力竭！”枢密使杨烈须发戟张，一拳砸在殿柱上，发出沉闷回响，“此獠不除，西陲永无宁日！陛下，臣愿亲赴河西！粮秣…粮秣之事，砸锅卖铁也要凑出来！绝不能让北境英烈的血白流！”
赵辰踱至巨大的山河舆图前，手指重重落在“玉门关”三字之上，继而向西划过广袤的河西走廊，停留在标注着“祁连山羌部”和“西凉故地（敦煌）”的区域。他的目光最后定格在“金城”这个扼守河西走廊东端门户的要塞上，久久不动。
“拓拔宏，跳梁小丑！然其背后羌人、沙盗，才是真正毒刺。”赵辰的声音异常沉静，带着一种洞悉全局的冰冷，“羌人据祁连天险，沙盗出没瀚海流沙，与拓拔宏合流，进可掠河西膏腴之地，退可遁入山野大漠。若大军压境，彼等化整为零，袭扰粮道，待我师老兵疲，再聚而歼之…此乃其毒计！”
他猛地转身，眼中锐光暴涨，如同即将出鞘的绝世凶刃：“故此战，朕要的，不是击溃，不是驱逐！而是——”
“犁庭扫穴，永绝西患！将拓拔宏连同羌酋、沙盗魁首，连根拔起，悬首玉门！”
“具体方略！”赵辰的手指在舆图上划出三条清晰的脉络，“断其爪牙，破其合纵，首捣黄龙！”
“其一，断爪！”他点向金城方向，“杨烈听旨！命你为‘河西道行军大总管’，总督平西军务！即刻从北境边军、神策新军及关中府兵中，抽调善守之精兵三万！星夜驰援金城！你的任务只有一个——死守金城！加固城防，深挖壕堑！将拓拔宏的主力，死死钉在金城之下！朕不要你野战破敌，朕要你像一颗最硬的钉子，让拓拔宏每前进一步都付出血的代价！耗干他的锐气，拖垮他的粮草！同时，派遣精锐游骑，不惜一切代价，打通并确保一条通往玉门关的粮道！哪怕十亭人马只活一亭，也要把粮食送到贺兰雄手中！金城在，河西东大门便在！粮道通，玉门关便不会倒下！”
“臣遵旨！人在城在！”杨烈须发皆张，轰然领命。
“其二，破纵！”赵辰的手指划向祁连山深处，羌人部落的方位，又指向西域瀚海。“羌人、沙盗，利合而心离！燕云！”
“臣在！”阴影中，燕云如同鬼魅浮现。
“‘夜枭’精锐，由你亲自挑选，潜入祁连山！找到羌人各部首领，告诉他们：拓拔宏许诺的河西草场、女人、财富，皆是画饼！他拓拔宏不过是丧家之犬，自身难保！朝廷愿以重金、盐铁、互市之利，换取羌人各部按兵不动，或…反戈一击！尤其要找到与拓拔宏结盟的‘白狼羌’酋长之子，他与其父不合，野心勃勃，此人可为我所用！至于沙盗…”赵辰嘴角勾起一丝残酷的笑意，“告诉那些刀口舔血的亡命徒，朝廷开出了悬赏——拓拔宏及其心腹将领的头颅，按官职爵位，明码标价！黄金、官爵、赦免令！朕要拓拔宏的脑袋，值万金！更要让那些依附他的沙盗明白，跟着拓拔宏，只有死路一条！斩其首来献者，生！负隅顽抗者，死！”
“诺！臣定让羌人猜忌，沙盗离心！”燕云的声音带着蛇一般的阴冷，躬身退入黑暗。
“其三，捣穴！”赵辰的手指最终重重落在敦煌故地。“贺兰雄听旨！加封你为‘征西大将军’，假节钺，河西诸军皆受节制！玉门关，是朕给你的磨刀石！拓拔宏不是想叩关吗？让他来！依托雄关，给朕狠狠消耗他的兵力！示敌以弱，骄其心志！待杨烈钉死其主力于金城，待羌人沙盗离心离德，待其师老兵疲、粮草不济之时…便是你雷霆一击之日！朕要你集结所有凉州铁骑，自玉门关杀出！目标只有一个——千里奔袭，首取拓拔宏老巢，敦煌！断其根基，焚其积聚！将其残部，彻底驱赶进祁连山与瀚海的死地！朕在神都，要看到拓拔宏的人头，悬挂在玉门关的城楼之上！”
赵辰的方略，如同三把冰冷的剔骨尖刀，精准地剜向西凉之患的筋骨：杨烈正面死守耗敌，燕云暗中分化瓦解，贺兰雄伺机致命一击。环环相扣，步步杀机。
“此战，关乎河西存亡，关乎西域商路，关乎国朝西陲百年安宁！胜，则拓地千里，商路重开，西陲永固！败…”赵辰的目光扫过每一张面孔，“则河西糜烂，羌戎坐大，西域离心，我大盛将永无宁日！诸卿，可敢再随朕，赌这一场国运？”
“臣等万死不辞！犁庭扫穴，永绝西患！”殿内群情激愤，吼声如雷。户部尚书擦着冷汗，咬牙道：“臣…臣这就去江南！就是刮地三尺，也定把粮秣军需，送到杨总管和贺兰大将军手中！”
“好！”赵辰眼中战火重燃，“传旨天下：西凉余孽拓拔宏，勾结羌戎沙盗，背信弃义，屠戮边民！朕，将再提天兵，讨伐不臣！卫我河西，靖我西陲！”
战争的阴云，再次笼罩帝国西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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