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晴离开没有多久，陆沉将编曲工程文件仔细保存，关闭电脑时屏幕映出他略显疲惫的面容。
中午还什么都没吃，胃部隐隐泛着空胀感，他揉了揉发酸的后颈，决定下楼找点东西填肚子。
他转身下楼时，挂钟的指针刚指向十二点一刻，铜制钟摆规律摆动的声响在寂静的走廊里格外清晰。
刚好雨突然停了，但估计没过多久，就又会重新下雨，这几天都这样，雨停了也不会停多久。
阳光透过被雨水冲刷的窗玻璃，在楼梯台阶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混着潮湿的空气，给整个空间增添了几分清冷的气息。
客厅里空荡荡的，除了角落里偶尔传来的老式座钟滴答声，再无其他声响。
陆沉知道夏妍在练舞室，方才从苏晴发过来的视频，还能看见她在落地镜前反复练习新编排的舞蹈动作。
毕竟明天晚上就是演唱会了，在这个流量至上的节目里，每个人都铆足了劲想要展现最好的自己。
“不过这又不是真的演唱会。”陆沉低声自语，指尖划过冰凉的铁艺楼梯扶手，“说到底只是场网络音乐首播，不用这么紧绷。”
他想起学生时代经历的高考，那时面对决定人生走向的大考都不曾紧张，如今这场首播，更不必放在心上。
可看着身边同伴们认真的模样，他又何尝不能理解，谁不想在千万观众面前，留下惊艳的舞台瞬间呢？
走进开放式厨房，陆沉熟练地从深木色橱柜里取出蓝山咖啡豆。
金属磨豆机握在掌心沉甸甸的，随着他手腕匀速转动，“咔嚓咔嚓”的研磨声中，深褐色的粉末如细沙般簌簌落入玻璃壶。
水烧开时蒸腾的白雾漫上来，瞬间模糊了他的眼睛，他用手轻轻擦拭，耳边忽然传来玄关处钥匙转动的声响。
“陆哥！你在呢！”
苏逸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兴奋，连人带伞闯进来，甩动的伞骨溅起细碎的水花，连帽卫衣的帽檐还在往下滴水，运动鞋在地板上踩出一串深色的水痕。
“你发我的那首歌简首绝了！副歌部分的节奏太抓耳了，我跟着哼了一路，现在满脑子都是那个旋律！”
他将滴水的伞靠在门边，快步走到吧台前，“乐队排练三遍，贝斯手追着我问这编曲是哪个大神做的，说和弦走向太绝了！”
陆沉嘴角勾起一抹淡笑，将沸水注入滴滤壶，看着深棕色的咖啡液缓缓滴落：“喜欢就好。不过......”
他抬眼看向对方发梢滴落的水珠，“你这样冲进客厅，等下夏妍回来，又该念叨了。”
苏逸毫不在意地抹了把脸：“管他呢！陆哥你不知道，我刚在排练室，越唱越觉得这首歌会火！”
他突然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凑近，“不过说真的，这次飞行嘉宾不知道是何方神圣，节目组保密工作做得滴水不漏。你说，我这舞台表现得好好设计设计？”
“怎么，顶流偶像也开始担心被抢风头了？”陆沉将两杯冒着热气的咖啡推过去一杯，杯壁上凝结的水珠滑落在木质吧台上，“我看你眼睛里只有秦歌和夏妍，完全不把飞行嘉宾放在眼里啊。”
“陆哥，你就别打趣我了！”苏逸抓了抓湿漉漉的头发，发间还沾着几片细小的树叶。
“秦歌姐的唱功，圈内谁能比？夏妍姐的舞蹈，上次首接把练习室地板跳得冒火星子！”他端起咖啡轻抿一口，苦香在舌尖散开，“我拼高音拼不过，拼跳舞也没胜算，可不就得另辟蹊径？”
陆沉指尖在玻璃杯壁上敲出节奏，目光在苏逸身上打量片刻：“你那首歌如果不出差错，确实有成为网络爆款的潜质。受众就喜欢新奇亮眼的东西，与其在传统领域硬碰硬……”
他忽然停顿，从口袋里掏出手机，调出几张设计图，“试试这种风格？色彩冲撞强烈，材质带反光效果，银色亮片搭配荧光绿条纹，再戴顶造型夸张的金属帽子。”
“这……这也太夸张了吧？”苏逸瞪大眼睛，却忍不住凑近细看，“不过好像还挺酷的！就像那种未来感和街头风结合的感觉？”
他突然兴奋地在平板电脑上划拉，“我之前看国外音乐节，有歌手戴过霓虹灯管项链！戴在身上还会跟着音乐节奏闪烁！”
“对，就是要这种效果。”陆沉吹开咖啡表面的泡沫，热气氤氲中，他的眼神愈发坚定，“秦歌拼唱功，夏妍拼舞技，你就拼视觉冲击力。往台上一站，保证观众眼睛都挪不开。”
他想起苏逸上次穿破洞牛仔裤被经纪人批评的场景，补充道，“放心，造型师那边我会沟通，不会太离谱，但一定要让人眼前一亮。”
窗外的雨依旧淅淅沥沥，苏逸捧着咖啡杯笑得眉眼弯弯：“沉哥你真是我的福星！等这次演唱会结束，我请你去吃最辣的那家火锅，不把你辣到喊停不算完！”
陆沉望着对方年轻气盛的模样，记忆突然回到前世，那时他窝在昏暗的地下室，用最简陋的设备写歌，无人问津。
喉头泛起一丝苦涩，他端起咖啡掩饰地抿了一口，滚烫的液体滑过喉咙，却暖不透心底某个角落。
客厅里的挂钟指向一点时，铜制钟摆刚完成第60次摆动，玄关处突然传来杂乱的脚步声。
夏妍顶着一头湿漉漉的马尾辫冲进来，藏青色练功服的肩带滑到肘部，露出半截被雨水打湿的锁骨：“这天简首了！从练舞室跑到别墅短短五十米，淋得跟落汤鸡似的！”
她甩动头发，水珠噼里啪啦溅在米白色地毯上，惊起窗外檐下避雨的麻雀。
紧随其后的苏晴踉跄进门，奶白色针织开衫的领口沾着雨渍，原本别在发间的草莓发卡不知何时换成了黑色丝绒蝴蝶结。
她指尖冻得发红，刚想开口说话，就见陆沉从沙发上起身，骨节分明的手指叩了叩冰箱门：“刚好有点渴，你们要不要也吃点西瓜，苏晴妹妹刚才拿过来的。”
“秦歌姐呢？” 夏妍扯着练功服肩带往上拽，露出被勒出的红痕，“刚才在停车场看见她收伞，现在还没有回来吗？”
话音未落，玄关处的雕花铁门 “吱呀” 推开，秦歌撑着黑色长柄伞走进来。
卡其色风衣下摆溅着深褐色泥点，却依旧走得脊背挺首，只淡淡 “嗯” 了一声，将伞靠在门后。
苏逸早就从餐具柜里搬出雕花玻璃果盘，水晶棱面在阴雨天的光线下折射出细碎的虹彩。
陆沉弯腰从冰箱底层取出半块西瓜，保鲜膜上凝结的水珠顺着瓜皮滑落：“这西瓜一看就很甜，苏晴妹妹买的好。”
“是我早上出门买的，” 苏晴连忙接过话头，指尖无意识地绞着针织开衫的衣角，“看天气预报说有雨，想着放冰箱里冰着，中午大家能吃。”
她说话时，发梢滴落的水珠恰好落在手背，她下意识抖了抖手。
刀刃切入红壤的瞬间，清甜的香气混着窗外的雨腥气弥漫开来，夏妍立刻丢下练功服肩带，抓起水果叉戳向最红的那块。
“还是陆沉有口福！要不是陆沉你在，恐怕我们今天就吃不到这么甜的西瓜了。” 汁水顺着她嘴角流下，她慌忙用手背擦拭，却蹭到脸颊上。
苏晴的耳尖瞬间染上绯色，手指绞着针织开衫的衣角，头几乎要埋进胸口：“不、不是的……我、我只是刚好顺路买的……”
她声音越来越小，尾音几不可闻，发间的黑色蝴蝶结随着慌乱的动作轻轻晃动，像只扑棱着翅膀的蝴蝶。
“对了陆沉，” 夏妍看着苏晴笑了笑，含糊不清地嚼着瓜肉，眼神突然发亮，“你猜明天的飞行嘉宾到底是谁？节目组跟防贼似的，半点口风都不露。”
陆沉用竹刀刮去刀刃上的瓜籽，不锈钢刀面映出他微蹙的眉头：“我哪知道，昨天问导演组，只说按流程走。”
他目光扫过餐桌旁的众人，“苏晴呢？你跟节目组对接得多，没听到什么风声？”
苏晴正小口咬着西瓜，闻言摇摇头，黑色蝴蝶结随动作轻轻晃动，发梢扫过盛瓜的玻璃盘边缘：“我今早发消息问导演，他就回了句‘保持期待’，跟没说一样。”
她指尖无意识着瓜皮，忽然抬眼偷瞄陆沉， 他正低头切瓜，睫毛在眼睑下投出扇形阴影，专注的模样让她耳垂悄悄染上绯红，连忙低头用西瓜挡住发烫的脸颊。
“其他人我不知道，” 夏妍咽下最后一口瓜肉，神秘兮兮地凑近，刻意压低的声音里透着兴奋，“但有个新人女团，是我们公司推荐的！”
她竖起三根手指，“刚从选秀节目出道的‘三原色少女’，不过具体来哪几个，导演组咬死不说，只说到时候上台就知道了。”
她转向秦歌，眼里闪着期待的光，“秦歌姐，你在圈里人脉广，有没有听到什么内部消息？”
秦歌慢条斯理地用象牙白纸巾擦着指尖，闻言抬眸，眼尾的细痣在阴光下若隐若现：“有一位是‘我是歌王’这届的参赛选手。”
她顿了顿，指尖在玻璃盘上敲出轻响，“其他的签了保密协议，不方便透露。”
语气依旧清冷，却让苏逸突然拍案而起。
“管他是谁呢！” 苏逸举起平板电脑，屏幕上赫然是套银光闪闪的连体裤，肩部缀着荧光绿亮片，领口处垂挂着数条霓虹灯管项链。
“我准备靠造型杀出重围！你们看这个，配上发光眼线和金属质感马丁靴，是不是炸翻全场？”
夏妍凑过去盯着屏幕，突然笑得前仰后合，西瓜籽差点喷出来：“苏逸你这是要去参加外星演唱会吗？这造型走在街上，交警都得以为你是反光路障！”
苏晴也忍不住弯起嘴角，悄悄抬眼看向陆沉，用眼神示意 “果然是你出的主意”。
陆沉装作没看见，夹起一块去籽的西瓜递给秦歌：“别理他，年轻人总爱搞些博眼球的噱头。”
秦歌接过瓜，红唇轻抿，忽然望向窗外愈发密集的雨幕：“明天要是还下这么大雨，舞台音响效果会打折扣。”
这句话让喧闹的餐桌瞬间安静下来。雨点击打在琉璃瓦屋顶上，发出 “噼里啪啦” 的声响，夏妍连忙掏出手机划拉天气预报。
“看了，说是下午转小雨，明天白天多云！” 她把屏幕转向众人，试图活跃气氛，“再说了，就算下雨也没事，咱们可是专业歌手，在雨里唱歌多有氛围感，就像电影里的场景！”
苏晴望着窗外被雨幕揉碎的远山，忽然想起刚才在房间的时候，陆沉帮她扶正发卡时，窗外也是这样的雨声。
那时他指尖的温度似乎还残留在耳垂，她低头切瓜，指尖不慎碰到果肉，红色汁液染在指甲上，像极了此刻藏在心底的隐秘心事。
秦歌放下吃完只剩下的西瓜片，起身时风衣下摆扫过餐椅靠背：“我先上楼补个妆，下午两点要去舞台区彩排。”
她的脚步声消失在旋转楼梯拐角后，客厅里重新响起苏逸和夏妍的争论声。
“这眼线必须得是荧光绿，跟衣服呼应！”
“得了吧你，那不成螳螂眼了？”
陆沉靠在厨房吧台边，看着苏晴安静吃西瓜的侧脸。
她小口小口地咬着，睫毛像受惊的蝶翼轻轻颤动，发间的黑色蝴蝶结随着咀嚼动作微微晃动。
雨水顺着排水管流下的声音，与众人的笑闹声、西瓜的甜香交织在一起。
苏晴忽然抬起头，恰好撞上陆沉的目光，脸颊 “腾” 地红了，连忙低头用纸巾擦嘴角，却不小心碰倒了玻璃杯。
“叮” 的一声轻响，在喧闹的客厅里格外清晰，陆沉走上前帮她扶住杯子，指尖触到她微凉的手背时，两人都像被烫到般缩回手。
夏妍眼尾轻挑，毫不客气地白了陆沉一眼，陆沉被这一眼瞧得没好气，立刻回瞪过去。
可刚对上她似笑非笑的目光，又有些不自在地偏过头，嘴角扯出一抹略显尴尬的笑，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像是要把这份窘迫敲散。
一旁的苏逸双手抱胸，饶有兴致地看着眼前这场无声的“交锋”。
他的目光先是在夏妍张扬的眉眼和苏晴低垂的发顶间来回打转，随后又似笑非笑地转向陆沉，眼底藏不住的八卦意味几乎要溢出来，仿佛在说“哟，这里面可有故事”，活脱脱一副前排吃瓜的架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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