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小白一路疾驰，终于是赶在二十分钟之内来到了医院外面。
江小白努力平复了一下情绪，使自己看起来没有那么悲伤，这才迈步走进了医院，向着急诊走去。
十二楼。
江小白走下电梯，在他的视线中，白色的走廊像一条没有尽头的河流，消毒水的气味固执得钻入鼻腔，日光灯管在头顶上嗡嗡作响。
按照百里无忧给出的房间号，江小白站在了302的房间前，但他却没有推开门，而是静静的站在门外。
屋内，母亲的声音适时响起。
“可心呀，这些天以来辛苦你了，天天放学就往这里跑，还带那么多东西。”
“阿姨，我和小白正在谈恋爱呢，以后咱就是一家人，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哈。”
“唉！”躺在病床上的江海涛叹了口气，“都怪我这个不争气的身体，连累了你，也连累了小白。”
声音虚弱至极，如果站在门外的是一个普通人，可能根本就听不到这句话。
江小白隔着门上镶嵌的玻璃望向里面，隐约间，思绪回到了多年之前。
当时的江海涛还并未生病，一家人其乐融融的生活在一起。
江小白与自己父亲的相处方式不同于中式父子的相处方式，他父亲的性格很好，在生活中常常扮演着江小白“大哥”的身份，两人在一起时经常没个正样，一度让母亲很是头疼。
江小白还记得小时候骑在自己父亲的背上，肆意欢笑的场面；还记得两人躺在田野里，抬头数着天上发光的星辰；还记得自己常常被父亲讲的鬼故事吓一大跳，夜里躲在家中不敢出门。
他回想起了很多，两行眼泪不禁打湿了脸颊。
抬头看了一眼走廊显示的时间，还有半个小时。
江小白定了定心神，推门而入......
正在交谈的母亲和苏可心同时噤声，就连站在一旁的李仁杰眼神中都有些难以置信。
“小...小白，你怎么回来了？”
对于苏可心的问题，江小白只是轻轻点了点头，视线从进门的那一刻起，就望向了躺在病床上的父亲。
他比记忆中要瘦了很多，病号服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像套在一副骨架上的空布袋。
氧气面罩扣在他脸上，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轻微的“嘶嘶”声，仿佛肺里藏着漏气的风箱。
他的手臂搭在被单外，青紫色的针眼在苍白皮肤上排成一串刺目的印记，输液管里的液体缓慢滴落，像是配合着墙壁上悬挂着时钟内部的秒针，在为生命计时......
“你爸这是老毛病了，以前经常住院，你又不是不知道。”
母亲见气氛逐渐变得沉默，强颜欢笑着开口。
江小白轻轻点了点头，目光依旧注视着躺在病床上的男人。
“看什么看，没见过帅哥啊。”江海涛虚弱的声音从氧气面罩中传出。
“帅哥？”江小白不屑的嗤笑一声，“你看看你的大黄脸，哪里有一点帅哥的样子？”
两人见面，简单的几句斗嘴，便将气氛给重新拉了回来。
江海涛费力的转过身，被病痛折磨的大黄脸上费力挤出一丝笑意，“臭小子，这次回来什么时候走？”
“半个小时之后，”江小白如实回答。
江海涛一怔，随即轻轻点了点头。
“好啊，注意安全。”
说完这句话后，江海涛不再去看自己的儿子，默默将脸移到了一边。
“怎么才待这么短的时间？”母亲皱了皱眉，“不能再多待一会嘛？”
“工作需要，真的没办法。”江小白无奈的耸了耸肩。
“娘，您在医院里看着爹，一定要吃好睡好，要不然可撑不住。”
“放心吧，”李仁杰闻言在一旁笑道，“这边有我在呢，你就安心去工作。”
江小白不由得将视线看向李仁杰，这个表面坚强的男人。
除了每天要上班之外，还要负责接送两个孩子上下学，如今又加上时常要来医院和母亲两边倒。
李仁杰......真是一个很好的人啊。
“多谢。”江小白收起了平日里玩闹的心思，对着李仁杰由衷感谢道。
“害，”李仁杰随意的摆了摆手。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我可都己经被你姐姐娶进家门了，你跟我这么客气是什么意思？”
江小白笑了一下，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你们都先出去吧，我想跟这个臭小子单独说说话。”
三人闻言对视一眼，一同走出了病房。
“听说你小子要代表国家，去国外参加比赛了？”见病房门再次被关闭，江海涛的询问声传了出来。
“谁告诉你的？”江小白有些狐疑。
“你别管谁告诉我的，你就说是不是！”
“是！”
江海涛侧着身，谁也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但他...却在笑。
“好小子，真没给你老爹丢人，去了好好打，注意安全。”
“知道啦！”江小白默默点头，视线看向病床。
只见江海涛挣扎着坐起身，将氧气面罩摘下，伸手指了指李仁杰刚才所站立的位置。
“臭小子，去给我拿根烟。”
“你现在不能抽烟！”
“我就抽一根！！”
“半根也不行！”
“那你帮我拿过来，我闻一闻总行吧？”
江小白实在是无语了，走到李仁杰的背包前，从里面拿出了一盒烟。
抽出一根，转身递到了江海涛面前。
“火呢？”江海涛翻了个白眼。
“你不是说不抽嘛？”
“就一口......”
江小白轻轻摩擦手指，一团火焰凭空出现，将烟头点燃。
江海涛用力的吸了一大口，享受的闭上双眼，几秒后，缓缓吐出了一缕白烟。
就当江小白以为对方还要玩赖时，一根飘着缕缕白雾的烟被父亲递到了自己面前。
江海涛什么话也没有说，但此时...无声胜有声！
江小白接过香烟，放在嘴里轻轻抽了两口，学着父亲的样子，吐出了一口白雾。
两人对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一缕阳光刚好透过窗户照射在病床上，将江海涛的脸分成明暗两半，亮的那侧还能看得出他曾经的模样，但暗的那侧却己经模糊得像是要融进阴影里。
江小白看着那张因为病痛而被折磨的不样脸，告别的话噎在了喉咙里，始终都说不出来。
“去忙吧。”
江海涛默默别过头去，将视线望向了窗外。
江小白退后两步，双膝跪地，重重的磕了几个响头。
他当然想陪在自己家人身边，可如今华夏内忧外患，自己有系统，可以掌握雷劫，又肩负了这么多人的希望，自然要担当起相对应的责任。
起身，擦了把脸上的眼泪，默默退出了病房。
江海涛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发出声音。
一对父子，在此刻分别。
一人扛着肩上的重担，继续奔向远方；而另一人……躺在病床上，安静等待着生命走向终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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