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岁他到了金陵,恰逢甄家老爷发狠,要从外面择西席教导他家孽胎。
贾雨村恰逢其时,由友人推荐,到甄家做了西席。
贾雨村乃两榜进士出身,学问自是有的。
可惜,甄家小儿顽劣,每每上几日课后,必装病一回,首让甄老太君说贾玉村不配为人师,只顾自己扬名,多留课业,倒不顾及学生死活。
后来,贾雨村见事不可为,只得辞馆出来。
这些日子,他停留在扬州,想找个伯乐。
这一日,他听闻盐课林大人家要请西席,连忙央了好友举荐。
他觉的,凭自己的履历学识,一定能成功的。
可谁成想,这一日,友人来请他吃酒,席间,友人遗憾的告诉他,林大人的孩子己经拜师。
贾雨村只觉的心里空落落的,人也没了精气神。
友人又劝他:“我们这儿的盐商王家要请西席,贾兄若有兴趣,弟愿引荐一二。”
贾雨村摆了摆手,说道:“兄之好意,弟心领了。
只是弟离家己久,现如今,只想落叶归根,今儿既见了面,明儿弟就不辞了。”
友人苦劝不能留,只得封了十两银子送于贾雨村做程仪。
贾雨村归心一起,就日夜兼程,赶回家乡,心中只想着自己此次回去,好好的教导儿子,让他日后光耀门楣。
及至这日,贾雨村眼看着还有三五日路程就要到家,他不由的就赶路的时间长了些,到了傍晚,前不着村,后不着店。
贾雨村无奈,只得宿于一破庙之中。
贾雨村的小厮将破庙一角打理出来,请贾雨村住下,又去烧火煮茶。
到了歇息时分,小厮去翻包裹,不由说了一句:“老爷,雄黄没了。”
贾雨村不以为然,说道:“没什么打紧的,晚上警醒些就是了。”
小厮听了,也是无可奈何。
上半夜,小厮强打精神,时不时的掐自己一把,可到了后半夜,小厮实在是遭不住困,头一歪,就在贾雨村脚边沉沉睡去。
第二日一早,小厮猛的睁开眼睛,扭头看去,贾雨村还没动身,他偷嘘了口气,连忙揉了揉脸,让自己精神些。
小厮轻手轻脚的把东西收拾了一下,又把火烧旺一些,烧了一吊子水,又把饼烤一烤。
又想着回去安稳以后,自己也能娶个媳妇儿,岂不美哉。
待一切收拾妥当后,小厮才走到贾雨村脚跟前,轻声说道:“老爷,该起了。”
贾雨村毫无动静,小厮又大着声音喊了一句:“老爷,该起了,等会儿还要赶路呢!”
贾雨村依然没有动静。
小厮心中一沉:老爷别是病了吧!
小厮上前几步,刚要喊人,就看到贾雨村脸色乌青,嘴唇乌黑,眼睛微张,竟是早己经气息全无。
小厮当时就唬的心肝乱颤,变脸变色。他脚步噔噔噔后退两步,连滚带爬跑出破庙,就想去找人。
走了一截路,小厮又停下脚步。
他坐在路边,抱着脑袋想了良久,又乍着胆子,回到破庙中。
小厮先是把包袱背在身上,又壮着胆子把贾雨村身上摸了个遍,先把贾雨村的身份路引揣在自己怀里,把自己的卖身契也揣在怀里。
小厮跪下给贾雨村磕了两个头,就背着包袱逃之夭夭了。
可怜贾雨村,落的个曝尸荒野的下场。半个多月后,有猎户经过,这才发现,可惜他己经面目全非,无人能认出了。
只得了一张草席,就地掩埋了。
………
扬州城中,黛玉哪里知道那么多后续之事。
她身穿青色长袍,头戴纶巾,面冠如玉,眉毛也画粗画黑了几分。
黛玉走步又不扭捏,仰首阔步,走到林如海贾敏面前,拱身施礼:"小侄青岚拜见叔父,婶娘。”
贾敏刚要说话,
墨玉兴冲冲跑了进来,说道:“爹,娘,姐姐,我们去学堂吧!”
墨玉看到黛玉,有一瞬间的恍惚,他脱口而出:“爹娘,咱们家什么时候又来了一位兄长?姐姐呢?”
林如海忍了笑,说道:“墨儿,这是你族叔的儿子青岚,比你大一岁,也要跟着钱先生学习。”
黛玉转身,微微拱手:“堂弟,以后多多关照了。”
墨玉也拱了拱手,说道:“堂兄客气了。”
他眼巴巴的看着林如海:姐姐不去吗?
林如海不理他,站起身来说道:“走吧,迟了可不好了。”
黛玉就跟了上去。
墨玉一步三回头,希望黛玉也能来。
出了门,爷三走着,钱先生家不远,就在林家前面那条街里。
一路上,林如海殷殷嘱咐:“你们放了学,不要胡乱跑,等林五或林六去接你们才能出先生家,知道了吗?”
墨玉点头:“知道了,爹爹。”
黛玉亦点头道:“知道了,叔父。”
墨玉心中郁闷,但在大街上,也知道不能讨论姐姐上不上学的问题。
等到了钱先生家,早有三个六七岁的学童及家长等着了。
那几人连忙上前打招呼:"林大人好!"
"林大人,这就是令郎吗?果真不俗。"
"林大人,…"
林如海也连忙拱手,招呼道:"胡大人好,马大人好!"
钱先生等诸人寒喧完,这才说道:"好了,时辰也不早了,诸位大人事忙,我就不留诸位了。"
林如海几人连忙告辞离开,乱糟糟的学堂才安静了下来。
钱先生先带着六人拜了孔圣人,这才坐在椅子,几个学生一起拜了老师。
因不是正式收入门下,所以几人只是鞠躬就完事了。
墨玉年纪最小,坐在了第一排。
墨玉的左边坐的胡瑾言,乃是扬州同知的幼子。
墨玉的后边坐的是马启铭,乃是盐运司经略的长孙。
还有一个姓顾的,坐在古瑾言身后,是扬州最大盐商家主顾淮的独生子顾景澜。
黛玉坐了最后一排,她的旁边是一个六七岁的文文静静的,女扮男装的钱云舒。
钱先生坐在上首,开始讲课。
黛玉收敛心神,认真听起来。
一节课上完,钱云舒悄悄的走到黛玉身边,轻咳一声。
黛玉扭头看去,钱云舒跟她使了一个眼色。黛玉就跟她出了学堂。
走到廊下,钱云舒西下里看了看,没人注意她们,遂低声说道:"林兄,你可要如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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