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惠妃的嘲讽，周围大大小小的声音不断，全都压向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向林婉瑰坦白的荣妃。
荣妃跪在那里，头低的不能再低了，明亮的眸子染上自心底散发出的灰败，硕大的泪珠，一滴滴砸在地上。
女子会医，本就是令人不耻的。只是她以为，同为女子，她们，多少是会理解她一点。
是她错了，她不该赌人性的。她赌输了。
只怕今日之后，她会医术这事，便会在宫中传开，若是幸运，还能留在宫里，以后所有人见到她，都会避着她走，暗地里叫她“巫女”。
若是不幸，一个进了宫，当过皇帝妃嫔的女人，被赶出宫去，就只能青灯古佛，了此一生。
她可不认为，殷墨辰会因为对她带着目的的几日相处，而出面保她。
与其等人发善心救她，不如自救。
昨夜之事，皇后娘娘会帮她瞒下，只要她有利用价值，今日，皇后娘娘应当也会帮她。
“够了！”林婉瑰将茶盏重重放在桌子上，声音里带着怒气。
林婉瑰发怒，众妃嫔自是吓得跪倒在地。
荣妃听见林婉瑰的声音，立马抬头。皇后娘娘，说话了！
荣妃抬起眸子，看着林婉瑰：娘娘救我，以后，我愿当您手中的刀。
林婉瑰瞥了眼荣妃，抬起眸子。
“都跪着做什么，起来坐吧。让人看见了，还以为我这个皇后，苛待嫔妃。”林婉瑰见众人不动，非要她发点火，才能听话是吧。
“起来，坐好！”
“是，谢皇后娘娘！”众妃嫔这才起身，在自己婢女的搀扶下坐下。
“你们，也觉得，学医，是男子的事吗？”林婉瑰站起身来，扫视全场，不论是声音，还是眼神，都带着压迫。
众妃嫔都在林婉瑰的问话下低着头，半天不敢抬头，只有苏诺倾和任真真二人，还算正常。
任真真端起茶盏，小口品着，看样子，林婉瑰是打算为荣妃出头了。
所有人都不会想到，她们唾弃女子学的医术，认为这，难登大雅之堂。
可是，这青燕第一贵女，岳洹的皇后林婉瑰，也是会的。
林婉瑰应当是想瞒着的，但当时她替林婉瑰挡了一刀，林婉瑰可能一时情急，便在她这个身体昏迷，但意识没有完全丧失的人面前，暴露了。
也就是这样，才彻底让她坚定了她就是要选择林婉瑰。
一个在生死面前，最先想的，不是权衡利弊，而是救人的女子，心定然是善的，软的。
苏诺倾看着任真真不惊不慌地品着茶，又想起了梦中事。
现在，她可要比任真真更厉害一点。她，不光给林婉瑰挡过刀（虽然是在梦里，但疼是一点没少），她还与林婉瑰一样，做了那个预示未来的梦。
哪怕她知道的，仅仅只有，她死之前的那一点点。
林婉瑰见在场嫔妃无人吭声，嘲讽嗤笑。
这个世道，规定了男子能干什么，不能干什么，也规定了女子能干什么，不能干什么。
可是那些男子能干，女子却不能干的事，女子干了，就会被教育，就会被污名化，为人所不耻。
而男子呢，干了不能干的，会被夸是好丈夫，好男人；干了女子不能干的，会被赞有才学，真性情。
这何尝不是这社会，对女性才学的一种围剿。
他们，就是想用这样的社会舆论，压的女子只能做他们意愿之下的事，不能越过他们去，不能比他们有才。
幸好，她从小所在的环境，便是一个极其开明的环境。
可她们，在这样的社会待久了，便觉得女子就该是这样。
碰上反抗这世道的女子，她们，甚至会和那些希望将女子彻底变成平庸的附属品的男子一样，去讨伐那个女子。
这世道下的女子，一点点的，被这世道同化，当真是可悲，可怜。
林婉瑰一步，一步，走下台来，蹲在荣妃面前，接过米灵递过来的锦帕，一点点沾去荣妃失望的泪痕。
“男子学得，女子为何学不得？皇上既能找你商量，那你的医术，定然是不错的，以后，本宫日日的平安脉，便交由你来。”
“谢皇后娘娘。”荣妃知道林婉瑰这是要当着所有妃嫔的面，保她，感激地后退一点，连忙磕头谢恩。
林婉瑰抬手，米灵便立马上前，扶林婉瑰起来。
林婉瑰起身后，伸手，看着荣妃。
“行了，起来吧。本宫最烦这些虚礼，还有，”林婉瑰说着，抬头去看挖苦荣妃的惠妃，“弄不清是非对错的人。”
荣妃看着面前的玉手，在林婉瑰肯定的目光下，才敢搭上林婉瑰的手，站起身来。
而荣妃才刚刚站起来，惠妃早己跪在地上，求林婉瑰饶恕：“皇后娘娘饶命，臣妾一时口不择言，污了皇后娘娘耳目。”
“皇上封你为妃，赐封号为惠，是希望你明理识礼，你便是这样对待皇上的期望的！”
“娘娘，皇后娘娘饶命！”
“你既如此喜欢那些束缚女子的东西，那便将女德女戒抄上百遍，以示惩戒吧。”林婉瑰重新坐在高台之上，居高临下地看着惠妃。
也是个被世道荼毒的可怜人。
只是她可没多少耐心。
比起去感化一个腐朽观念深重的人，若无意外，她会选择一个本就具有反抗精神的人。
就像荣妃，她会点一句，两句，就是因为荣妃的父亲，与她的父亲有些交情。武将之后，骨子里，本就是有些血性在的。
而文臣，则更多的是想要救世报国。
“谢皇后娘娘恩典。”惠妃知道，这己经是林婉瑰最大的宽容了，她若再敢奢求，那些找林婉瑰麻烦的人的下场，就是她的下场。
“行了，大家见也见了，聚也聚了，没什么事就都散了吧。”林婉瑰摆摆手，示意大家都散了。
“两位贵妃留一下，本宫有话要问。荣妃也留一下，让本宫看看你的医术。”
“是，臣妾告退。”众妃起身行礼退下。走的可快了，就怕林婉瑰再将她们揪回去，算上一笔她们议论荣妃的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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