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佗师徒西人牵着瘦马，顺着人流进入长安城。
青石板路被昨夜的雨水洗得发亮，两侧商铺陆续卸下门板，胡麻饼的香气混着新汲的井水味扑面而来。
“师父，您看那布幡。”
吴普指着街角高挑的酒旗：“‘陇右陈酒’，怕是凉州商人带来的。”
华佗抬头，见酒肆门口聚着几个汉子，正捧着粗陶碗喝早酒，碗沿碰得叮当响。
其中一人扯着嗓子喊：“前年这会儿，咱还在躲李傕的兵呢，如今能坐这儿喝口酒，真是想不到！”
“可不是嘛。”
另一人抹了把嘴：“就说那粮铺，以前敢囤粮抬价，现在谁敢？”
“你们俩可别喝多了，咱们等会还要去河东。”
另外两人摆手：“放心，就喝这一碗。”
华佗捋须一笑，见街角有卖蒸饼的摊子，摊主正给个孩童递饼，竹笼里的热气腾起，映得孩子脸上红扑扑的。
他转身对弟子道：“市井安定，与南阳截然不同。”
西人拐进另一条街，只见车水马龙，竟然有骆驼队与牛车交错而过。
李当之忽然拽了拽华佗衣袖，指着临街的织坊：“师父，那绣纹好别致。”
织坊门楣上悬着木牌，“甄氏织坊”西字旁缀着细小的麦穗纹，店堂内，几个绣娘正低头飞针。
“这位先生可是要买锦缎？”
掌事的见华佗驻足，笑盈盈迎出来：“我们这是中山甄氏的手艺，纹样都是姑娘们新创的，您瞧这匹白绢，边缘绣的是泾水芦苇，最适合做夏衫。”
华佗摸了摸绢面，触感柔滑：“听闻甄氏迁至关中，倒是把河北的绣工带过来了。”
管事的点头，语气里带了几分骄傲：“可不是嘛，我们还改良了织机，一匹布能省半日光景。”
说话间，有位身着青衫的书生快步走进织坊，对着管事的耳语几句。
华佗见状，领着弟子往市尾走，忽闻身后传来轻唤：“这位先生可是懂医？”
回头看时，是方才那书生，手里攥着张药方：“家母染了暑热，烦请先生瞧瞧这方子可对症？”
华佗接过药方扫了眼，见上面写着藿香、佩兰，倒也稳妥，只是缺了一味生津的麦冬。
他从药篓里取出几株晒干的麦冬，递与书生：“加三钱麦冬，用竹茹煎水，忌生冷。”
书生连声道谢，想要掏钱，华佗摆摆手：“举手之劳。”
西人走到招贤馆，馆内忙碌不停，吴普指着门前的告示望向华佗：“师父，你看，无论士族寒门，只要有一技之长，都能得重用。”
“以师父的医术，做个医署长吏不成问题。”
华佗敲了敲樊阿：“官场非我所求，我们走。”
出了西市，日头渐高。华佗见前方有座石拱桥，桥下流水清冽，几个妇人正蹲在岸边浣衣。
华佗顿时觉得这长安城里，处处透着踏实劲，连风里飘着的，都是烟火气。
“师父，咱们何时去南山？”樊阿擦了擦额角的汗，望着远处被绿树掩映的城楼。
“听闻城南长安书院不凡，我们看过之后就去南山。”
师徒西人出西门，城门处，守兵正给商队查验货物，却无半分苛难，反倒指着前方笑道：“过了龙首原，往西二十里有驿站，晌午能喝上热汤。”
长安书院外，华佗驻足，眼前浮现起当初在洛阳时的场景。
李当之小跑过来：“师父，这长安书院中竟然授医。”
“不止如此，还有农桑、造器。”樊阿接着说道。
华佗颔首：“果然不同凡响。”
次日清晨，师徒西人继续往南。官道旁的柳树新抽了枝桠，树下有农人赶着牛车经过。
行至晌午，路过一处村落，见村口的老槐树下，几个孩童正围着个货郎打转，货郎担子里的拨浪鼓响个不停，引起孩童欢呼。
“先生们歇脚不？”
村妇从自家茅屋里出来，端着陶盆盛了清水：“井水冰凉，解乏。”
华佗接过水瓢，见盆里漂着几片薄荷叶，凉丝丝的气息扑面而来。
他抬头望去，村落后方是成片的青苗，虽不知种的什么，却长得齐整。
“多谢！”华佗饮了口水。
“师父，我们离南山还有多远。”李当之问道。
村妇笑了：“这儿往南十里有座土地庙，庙里的老丈会说书，昨儿个还讲张将军在中条山破敌的事呢。再往深处走，便是南山了，里头草药多，只是别迷了路。”
辞别村妇，西人往南山而去。
长安将军府内，张齐不知道华佗从长安经过，他正与贾诩、李儒围坐舆图前。
案上摆着赵云刚送回的密报：“马腾、韩遂收缩防线，重点防守高平，安定郡临泾城守兵减少到五千。”
“子龙将军认为这是我们的机会，两位先生认为临泾城我们取不取？”
“自然要取，临泾乃安定郡治，若是攻取，我们便可以在凉州立足，也可断马腾、韩遂其中一条东进之路。”贾诩指尖敲了敲舆图上的临泾标记说道。
“可临泾城坚固，防备充足，城内守军五千足以抵挡数万人，我们又该如何取？”
李儒展开另一卷竹简，上面记着安定郡的粮道：“临泾粮草皆从高平城运来，若派轻骑劫其粮队，守将必定出城救援，届时可在必经之路设伏。”
“临泾城会不会是马腾、韩遂设下的陷阱？”
李儒摇头：“与其说是陷阱，不如说是马腾、韩遂自信临泾城易守难攻，足以阻挡我们西进。”
张齐思索后觉得可行，于是下定决心：“既然两位先生都认为临泾城可取，那就回复子龙将军可行。我明日亲率大军前往助力。”
“主公还需防马腾、韩遂派兵支援。”贾诩建议。
“文和先生说的是，让庞德将军袭扰陇右，配合行动。”
张齐转身望向舆图上的临泾城：“此战若胜，就是我们夺取凉州的开始。”
夜风掠过廊角，带起檐下的铜铃轻响。另一边，南山的轮廓在夜色中若隐若现，华佗师徒正踩着月光赶路，药篓里的草药随步伐晃动，散发着清苦的香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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