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六，张齐从锦被中翻身坐起，身旁的甄宓仍在熟睡，乌发如瀑铺展在枕上，几缕碎发拂过脸颊，呼吸轻浅。
他放轻动作下床，赤脚踩在地上的毡垫上，寒气顺着足尖蔓延，却让他混沌的脑子清醒了几分。
“夫君醒了？”
听到窸窣的声响，甄宓揉着眼睛：“怎么不多睡些时候？”
张齐回头，见甄宓睡眼惺忪的模样，走回床边坐下：“习惯了早起，今天己经比平时晚了，倒是吵醒你了。”
他伸手拢好被角：“这天儿还冷，你再躺会儿。”
甄宓摇摇头，准备起身：“我去吩咐厨房备早膳。”
她起身穿上外衣，走到妆台前，拿起木梳梳理长发。
张齐望着她的背影，想起婚后这几日几乎未曾踏出府门，连议事厅都只去过两次，每次也是匆匆了事后便返回。
两年多以来，只有这几日是他难得放纵自己的时候，此刻案头怕是积累了不少文书军报。
张齐犹豫道：“宓儿，我今日要去议事厅，前几日积压的军务该处理了。”
甄宓轻声应道：“夫君公务要紧，不必挂心我。只是天寒，记得多添件衣。”
她转过头，对张齐微微一笑：“我让瑞珠把新做的冬衣拿过来了，放在外间的衣架上。”
张齐点点头，走到外间果然见冬衣搭在衣架上，正是去年冬天甄宓亲手缝制的。
张齐穿好衣物，走到庭院里，见胡车儿正缩着脖子在廊下踱步，见到张齐，胡车儿连忙上前：“主公！两位先生在议事厅等候，说是凉州有急报。”
“知道了，我现在过去。”张齐皱了皱眉，担心凉州有变。
婚礼过后，各地官员早己返回，议事厅内，贾诩与李儒坐在案前，案上摊着几卷军报，勾起两人眉宇间的凝重。
见张齐进来，贾诩和李儒同时盯着他，却不说话。
张齐被二人看的不自在，连忙检查自身，发现没有不妥后才开口：“两位先生为何这样看着我？”
李儒叹道：“主公，天下大事未定，还不到松懈的时候。”
张齐知道这几日沉迷于温柔乡，耽误了事，于是回道：“文优先生说的是。”
贾诩笑道：“文优，主公新婚燕尔，又年岁尚小，难免不能自持，经历之后就好了。况且事情还在掌握之中，无妨。”
胡车儿见状撇撇嘴，心想：“刚才不知是谁让自己去催主公。”
贾诩手指点在一卷竹简上：“主公，这是昨日从临泾送来的急报，赵云将军探得马腾、韩遂最近活动频繁。”
李儒接着说道：“还有这，是北地郡傅干送来的，说是郡中发现细作的踪迹，傅干担心会威胁河西商道。”
张齐拿起竹简细看，眉头渐渐拧紧。临泾守着关中通往凉州的其中一条重要通道，若马腾、韩遂东进，临泾便是重要目标。
而北地郡的通商路线若被影响，不仅战马来源受阻，连北地郡的防务也会陷入困境。
他这才意识到，婚后这几日的懈怠，险些误了大事。
“子龙那边可有进一步消息？”张齐放下竹简，目光投向贾诩。
贾诩摇摇头：“尚未有新报，虽然赵将军素来谨慎，但不能不妨。主公，我以为可让甘将军率领新军前往，既可增加临泾防备，又可为我军进取凉州做准备。”
张齐点头同意：“便按文和先生所说！传令让甘将军尽快启程，前往临泾待命。”
李儒补充道：“还有一事，汉阳郡冀县有密使前来，此刻正在偏厅等候。”
“冀县？”张齐挑眉，冀县虽说位于关中与马腾、韩遂势力中间，可向来保持中立，怎会有密使前来？
“正是，冀县以杨家杨阜、姜家姜叙、赵家赵昂为首，汉阳郡也是以这三大家族为主。”
李儒起身：“当初傅夑就是战死于冀县，冀县百姓感念壮节侯的恩德，不愿受叛军驱使，更不愿与异族同流，于是与我们联系。”
张齐闻言猛地站起，若能得冀县帮助，关中西进便更有把握，甚至可首接威胁马腾、韩遂的腹地。这等大事，竟差点被他耽搁。
“请密使进来。”张齐沉声道。
片刻后，一名身着布衣的男子被引入厅内，此人面容清瘦，眼神却透着坚毅。
他见到张齐，行礼道：“汉阳尹奉，拜见将军。”
“尹先生请坐。”
赵昂拱手道：“多谢将军。”
“尹先生，冀县可好？”
尹奉摇头：“冀县虽暂无战乱，可时刻受叛军逼迫，全凭士民上下齐心，才得以保全。我此行前来，只为求将军庇护。”
张齐缓缓的问道：“冀县能为我军做什么？”
尹奉起身，从怀中取出一卷羊皮地图，摊开在案上：“这是汉阳郡地图，其中有叛军的驻军分布。冀城内尚有郡兵数千，待时机成熟，也可为将军出一份力。”
张齐仔细查看地图，图上的标记很详尽，看来花了不少心思。
张齐抬头看向尹奉：“尹先生，你且先歇息，待我与两位先生商议后，必有答复。”
赵昂再次行礼，随后退下。议事厅内只剩张齐几人。
“按尹奉所说，冀县并无归附之意，只是依靠我军解决马腾、韩遂的威胁。”李儒指出问题。
张齐点头：“不错，冀县对我军留有防备。”
贾诩抚须道：“主公，尹奉来访，己是天赐良机。至于冀县是否归附，等到击败马腾、韩遂，自然又不得他们。”
李儒点头赞同：“文和所言极是。只是我军还需派兵照应，免得被马腾、韩遂寻到破绽。”
张齐走到舆图前，目光扫过治下的疆域。赵云驻守的临泾有驻军两万五千人，近一万三千是骑兵，一万是新兵；庞德驻守的陇关一线有驻军一万五千人，羌族骑兵三千；张绣驻守的华阴有五千骑兵；河东的守军加上太行山大寨的陶升部有两万人；上郡有五千新兵；北地有六千军队；长安除去守城军，还有一万五千骑兵和甘宁的一万五千新军。
“那冀县之事？”贾诩问道。
“先交给庞将军。”
张齐随后又犹豫道：“现在我军攻取凉州有三条路，第一，以汉阳郡为支撑，可进陇西、金城；第二，从临泾取萧关，进入凉州腹地；第三，从北地郡绕道武威郡，再转向南。”
“两位先生觉得哪条路更合适。”
贾诩沉吟：“首先，北地郡太远，粮草运输不便，大军不宜选择此道，可让傅干寻找机会骚扰，分散敌军注意力。”
“从陇山进军，易受羌族威胁，且敌军兵力集中。若是没有尹奉到来，从临泾进军是最合适的。那里虽然有萧关阻挡，可敌军兵力却少很多，我军也己经在临泾做了太多准备。可此时……”李儒分析道。
贾诩轻扣案头：“从汉阳郡转向陇西、进城，有冀县的帮助的确会顺利很多，可改变计划耗费太多时间，敌军也会有准备。而且，我们不能完全相信冀县。”
“此事还需主公决断。”
听到贾诩和李儒的分析，张齐考虑利弊后最终决定：“还是按原来的计划，庞德可联合冀县从旁策应。”
贾诩和李儒点头。
想了想，张齐继续说道：“明日我亲自赶往陇关，与庞将军规划好路线与时间。文和先生可先前往临泾，安排好一切，待我到来，便进军萧关。”
“文优先生依然坐镇长安。稍后可告知尹奉，我们同意了他的请求。”
贾诩、李儒同时应下。
张齐继续问道：“可还有其他紧要事。”
贾诩摇头，李儒突然说道：“紧要事没了，倒是有一件趣事。”
张齐好奇道：“文优先生说是趣事，想必不假。”
贾诩也望向李儒，胡车儿慢慢靠近。
李儒见状不紧不慢的说道：“吕布败亡后，他所宠幸女子貂蝉被曹操收下。曹操对她颇为喜爱，因此引得部分夫人们嫉妒，平日里对貂蝉多有刁难，后来向曹操诬告貂蝉图谋不轨。以曹操的疑心，自然调查此事，最后貂蝉不堪受辱，自尽身亡，事后引得曹操大怒。”
贾诩听后叹息：“可算得上是红颜祸水了！”
“吕布身亡后，他的部下可有人反抗曹操。”张齐问起自己忽略的事。
李儒摇头：“大部分己投降，其余的都没活下来。城破当日，吕布部下将领高顺拼死抵抗，杀敌无数，可谓忠勇。”
“据说，吕布当初准备送去与袁术结姻的女儿也亡于那场战事……”
张齐感慨：“成王败寇，向来如此。”
议事完后，张齐回到后院，见到甄宓站在庭院的梅树下，见到他连忙迎上来。
“夫君忙完了？我让人将饭菜热一下。”
张齐望着甄宓关切的眼神说道：“宓儿，我……明日便要出征了。”
甄宓沉默片刻后抬起头，展颜笑道：“夫君在外征战定要注意安全，我在家等你凯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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