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阳光努力驱散伍德伯里广场上空最后一丝阴霾，空气中残留的血腥与火药味却依旧顽固地刺鼻。
广场上的人们一夜未眠，熬红的眼睛里满是惊惧与茫然，三三两两聚着，低声交谈。
角落里，一个女人紧紧抱着怀中熟睡的孩子，孩子的小眉头不安地蹙着。
她呆呆望着高台上那个年轻人的背影，昨夜的枪声、爆炸声和凄厉的惨叫，还在脑海中不断回响。
罗伊站在昨夜总督耀武扬威的高台上，手里拿着修好的扩音器，电流的“滋滋”声后，他继续他的演讲：“各位。”
他示意所有被召集过来的伍德伯里居民安静。
他的身后，安德莉亚和卡罗尔并肩站着，两人面色依旧苍白，但眼神里多了些别的东西。
“我知道，你们经历了一个恐怖的夜晚，很多人可能失去了亲人、朋友。”罗伊的声音不高，却清晰有力，“但现在，我们需要面对现实，更需要了解真相。”
他侧过身，将位置让给了安德莉亚。
安德莉亚向前一步，攥紧了拳头，指甲几乎嵌进肉里。
她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但更多的是火山爆发般的愤怒：“你们的总督，菲利普·布莱克，是个骗子！一个彻头彻尾、毫无人性的疯子！”
她开始讲述，从她们如何被总督的花言巧语诱骗至此，到他那些冠冕堂皇的谎言背后，隐藏的令人发指的真相。
“他收缴我们的武器，说那是为了保护我们！”
安德莉亚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哭腔：“可他房间里呢？那些泡在浑浊液体里的人头！你们谁见过？那是他的‘战利品’！是他杀害反抗者和无辜者的证明！”
人群中先是一片死寂，仿佛空气都凝固了，随即爆发出嗡嗡的议论和压抑的抽泣。
几个先前为总督效力、作威作福的男人，脸色瞬间惨白如纸，腿肚子筛糠似的抖了起来。
“他享受恐惧，他以折磨人为乐！”安德莉亚的控诉字字泣血，“我们差点就被他活活吊死！就因为我们想离开这个人间地狱！”
卡罗尔站在一旁，身体仍在微微发抖。
她一言不发，但那布满泪痕的脸颊，那因极度恐惧而深陷的眼窝，还有紧紧抿着的、毫无血色的嘴唇，比任何言语都更有说服力。
一些居民开始骚动，脸上交织着惊骇、愤怒和难以置信。
有人想起了总督平日里那些看似“亲民”的举动背后，那不容置疑的威严和偶尔流露出的暴戾。
一个中年女人突然冲出人群，跪倒在地，声音嘶哑地哭喊：“我丈夫……我的丹尼尔……他只是质疑了一句物资分配不公，就被总督的人拖走了……再也没回来……呜呜……原来……原来他……”
她捂着脸，泣不成声。
恐慌和愤怒如同瘟疫般在人群中蔓延，对总督的恐惧迅速转变为刻骨的仇恨。
待骚动稍稍平息，罗伊重新接过扩音器：“安德莉亚和卡罗尔说的，都是事实。总督依靠谎言、恐惧和暴力维持他的统治。他告诉你们外面很危险，只有伍德伯里是安全的。是的，外面很危险，但这里，不过是披着安全外衣的监狱，是他的私人猎场！”
他停顿了一下，锐利的目光扫过一张张神色各异的脸，让众人消化这些残酷的信息。
“总督逃了。”罗伊的声音斩钉截铁，“但他留下的这个烂摊子，需要我们共同面对。”
他的目光变得真诚而坚定：“真正的安全，不是靠高墙和谎言就能得来的。它来自团结、力量，和永不熄灭的希望！”
罗伊开始向他们描述军营的情况：“在几十公里外，我们有一个营地，那是我们从无到有建立起来的家。那里有坚固的防御工事，有正在努力恢复的农业和手工业。我们实行‘劳动积分制’，按劳分配，多劳多得。我们尊重每一个幸存者的生命和尊严，在那里，没有人是高高在上的统治者，我们都是平等的伙伴。”
他没有夸大其词，只是平静地陈述事实：“我们那里不是什么天堂，我们同样面临物资短缺，同样要警惕行尸的威胁。但那里有秩序，有目标，最重要的是，有希望，有未来。我们是……人间。”
最后两个字，他顿了顿，仿佛在寻找最恰当的词语，最终轻轻吐出，带着一种奇异的力量。
人群安静下来，许多人眼中露出了复杂的思绪，有向往，也有犹豫。
“现在，你们有一个选择。”
罗伊的声音不带任何强迫，却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力量：“愿意跟我们一起去军营，共同建设新家园的，我们欢迎。军营需要更多的人手，去开垦土地，去加固围墙，去创造一个更好的明天。”
“如果有人想留在这里。”他话锋一转，“我们也尊重。但是，我们将带走这里大部分可用的武器、药品、食物和车辆。这些是我们团队生存下去的必需品，也是保护所有人的基础。”
这番话很首接，也很现实。
末世里，同情心不能当饭吃。
沉默持续了几分钟。一个头发花白、拄着拐杖的老者颤巍巍地举起了手，声音沙哑：“我……我跟你们走。在这里，我受够了担惊受怕的日子，我不想死在这个骗子建的坟墓里。”
他的话像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激起了一圈圈涟漪。
“我也去！”一个年轻的母亲紧紧抱着孩子，眼神在绝望后重新燃起一丝光亮。
“算我一个！我不想再提心吊胆了！”
“还有我！”
越来越多的人表示愿意离开。
人群中，一个戴着眼镜、曾是教师模样的中年男人站了出来，扶了扶眼镜：“我相信你，年轻人。伍德伯里己经死了，我们需要一个新的开始。这里的知识分子，也希望能为新家园贡献一份力量。”
当然，也有不和谐的声音。
一个尖嘴猴腮、眼神闪烁的男人突然尖叫起来：“别听他的！他们是强盗！总督大人会回来的！他想把我们都骗走，抢光这里的东西！留在这里才是最安全的！总督大人会保护我们的！”
他试图煽动身边几个同样心怀鬼胎的人。
莫尔正靠在一辆烧黑的皮卡边上剔牙，闻言，把嘴里的草根“噗”地一声吐掉，慢条斯理地站首了身体。
他那双蒲扇般的大手互相捏了捏，骨节“噼啪”作响，像炒豆子似的，声音不大，却让周围的人心头一紧。
“嘿，我说你们几个，”
他咧开嘴，一口白牙在晨光下有点晃眼，眼神却冷得像冰碴子，扫过那几个鼓噪的家伙：“是活腻歪了想给菲利普那杂种当垫背的，下去陪他那些人头收藏品？还是想让老子帮你们松松筋骨，体验一把什么叫飞一般的感觉？”
他活动了一下脖子，发出“咯咯”的声响，“老子这拳头啊，最近正闲得发慌呢。”
泰尔西也默不作声地向前迈了一步，他那魁梧的身形如同一座移动的小山，只是站在那里，无形中散发出的压迫感就让那几个家伙瞬间噤若寒蝉，面色发白，灰溜溜地缩回了人群，再不敢吱声。
最终，经过初步清点，超过八成的居民选择跟随罗伊前往军营。
罗伊立刻开始部署。战斗排的成员负责外围警戒，同时开始检修车辆、收集武器弹药。
那些决定离开的伍德伯里居民，则在新推选出的几位临时代表——包括那位老教师和几个在当地有些声望的居民——的组织下，有条不紊地收拾个人物品，整理各类物资。
T仔领着几个战斗排的兄弟，拿着个临时找来的小本子，一边骂骂咧咧地指挥那些新出炉的临时代表登记物资，一边还要提防有人浑水摸鱼。
“罐头！罐头放这边！妈的，谁他娘的把臭袜子也塞进食品箱了！想熏死行尸啊？”
格伦则带着几个人清点武器库和药品，他的动作麻利，眼神专注，很快就理出了几大堆有用的东西，并且迅速评估了可用性。
伍德伯里的资源比罗伊预想的要丰富得多。
除了大量的罐头食品、瓶装水，还有不少药品、衣物、工具、枪支弹药，甚至还找到了一个储量尚可的小型柴油库和一些太阳能发电设备。
罗伊扫了一眼堆积如山的物资，心里不禁盘算，总督这家伙搜刮民脂民膏的本事倒是不小，这次算是发了笔横财，军营的燃眉之急能缓解不少。
经过一整天的忙碌，傍晚时分，一支由数十辆各式车辆——从小轿车、皮卡到小型货车，甚至还有几辆勉强能开动的校车——组成的庞大车队，在伍德伯里的广场上集结完毕。
罗伊粗略清点了一下，此次新增人口，男女老少加起来将近两百人。这几乎让军营的人口翻了一番。
莫尔扛着一箱军用口粮，大步流星地走过来，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得意，蒲扇般的大手重重拍在罗伊的肩膀上，震得罗伊一个趔趄：“嘿，罗伊小子！行啊你！这地方还真他妈是个宝库！总督那老小子搜刮了不少好东西啊！这下咱们可发了！不过嘛……”
他挤眉弄眼，嘿嘿一笑，“这么多人，以后吃喝拉撒睡，再加上时不时闹点小情绪，都归你管了，头疼不？感觉怎么样，罗伊大总管？”
罗伊望着眼前这支一眼望不到头的庞大队伍，感受着夕阳下那些既期待又忐忑的目光，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
这甜蜜的负担，着实不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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